所幸其它人也没说话, 盛恕感觉自己的脑子很快活了回来。他没有直接回答季明煦那个问题,而是对着电话“喂”了两声,语气中带着一种殷切€€€€他真希望现在信号断了。
“你在吗?”
“喂, 我听不见了!”
“我们有时间再聊吧!”
事不如人愿, 信号并没有恰到好处的断掉,盛恕只能靠着自己坚定的意志力演完了全程,并在季明煦继续开口之前, 避免了他说点别的什么,叫氛围更加脱线地跑向某个方向。
等电话好不容易被挂断,盛恕才终于松了口气。
仔细想想,这也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小明配合了他,效果确实惊人。除此之外,大概不会有别的意思, 他也不该东想西想。
回过神来, 其余四个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如果视线可以有温度的话, 那盛恕觉得自己应该被烤熟了。
加热管一号霍问先开的口:“咱们这儿信号很差吗?我怎么感觉我那边还好,打游戏不怎么卡。”
加热管二号谭小岳紧随其后:“我那屋就在关哥隔壁,也挺好的呀,而且你看,我信号满格呢。”
他还真的很热心地展示了一下自己手机的信号!
盛恕:……
还是关京华善解人意,及时地避免他们的新冠军在空调房里被烤死。
“你手机该换一个了,盛恕,”他平静地说,“我早劝你用国产手机。”
盛恕第一次觉得关京华的声音这么好听,如同天籁一般,忙跟着点头:“这不是一直懒得换吗?回去就换个新的。”
“关哥,你手机什么型号的?我参考一下。”
“关哥手机是……”谭岳自然地把话接过来了。
谢天谢地,谭小岳总是在奇怪的时机说些奇怪的话,可算把话题拐过去了。
关京华虽然不明就里,不过还是替盛恕找补了找补,“明煦哥和他认识蛮早的,关系好。”
“你们下次玩这个提前说一声,突然搞这么一出,怪吓人的。”
盛恕痛心疾首:“我会提醒他的。”
倒是谭岳,心大得跟窟窿眼子似的:“这有什么可吓人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虽然咱们也不禁队内恋爱,但盛仔和明煦哥,一听就不可能吧!气质也完全不配啊!盛恕一个人长了俩人的嘴似的,人家明煦哥又不爱说话,会嫌他话多的吧。”
“而且盛仔最想干的不就是超过季明煦当第一吗,这肯定怎么也走不到一起。”
末了,还言之凿凿地说,“他俩要在一起了,我能倒立用鼻子吃饭!”
盛恕热泪盈眶,几乎想冲上去和谭岳握手。
剩下三个懂点儿的,则都在心底默默为谭岳祈祷。
谭小岳,你还是快点去练倒立用鼻子吃饭吧。
季明煦的语气,和之前霍问跟他队友之间的,完全就不一样。
他心思或许还不明确,只是小心和珍重是做不了假的。
虽然最后还是被盛恕给挂了。
不过他们都没再提。
虽然大家有时候都挺喜欢八卦的,但八卦也要讲究基本法。像这样明显有一方不怎么开窍的,再说就容易招人嫌了。
经历了比较刺激的小插曲,游戏依然继续。
只是自从这么来了一遭之后,盛恕原本的非气又回来了,和施杨分庭抗礼,两个人双双成为真心话大冒险的常客。
又一次轮到盛恕,这次他被抽到的是唱首歌发到群里去。
虽然以盛恕的唱歌水平,已经够社死的了,但他现在已然麻木,觉得怎样都好了。
盛恕不太会最近流行的歌,一时也想不起来别的,倒是小时候奶奶老是领着他去看京剧,突兀地想起来了几段词。
施杨开着盛恕的手机录像,少年定了定神,翻着手腕摆了个京剧的架子,随后哼了那么两句。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唱得是段《捧印》。
盛恕打小儿五音不全,放京剧里也没好哪去,调跑到姥姥家去了。
但或许是他从小耳濡目染,几个动作摆上,就有了点味道。或许原剧里的词写得太好,即便叫他这么荒腔走板地唱出来,依旧有种上得了战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少年一双眼睛是墨黑色的,颜色深,有种星空的深邃。他一眼扫过来,应着冷白的灯光,又有种说不出的冷峻。盛恕学着京剧的念白唱:“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隐隐约约,又同戏中原本的情形并不相符了。
关京华在旁边笑道:“你这唱得,可不是原版的《穆桂英挂帅》啊。”
照原本戏中情节,穆桂英本来是在家国有难之时,毅然接过帅印出征,去保家卫国的,无论怎么说,背景都是沉重的。
而盛恕这演出的,全是所向披靡的气势和必胜的决心。
施杨拿一只手堵着耳朵€€€€盛恕这段表演,要是开了静音模式,就还挺赏心悦目的。他逃开了魔音入耳,非常自然地反驳了关京华。
“这不是刚好吗,毕竟时代变了,”他说,“原本唱得是危难之际接掌帅印,现在像是主动为了荣耀出击,也没什么不对。”
就如他所说的,戏里戏外的状况,早就截然不同了。
戏里的宋廷内忧外患,他们如今却早已迈上了新的台阶。
这是个很好很好的时代,一切繁荣兴盛,欣欣向荣,他们的运动员在外边奋力拼搏,一往无前。
关京华顿了顿,也点了点头:“明年就是世锦赛了,我真希望这次不仅能有个人的金牌,还能再拿一块团体的金牌回来。”
说到世锦赛,氛围突然就变了。
国际级别的比赛一项一项接踵而来,时间已经不远了。
刚刚盛恕扮得穆桂英唱“有生之日责当尽”,聚在一起的少年们也有属于自己的责任。
责任与荣耀形影相随。
各项大赛和最激烈的比赛该要拉开帷幕了,上一次他们还只能是观众。
但下一次,没有人甘心还坐在台下。
对他们来说,一箭,就是他们心中千军万马。
€€€€
在淮林省的众人已然收了心,季明煦反而有些不对劲了。
卫建安看见他的状态奇道:“明煦,你这是开心啊,还是不开心啊?”
季明煦低头,黑色的发丝垂下来,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神色不明。
“或许都有吧。”
那天师兄打来电话,他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
知道是游戏的那一刻,季明煦并不意外。
盛恕无论到了哪里,总是有很多朋友,一群人聚在一起玩游戏不是稀奇的事。
但他有一点私心,借着游戏的机会把想说很久的话说出来了,效果却不太好。
那以仓促收尾的语音通话,大概确实是太突兀了吧。
他们坐了九个小时的飞机从世界杯最后一站飞回国内的路上,季明煦没有睡着。
从国家队返省回燕京市队的路上,他也同样如此。
机舱里的遮光板是升上去的,他看着窗外,飞机驶于云海之上,东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金光万丈,透着窗户传过来,盛大的、艳丽的。
季明煦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避开了太阳,看见三千里浩荡烟霞。
他曾无数次坐在这样的航班上,并觉得自己身边本该有另外一个人。
比日光要明亮,比朝霞更灿烂。
他最初只想再次看着盛恕,想去一次主题公园,可是一旦愿望被提上了日程,就不可避免想要更多。
这种贪婪的感情指向性明确,只朝着一个人。
曾经他不懂,一个人在异世孤身多年,才发觉自己懂得太迟。
但现在,他似乎有了新的机会。
他想要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叫盛恕的“我喜欢你”只对着他说。
并且不只是在一场游戏里了。
鳞片似的云层从他脚下铺开,金光里杂揉着耀目的红,直直地流泻而下,渲染在此起彼伏的纯色连绵里。
季明煦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打算等下了飞机,再发给盛恕。
但在他飞机落地后的一系列匆忙中,他还没来得及把照片发出去,就见到了自己本来打算要联系的人。
黑发少年站在阳光下,手中拉开一把深蓝色的弓。
他背对着季明煦而站,日光给他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耀眼得几乎让季明煦忘记他拍摄的那张云海。
大概是一轮比赛结束,盛恕上前查看环数,回来的时候箭袋里插好了红色尾羽的箭,眉眼间洋溢着笑意€€€€张扬的,又有几分可爱的骄狂。
季明煦心头一动,取下自己背在背后的弓包,上前一步。
他看清了盛恕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却没有后退。
那话曾经是盛恕对他说的,这次换他先来开口。
“我回市队了。”
“这一次,我们不来比比吗?”
第46章 乐园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一部分注意。
季明煦刚回燕京, 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先拿出来了弓,好好做了一番准备活动, 穿戴上护具, 要和盛恕比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