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谅坐起身,拿纸巾随便擦了两下胸口。
黑发垂下,落在挺直鼻梁。
他面无表情,清清冷冷,乌黑眼睛里是浓郁到快有实质的厌恶。
室内倏然一片空荡荡的安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炙热得像在烧火。
傅勋死里逃生,狼狈呼吸,眼睛都还直勾勾地看着乔谅的胸口。薄唇合紧,隐秘地抿了下。
乔谅赤脚走过来。他头脑昏沉,走不稳,还扶了下墙壁。
傅勋呼吸紊乱,高大壮实的躯体半跪在地上,被应湛从后面拧着双手。仰起头,看到乔谅不带情绪的脸孔。
傅勋瞳孔收缩,心脏里像有了滴水音。
乔谅头发好黑,脸孔好白净,泪痣轻巧一点,俯视的时候睫毛好长。
看到他脸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动作了。
“砰!”
乔谅抬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踹。
傅勋被踢得摔在柜子上,仰着脑袋梗着脖子咳嗽,还没缓口气,又感觉冰冷的一只脚踩住他的胸口。
他脑袋嗡地震了声,低下头。
乔谅毫不留情地踩着他,力气很重。他俯低,手肘搭在膝盖上,黑发柔软凌乱,困倦垂眼,轻声问,“是你吗?”
清冷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语调,和堪称粗暴的动作。
没有人回答。
大家都很老实地不吭声。
乔谅俯下身抓住傅勋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扭曲的姿势,勾折的腰部,傅勋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仰头就是乔谅那张帅得叫人眼晕的脸。
一张脸绷着,淋漓的冰霜凝结出他的眼睛。
泪痣落在眼睑下,坠着冷感。
他越是居高临下、流露出不在乎的,高高在上的意味,越是叫人心口滚烫火热。
乔谅把人划分三六九等,九等的下贱人是不是就算把他摸了个透都不值得他投注一个眼神。
就当被狗咬了,是不是。
他甚至算不上生气。他只是不解,不知道傅勋忽然发什么疯,同时觉得很恶心,被看不起的人弄脏了,认为傅勋必须得到教训。
傅勋额角青筋跳动,深色的一只手攥住乔谅的脚踝。
手里的质感让他几乎晕厥,凸起的骨头,伶仃消瘦,青筋寡淡。
乔谅被烫得一抖,微微挑起眉毛,不带情绪地眯起眼。
汗水从傅勋挺拔眉骨滚落,落在睫毛浸润眼眸,温热又火辣扎眼。他抿唇,被这一眼看得恨不得把自己送上去给他踹。
又觉得实在丢脸。
他又不是乔谅男朋友那样的恋爱脑舔狗货色。
男人老实低头,声音干涩,“对不起,我喝醉了,不清醒。不会有下次。”
乔谅面无表情审视他,睡衣往外敞,胸膛白净,只有一处有了不规则隐秘的晕红。
好显眼的瑕疵。
应湛看着,强迫症都要犯了。
乔谅声音凉薄,轻哂道,“喝醉了,忘了几斤几两,以为自己还在吃奶的年纪?”
傅勋:“……”
他很想羞耻一下,很想在乔谅面前找回被羞辱的愤怒,但是没有。
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喉咙梗塞,嘴唇发抖。整个人在岩浆滚了一遭,切肤的烫也找不回理智。
干什么…说这种话。
这种话,也是他那张脸该说的吗。
邵乐的声音却忽然从床边传出,“等下……我没听懂,什么意思?”
年轻人的声音压低,小心翼翼,带点震撼。
乔谅心底的烦躁更浓,回过头,蹙眉瞥了眼傅勋。
傅勋硬挺的脸上古板木讷,眨了一下眼,轻声,“……你男朋友给你打电话,我被他们拽走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接通。”
双胞胎抱着胳膊,阴阳怪气一致对外。
应灏说,“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是当着正主的面做这种事会让你更爽呢。”
应湛说:“这种事就算让我们做,我们也是做不出来的。”
应灏:“就是,哈哈,一点也不想。”
他们面无表情,死盯着傅勋。
乔谅松开傅勋的领子,又踹他一脚。
他脑袋昏沉,酒后反应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表情愈发显得寡淡。
青年直起腰,挺拔的身骨仍显清傲。他随手在桌边摸起烟盒,把邵乐的电话挂断,扫了一眼邵乐之前发的信息。
【江帜雍疯了,他非要抓着我问你以前有没有网恋过,还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我觉得他好怪啊哥,他居然还问我,你如果出轨了我要怎么办。】
【其实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做的,我很爱哥,哥也好爱我。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难道会是哥的错吗,明明是狐狸精勾引哥的错。】
【然后江帜雍就说我好日子快到了,我不懂,我就问,他又什么都不肯说,说就算有小三也都是恋爱脑应得的。这是什么意思啊,哥。】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小三?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遵守公序良俗的人,我不相信有人能做出破坏别人感情的事】
话真多。
乔谅手指一顿,想到男友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处于一个怎样的境地。
他的手机就放在枕边。
按道理,傅勋应该看得到邵乐发的消息。
但他还是照样做了。
不会觉得邵乐在隐隐盯着他,质问他吗?
青年又瞥了一眼低着头半跪在地上,一副认罪伏诛样子的傅勋,才低头发消息。
乔谅:【抱歉,刚刚在说梦话。】
邵乐:【哥…好可爱啊啊啊让我亲亲!!我亲我亲!】
乔谅放下手机,转过头,侧眸轻轻一睇,泪痣显眼。
声音淡极了,凉丝丝的,“拖出去。”
双子道:“放心。”
黑发的应湛盘着胡桃木珠子,“我们懂道上规矩。”
白发的应灏弯腰提起了棒球棍,盯着傅勋呲牙,尖利牙齿森白渗人,“不打脸。”
他们拽着傅勋离开,闲聊。
“好像□□。”
“没办法,受人之托。”
“忠人之事。”
“不知道我们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奖励。”
两人陡然陷入缄默。
昏暗光线中,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像在照镜子。
傅勋终于回神。
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张嘴,呼吸,就忍不住吞咽涎水。紧跟着就是混混沌沌的一句,“……好香。”
黑白两个人齐齐停下,齐齐对视,再齐齐看他。
居高临下,面无表情,一唱一和。
“给那种坏脾气的人当狗,你真是没救了。”
“他玩的男人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就是,我就不会送上门让他捏着我的把柄玩。”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有多香啊。”
声音渐渐有些低,沙哑,像被沙子磨过。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隐隐的亢奋,幽幽在夜里发光。
“我只是好奇。”
“我也是。”
第010章 又狗叫了哥
半山腰的别墅群,绿浪涌动,花香馥郁。
鲜花瀑布从正中心大理石雕像脚下一路流淌。精致的园艺造型,和清早忙碌到午后的园艺师、佣人,推着除草机在花园里来来往往。
江帜雍已经一整夜没睡。
阳光让他头脑混沌刺痛,空气里草叶泥土的味道让他厌烦。他用力拉上窗户,听到“砰”的一声巨大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