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脚步,痕迹,一切都蜿蜒、扭曲。雨是不公正的秤,有人在雨天下沉,有人在雨天上浮。
他没走两步,手腕却骤然被抓住。
乔谅驻足,回过头。
邵乐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凌厉,如同炽烈的火焰在燃烧。脖颈的青筋浮现。
“我不信……”他甚至说不出成句的话。脸色发红,魔怔似地低吼,尾音都在抖,“我不信,我不信……你在骗我!”
当然了。
你最好觉得我在骗你。
乔谅说这些话爽爽而已。
像乔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邵乐结仇?
怎么能让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变成第二个薄言——针对他、为难他,在他的事业上千方百计地算计他、阻挠他。
于是乔谅轻笑了声,笑意在下一道雷光炸响之前冷了下来,他命令道:“松开。”
邵乐死死咬着牙齿,感受到口腔里的血腥味。那张帅气的脸孔上几乎有了些微弱的狰狞。
“不。”他声音低沉。
乔谅看到他的脸孔,在微弱的光线里有了几分脆弱又惶恐的不甘,以及愤怒。
还有怀疑,质疑。
“……给我一个解释。”
他近乎渴望地看着乔谅。
乔谅回过头,视线错开他去看外面盛大的雨,树叶随着雨和风摇晃。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江帜雍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的话完全正确。”
他的声音很低,很平静。
邵乐瞳孔骤然一缩,眼皮都有了些痉挛。
嫉妒从他空白又凶戾的脸孔上一闪而过。
乔谅清晰感受到他攥着手腕的手剧烈地收紧,几乎让他感觉到刺骨的痛意。
“我和你在一起,容忍你,都是因为你够有钱。”
“否则你这样的人,我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他转身就要走。
邵乐手指一紧,脑筋却转得很快,说:“——不可能!”
空间安静了下来,只剩喘息。
窗外雨声不间断地砸在玻璃上,如同一只又一只莽撞的飞鸟。
他说:“如果因为我有钱才和我在一起,那么我现在依然很有钱,你又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邵乐靠近一步。
“还有别的原因……”
那张英俊年轻的脸上扬起轻松又爽朗的笑容。他像是松了口气。
深邃脸孔,在时不时闪烁的雷光中,显出几分深邃的怪异感。
“是有人在勾引哥吗?”
他轻声问。
“告诉我好不好?”
“是谁?”
“你的乐队朋友……还是沉阳……又或者江帜雍。”他抓着乔谅的手腕,靠近,近乎急切地道,“还是江柏川,季疏礼,又或者……是还有我不认识的谁?”
乔谅已经被他急促的步伐压到墙上,肩胛骨抵上冰冷的墙面。心底的冷嘲和讥讽让他眼中浮现若有若无的笑。
“那你就当是这样吧。”
邵乐一愣:“什么意思?”
乔谅手指冰冷,按在邵乐的手指上,一根根地掰开,然后用力甩掉。
“一段感情总会走到尽头的,我腻了。”
他冷声说。
“就这样,不要再跟上来了。”
邵乐跟上去,“哥!”
乔谅身高腿长,走得很快,“别这么叫我,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邵乐咬着牙,急促地呼吸了两下,眼眶发涨发烫,“乔谅,我不能明白!至少你给我一个理由。”
乔谅拉开门。
门外的潮湿热气瞬间扑面,还能感受到剧烈的雨声落在地面,几乎是天空的瀑布。
“砰——!”
邵乐抢先几步走到乔谅的前面,在他拉开门的瞬间转身堵在他面前,手臂一撑拦住他。
他近乎哀求。
“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不敢想,乔谅这么坚决的态度到底是不是他发现他罪恶的一面。
“有什么问题是我们不能好好商量解决的吗?”
乔谅:“让开。”
邵乐被他的冷眼刺得心口疼,在长时间的僵持下,他渐渐放开手。那头灿烂的金色碎发,在昏暗光线中都显得黯淡许多。
乔谅目视前方,错开他的肩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邵乐攥着手腕,有些放空的茫然,和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愤怒。
他听着乔谅混合在雨和雷声中的脚步声,回过头,看着乔谅笔挺清傲的背影。
邵乐家是大平层,大门一开,乔谅就要离开。
“你既然走了,就别想回来。”
他第一次在乔谅面前冷下声音,咬牙切齿地攥着手道。
“我也不是什么贱人,我在你面前做了多少丢人现眼的事情数都数不清。我的耐心和等待也是有限度的,我也是有气性的!”
乔谅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不会的,你不会甘心就这样结束的。
乔谅说过,他唯一能够冒险掌控的,只有人心。
而人的本性,就是对迟迟没能掌握答案的谜题,只会抱有越来越浓重的好奇心。
所以……
三。
邵乐见乔谅的步伐坚定到没有片刻转移,脖颈的筋跳动了下。
也置气似的,朝屋里走。
“砰——”
一声关掉了门。
像是要故意做给乔谅看,关给他听。
二。
“嘎吱——”
门再次被拉开。
邵乐看到乔谅越走越远的背影,脚步在地面死死钉住不到一瞬间,就冲破大雨拉住他的手腕。
一。
高壮的少年气急败坏又一声不吭地,把乔谅往屋檐下扯。
“邵乐。”
乔谅冷声说。
一张厚重的毛巾砸在他的头上,温暖湿润的手用力抱着他的脑袋揉搓。
“连伞也不打,也不叫我送你,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马上要出专辑,你不是觉得自己的精力和时间都很可贵的吗?这个时候感冒有意思吗!”
邵乐嘶吼道。
乔谅甩了下头,把毛巾连同他的手扯下来。
邵乐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乔谅就从他手里用力把自己的手扯出来。
邵乐的手心骤然一空,心也重重冷冷地被挤压了一下。
“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这个。”他轻声说。
站在邵乐的角度,他是真的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他们好好地坐在房间,好好地看相册。
到底是哪里不对,让乔谅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样尖锐、恶劣、具备攻击性。
他又拉住乔谅往外走的步伐,牙齿死死咬紧,侧脸紧绷颤抖着,真的想哭。
少年艰涩道,“至少……改天。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乔谅的脚步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