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阳挑了挑眉毛,笑出声,胸口忽然极其强劲地跳动了下。
“知道吗,薄言最近不怎么好过。”
“他老爹想培养我的意思已经传开,所以现在不少人在讨好我。”
沉阳随手拿过旁边果篮里的水果,露出下面的一个大红包。
他在手里抛两下,单手撑开。
肥厚的红色漂亮极了,散发一种新钱特有的,崭新略闷的油墨味道。
他扯着嘴角,沙哑地笑了声。
“不过我觉得他们有点没眼力见,毕竟我看起来就是不那么聪明的人。”
乔谅:“原来你也知道。”
他语气略微刻薄了点,转头看了眼Rain的表情。
Rain只是捏着他的手指骨,看了又看,掌心和他相贴,指根抵进乔谅的指缝里。
把他的手捉着亲。
男性削薄温柔的嘴唇印在他手背的纹身和筋骨上。乔谅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
一下比一下重。
耳机里沉阳又说。
“啊。你知道吗,他有个小叔。”
“上次住院的时候我和他擦肩而过,感觉很像以前的那个老师啊。叫什么来着……”
“季疏礼。”
沉阳笑了声。
“你的白月光,是吗。”
乔谅没有回答,只剩呼吸声平缓。
沉阳就知道了,他旁边肯定又有人,不知道是谁。
大概是他那个才公开的男朋友吧。
待遇真好,乔谅甚至愿意在综艺上公开。
沉阳在乔谅这里就没有什么很好的待遇。
他仰天躺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上面的灯,莫名其妙地说了句。
“你说有钱人的日子真过得有那么舒服吗?我以前以为他们会用黄金的碗吃饭。”
乔谅:“……”
乔谅:“也不会有人拦你就是了。”
沉阳转头去看窗外的雨。斜飞在玻璃上,流下蜗牛似的轨迹,又很快被新的雨痕冲刷干净。
沉阳不喜欢雨天。
房子里会长蘑菇,而且还不能吃。
他以前住的那个筒子楼里面很多户人家,一层楼共用一个厨房。好几次他做完饭才发现忘带钥匙,被关在门外,就会拿雨衣裹端着刚出炉的饭菜,快跑十几分钟的路到乔谅的家门口。
乔谅家比他体面一点,但也不多。一样发霉,一样觉得楼房在病变。
他把饭菜带过去,敲门。乔谅一般懒得搭理,装用功装听不见,反正懒得搭理。沉阳会翻窗进去……然后就会看到乔谅坐在书房,翻那种奢侈品杂志。
纸质很好,是光滑微微带反光的厚纸。豪车豪表印在上面。
看起来也就很普通嘛,沉阳也没有觉得特别酷。但是后面的零,沉阳要数好几次。
那时候沉阳不怎么关注这个。
乔谅胃不好,也不爱吃饭,总是犯胃病。比起关注什么奢侈品,沉阳还是更关注怎么逼他吃肉。
“你多吃一口会死吗!”他都要被乔谅那种毫无道理的倔脾气气死了。
后来沉阳也总是被乔谅气死。
“权利有那么重要吗?!”
那时候没关注的事情,现在渐渐明白。
做乐队这么久,沉阳也买了车,买了几块表……他奋斗这么多年,也不算懈怠吧?也算有天分吧?更是有名气的乐手吧?
何况沉阳也不是乔谅那种自恃身价,看不起这又看不起那的人。
他会接广告、接综艺。
只是,这么多年。
他的积攒,都远远不及那本杂志上随便一页的价值。
……
Rain一路把乔谅送回家。
“啪——”
门一打开,入目就是冰冷的陈设,和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勤快地散步过来迎接的小丑。
已经枯萎的风信子还在花瓶里插着。
另外一些颜色鲜亮的花束被整理好,放在客厅的花瓶里,为冰冷没什么人情味的房子多添了些活力感。
Rain赞扬:“这是什么时候买的花?很好看。”
入户惨白光线落在乔谅的侧脸,有些清冷的颓靡感,他随意看了一眼,道:“别人送的。”
Rain没有问是哪个别人。
总觉得这个答案会让他觉得不太愉快。
青年蹲下身,小丑凑到他的手心,飞着耳朵闻来闻去。
Rain靠在玄关柜子看着。
忽然想。
是不是小丑也能闻到,乔谅身上的味道变淡。
已经降温,乔谅却还是只穿着薄薄一层衬衫布料,衣服有些湿。雨点经由体温蒸发,散出些潮湿。
也许因为被雨露冲淡,乔谅身上的味道变得湿冷,且又淡又轻。
小丑在闻乔谅的手,肩膀宽阔的男人也慢慢地低下头。
昏暗光线下,他睫毛在墨镜下垂下,隔着一层口罩靠近。
挺拔鼻梁伴随温热的呼吸,从乔谅的发尖嗅到耳朵,再到脖颈。
Rain的口罩险些碰到乔谅的后颈,才抖着眼皮,倏然清醒。
湿热急促的呼吸被闷在口罩里。
他喉结滚了下,才觉得这薄薄一层布料,有着某种止咬器般的效用。
乔谅……
Rain真的好喜欢他。
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多喜欢一点。
他扭头,看向桌面上花瓶里盛开正艳的花朵,茶色温驯的眼眸有些晦涩感。
喜欢到。
真的,渐渐容忍不了别人在乔谅心里的存在。
……
Rain弟弟的生日,乔谅受邀参与。
他原本以为会有很多人,但人员寥寥。
乔谅参加过一些豪门人士的生日晚宴,无一不是大场面。灯光明亮,觥筹交错。这样的场合对他们来说,重点词并不是“生日”,而是“晚宴”。
本质仍然是社交。
但是似乎这位素未谋面的弟弟并不喜欢这样的形式,只是一场小型的家庭聚会而已。
Rain也温和地同他说:“只有我们几个兄弟而已,还有几个朋友。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乔谅在客厅和Rain坐了一会儿。
Rain最近粘人得厉害,哪怕就是这样普通地坐在一起,他也会握着乔谅的手反复捏捏揉揉。
他在认真地介绍自己的家庭状况。
“我的家庭环境并不复杂,父母也很恩爱,现在结伴在环球旅行。我们已经起码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们了。”
“对了,似乎我没有和你说过。澹是我的母姓,我本来的姓氏是……”
乔谅被他握着手,偶尔应和。转过头,偶然看到在转角扶梯边站着的少年。
高挑健壮,穿着略正式的西装。金发琥珀眼。
“姓邵。”邵修友刚好说到。
金色碎短发的少年紧盯着乔谅。
一张深邃英朗的脸孔上被阴冷光线分割出一点阴影。让他脖颈的纹身几乎要活过来一般,张狂又隐忍。
乔谅一顿,略有些意外地挑眉。清寒凌厉的黑眸隔着邵修友和邵乐对视。
“这是我的弟弟,邵乐。”邵修友一无所知。按着他的肩膀,温和地介绍,“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很合得来。”
顶上的华丽吊灯在光线下折射璀璨光亮。
邵乐直勾勾看着他,拿起酒杯抬起。
隔着酒杯酒液,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沉晦,对他弯着眼睛笑着点头,犬牙尖利露出一角。
“你好。”
乔谅注视他,两腿交叠后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还被Rain轻攥在手里。他也跟着,平静地举了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