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央求了林时见一个上午,林时见才答应一同前往。
聊天的话,这就不可避免谈论到些熟悉的人。
每当开始听故事,江闻就会变得略微安静。
林时见盯着前面的镜子,抬手理了理自己脖颈上的信息素抑制器,以确保完全遮挡住冷白皮肤上状似指痕的淤青。
很仔细。
随后他在那面无表情的和江闻咬耳朵,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时见在和人讲什么商业机密。
“你知道乐思元前段时间闹自杀的事情吗?”
“知道。”江闻神色寻常,没表现的雀跃和兴奋,他点头后询问,“是有什么有不同寻常的后续吗?”
这事虽然被压下去了,但一个圈子的肯定知道点。
而且当时吓江闻一大跳。
因为营销号很会写点囫囵不清的东西。
——标题是《捍阳剧组名字含S的男星在家吞食大量安眠药自杀》。
一看就是在消费林时见的热度。
那条微博直接被lsjf冲爆了,叫营销号少干点这种败阳德的事情,改明儿地狱都不收你。
没糖尿病还没有尿吗?
真该照照自己那缺德样。
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
却有其事。
那个S不是林时见,而是乐思元。
“其实也没什么。”
林时见似乎兴致也没太高,毕竟这八卦牵扯点人命。
“乐思元刚出道的时候,不是和卓晗昱炒cp炒的很火吗?”
“他们两个当时应该是真的谈了恋爱吧。”
江闻边把玩林时见围巾上的挂穗边回答,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走心。
“对。”
林时见垂下眼睫,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有些像触景伤情。
“乐思元当时的公司不太好,他去酒局的时候,十八岁出头吧,性格清清冷冷让人觉得带劲,很多大老板都想潜他。”
“他omega父亲又患了重病,需要很多钱,违约金一样天价交不起,他没办法反抗,反抗了就没钱赚。”
“后来碰到个阔绰的大老板,帮他换了公司,乐思元只能一直跟着对方。”
“但卓晗昱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还总是用很恶毒的话伤害人。
林时见和江闻都曾听到只言片语。
江闻没什么很大的反应。
毕竟人骨子里的冷漠其实很难改掉,那是深入血脉的东西,没准要贯彻终生。
他可以当人家面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曲意逢迎。
但还是无法做到和所有人感同身受。
林时见算个特例。
甚至成为这个特例。
都浪费掉林时见好多青葱岁月和热忱感情。
林时见有点不高兴,他认为江闻显然没认真听。
但其实冤枉,江闻每个字都听的仔细,只是没法产生同理心。
林时见拍了下江闻捣乱的手,力道不轻。
他继续说。
“前段时间他omega父亲去世了,卓晗昱中途和他在一档综艺上见面,私底下又在那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我们之前听到的那种?”江闻问。
林时见瞥江闻一眼,“那充其量算调情的戏码,比那个过分多了。”
“那确实很过分,那种暴力的调情语言我们都没互相说过。”
江闻很实事求是,他沉吟了片刻,给予讲故事的人回馈,以防被误解为开小差。
“不过,也可能因为,他们两个都是alpha的关系吧。都拉不下面子或者说想不到去和爱人沟通,总是用偏激和口是心非来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闻和林时见都怔了片刻。
灯光透析而入,把人的眼睛照的像一团看不清的雾。
“我……我不是在说我们。”
江闻咳了下解释,刚刚那番话像说教,怕林时见不爱听。
“我知道,”林时见说,“你就知道打岔,还听不听啊?”
“当然听了。”
alpha的手指又缠上林时见卡其色的围巾,如同一只没有过像样玩具的猫咪。
林时见也没想到还能讲成以人喻己,他不太自在地继续道。
“乐思元当时有点大不了一了百了的心思吧,就闹了自杀那出。金主怕闹出人命就放了人,卓晗昱看到那个新闻后,找到乐思元,两人说开了就重新又在一起了。”
是个庸俗透顶,又带着悲伤和荒诞底色的故事。
明明不必误会那么多年,一个不愿意讲,一个不愿意听。
非得弄得肝肠寸断,鬼门关走一遭才行。
越讲越像自己。
至于林时见为什么知道。
纯纯是因为卓晗昱和乐思元在厕所吵架,被邵逸听了个满。
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在圈里混这么久的。
真就是随地大小吵啊。
把玩挂穗的手指顿住,江闻究其到底还是个冷血冷情的人,他并不关心卓晗昱和乐思元如何。
江闻有些敏感的察觉到林时见情绪的不佳,手指拐了个弯,绕道至林时见的指缝,没什么羞耻心的燃放温度,指节卡了进去,挤得人骨头疼。
江闻侧着脸,面容被交错的光影模糊掉。
他问,“你呢?当时为什么有了和乐思元一样的想法?”
这也是江闻看到营销号标题吓一跳的原因。
因为林时见真的自杀过,两人还从未探讨过这个问题。
当然,这也不是个很值得谈论的话题。
某个开关打开,倾诉欲和表达欲被勾起,霎时泄了闸,洪水涛涛下流。
“压垮我的,算不上什么顶破天的大事吧,很多小事积在一起而已。”
林时见的眼睫扇动的像只羸弱的蝴蝶,可又拥有抗衡飓风的能力。
“你要知道,其实人有的时候很脆弱。”
“比如说?”江闻的人生太一帆风顺,有些不知人间疾苦,他只能询问。
“就好比说。”
林时见很难得的笑了下,眉钉被晃了一瞬昏黄又锋利的光。
这笑容让人觉得有点勉强。
江闻脸上的阴影如同森冷的蛇往他那处爬,显得下巴白的更幽冷了。
“那个时候,我清醒的知道,下一个冬天,我们不会再相见了。”
声调很冷也很平缓,像是在说什么很稀松平常的事。
“我们不会再一起烤火。”
“你不会再抱我。”
“不会在起床穿衣时,坏心眼的把自己毛衣往我身上一罩。”
林时见转过头去和江闻对视,轻描淡写和一笔勾销掉自己的苦难。
江闻的心脏几近停滞,刮骨刀不长眼的剜着肉,说不出话。
“我爱你”这个词让林时见多么羞于启齿,可此刻可以用其他的话来侧面表达。
“明明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人生那时好的坏的,却都如同走马灯般在我脑内回荡。”
林时见为这个话题收着尾。
他回握住江闻的手,两人如同在比赛角力,疼痛带给人的感觉好似利刃侧面切入手指血管。
猩红、发烫……
可他平静的,像是在叙述另一个人的人生。
“爱情和亲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那么说,太可笑也太悲观。但是因为你答应分手,我真的一下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江闻像是只断了线失去操纵的木偶,俊美好看,却迟迟定在那没动作,只能艰涩的喊了句林时见的名字。
江闻能说什么呢?
说以后我会给你带来很好的生活很好的爱?
难以轻言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