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晚声就是不愿意。
之前的那段经历给他带来的影响，比他自己意识到得还要深刻。
“你的能力没有问题，想来是外部原因导致的，”面试官还是那副和蔼的笑容，“愿意说的话我们可以稍微聊一聊，也能帮你加深对于咱们公司的了解。”
“也没什么大事，”夏晚声总觉得眼前人有种想让他把一切都说出来的魔力，让他想起了福利院院长阿姨那双慈祥的眼睛，“感谢您对我的信任，那我就先走了。”
夏晚声走出公司楼下的旋转门，毫无意外今天又是阴天，他感觉自己只有在这个时间点才会忽然开始观察天空的颜色。
天空好像停滞了一样。
入职之后的生活平淡无波，同事们也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夏晚声感觉自己心里的担子卸下了不少，逐渐投入到了新的生活当中去。
他没有动那笔钱，只是偶尔会看看那个数字，总觉得那些人和事在记忆里开始变得模糊，但明明才过去一两周的事情，他怎么就记不得了呢？
工位旁边就是窗户，夏晚声看向窗外一成不变的阴天，心底终于泛上了一丝疑虑。
这天刚到工位的时候，旁边的八卦小灵通同事忽然一推椅子的滑轮把大家聚拢到一起，宣布自己有话要说：“家人们，我刚才去总裁办送资料，得知了一个重大消息！”
“什么什么！”“今天下午的水果终于是芒果了！”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道。
“怎么可能是这么普通的消息，”小灵通刻意压低了声音，示意大家靠过来一点，“我这可是最新消息，咱们公司要调来一位新总裁！”
“换总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同事们挥挥手表明不关心，作势就要把椅子挪回去。
“别着急走嘛！咱们公司可就是这位总裁一手建起来的！”小灵通又甩出一个炸弹消息，“我可是听说他年轻有为，人今天就到，过会儿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同事们表面上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但座椅已经很诚实地往前挪了挪。
夏晚声默默带上了耳机，晃了晃自己的杯子意识到没水了。
饮水机在另一边的角落里，夏晚声避开走廊上三三两两的人群，大部分人都好奇地想要去看看这位新总裁到底长什么样。
反正和喻丛言肯定没得比，毕竟他可是小说里货真价实的主角啊，而且还那么努力，除了五音不全之外应该没什么其他缺点……
夏晚声捧着自己的水杯边走边发呆，忽然感觉走廊外的窗户好像亮了一点，窗外的阴天好像变亮了。
终于要晴天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夏晚声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慌，好像自己潜意识里并不愿意结束阴天一样。
他继续往前走，感觉不是自己的错觉。
窗外的天空在慢慢变亮，阳光在穿透云层，但他却觉得自己的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好像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一个被忽视许久的念头终于浮出水面逐渐清晰：这里会不会只是一场清明梦呢？
重复的橘子和平安符，想象过的生活环境，面试官的眼神给自己的熟悉感，还有连续不断的阴天，以及现在听到的或许有关新总裁的消息……
出现了这个念头之后，夏晚声就感觉自己世界里的光亮越来越刺眼了，试图伸手挡住眼睛也无济于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眼前那个前方一步都没有停留的背影，就是自己好久都没见到的喻丛言。
夏晚声想要追上去确认一下，哪怕最后证明是自己看错了也没关系，而不是现在像两人从来就毫无交集。
他刚迈步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疼得夏晚声睁不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颠倒迷乱。
夏晚声终于从那段激烈的情绪里面抽离出来，心脏扑通扑通快速明显地跳动。
他睁眼对上了医院的天花板，旁边还坐着一个脑袋上包着块纱布的喻丛言守着自己，正在雕琢艺术品似的削橙子。
夏晚声一时间没敢开口，生怕这里只不过是又一重梦境。
喻丛言此时似有所感，刚好抬眼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喻丛言见他没回应，下一句话就显得有些急切，“是伤口还在疼吗？”
喻丛言连忙放下手里削到一半的橙子，准备伸手触碰夏晚声的额头。
伸出的手却被人一把攥住了。
夏晚声头一次主动使了力气把人拽过来，无暇理会在脑海里叽叽喳喳的系统，还有在门口探头探脑，被傅彦一手一个按住的芦明曦和沈星河。
他此时此刻只是想要抱抱喻丛言。
落下的泪水滚烫。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喻丛言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伸手把夏晚声揽入了自己怀里，语调温柔缱绻：“没关系的，我在呢。”
想哭就哭出来吧。
第57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虽然夏晚声很想要让此时此刻永远, 但系统着急给他同步消息，在脑海里一直叽叽喳喳，吵得实在是破坏了他现在的伤感情绪。
“抱歉,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夏晚声松开手, 后知后觉感受到现在浑身使不上什么力气。
不过倒是没有感受到明显痛感，或许是系统帮忙屏蔽了。
他想要先弄清楚在自己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似乎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到最后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醒了过来。
本来他应该失去五百万有些怅然, 但是现在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意味。
就像是最后梦境结束时候的那个晴天，那束光也照进了他的生命里。
喻丛言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
门口的芦明曦见夏晚声醒了更加激动, 终于挣脱了束缚，立刻蹿到了他的病床前。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当时你就那样摔下去一动不动, 不管我怎么叫你也不回答我也不敢挪……”芦明曦激动地想要给夏晚声复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当时人群还在推推搡搡, 芦明曦还担心他也会被认出来，想要带着他一起跑路，目光努力在人群当中寻找夏晚声的身影，终于在人群外围的地方看见了他。
但芦明曦还没有来得及冲夏晚声示意, 就看见夏晚声所站的地方很靠边缘，刚想要出声提醒他注意安全。
变故陡生。
“这不是一场意外，我当时亲眼看见有个戴口罩的人伸手推了你一把！”芦明曦激动道。
他当时表面上情绪还很稳定，但大脑只是全靠潜意识在运作, 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事务, 生怕晚了一步就只能看见夏晚声躺在自己面前再也醒不过来了。
而且还是因为自己让夏晚声来参加活动才会这样……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夏晚声想要说几句话安慰一下芦明曦, 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缓过来, 听上去有点沙哑。
夏晚声敏锐地发现自己说完话之后，喻丛言靠近自己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而且看上去很想伸手把他的被子重新裹成瑞士卷。
夏晚声十分识时务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他现在总算是搞清楚了当时情况了。
但是喻丛言脑袋上的纱布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也受伤了，是当时撞到了吗？”夏晚声紧张地问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喻丛言在自己面前带着这么明显的伤口出现。
以前他想象中的霸总都是人狠话不多，谈笑风生之间就能眨眼把仇敌斩于马下。
然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敞开心扉，默默舔舐被隐藏在心底多年的伤痛。
但喻丛言现在的状态绝对能称得上狼狈，完全没有标准总裁的游刃有余，反倒看上去比自己还需要休息。
“当时情况紧急，下手的时候没注意轻重，”喻丛言没有想过能够瞒过夏晚声，“等你恢复之后再和你说？”
夏晚声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其他的事情交给他来处理就好。
“是因为我吗？”夏晚声欲言又止道。
喻丛言很少会选择第一时间和自己隐瞒真相，既然不说，肯定是担心会影响自己的精神状态。
那这件事肯定和自己有关。
夏晚声虽然想要问个清楚，但刚才情绪过于激烈，从梦里醒过来之后心定了不少，现在困意迟钝地慢慢上涌。
他强撑着不愿睡着，担心一旦睡过去就会发现这里也是梦境。
“会没事的，”喻丛言安慰道，“安心睡吧。”
芦明曦也在后边忙不迭地点头。
既然当时和自己一同在场的另一位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夏晚声自然也没有继续怀疑下去的理由。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现在真的很困。
喻丛言也看出来他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没再继续打扰，连着芦明曦一道拽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贴心地拉上了单人病房的窗帘，让进入室内的光线变得柔和几分。
病房的门缓缓合上。
门外原本等候的几人此时神色凝重。
沈星河看喻丛言出来之后连忙迎上来，“查得七七八八了，确实和你想的一样，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报复行为。”
那群人真是不择手段，连这种事都能下得了手。
“现场监控已经调出来了，虽然那个动手的人戴着口罩，但身形和我们之前查到过的基本能对上，应该就是邵家动的手。”傅彦说出了最终结果。
他说完之后看喻丛言的表情不对，以为他又是在愧疚连累了夏晚声，试图安慰几句，
“一开始就是小夏主动靠近你的，他肯定是喜欢你，别想这么多，后面动作快一点都给他们都解决了。”
要不是喻丛言现在假装失势想要钓鱼执法，那些人也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动手。
傅彦原本以为自己的安慰肯定直切主题，但没想到自己说完之后，面前喻丛言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问题吗？”喻丛言隐晦地提起自己的猜测。
傅彦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他一开始只觉得自己的发小肯定是异想天开，居然某天忽然拽着自己问“咱们这里有没有可能是本书”这种奇怪的问题。
他平时走路也没觉得自己瘦成了纸片人在飘啊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