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人不紧不慢地继续解释：“现在你是有选择的状态，系统可以随时带你走，所以在遇到问题的时候, 你的第一反应不是主动面对, 而是大不了下线。”
“听上去很潇洒豁达，但这个想法会在背后一直折磨着你。”
这个想法会慢慢地把人的理智一点点蚕食掉, 让他在某个时刻堕入深渊。
而现在夏晚声的退路就摆在眼前，在他每次面对问题的时候, 都会跳出来寻找存在感, 即使是夏晚声决定留下来，但想法并不会消失。
“考虑一下吧，现在解决你的问题还比较简单，等到系统真的下线后, 到时候你就再也分不清楚€€€€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因为心之所向，还是被迫留下的。”咨询师逻辑清晰，不过没有要强迫夏晚声现在就选择的意思。
这个方法是有风险的，但也是见效最快的。
剑走偏锋向来是她的风格。
“我能和系统确认一下这件事吗？”夏晚声原本觉得天方夜谭, 但是现在听完解释之后忽然觉得好像真的有道理。
要是等自己后期情况稳定了之后系统真和他说拜拜了, 到时候能够随时下线的安全感被抽走，他没得选的时候, 状态或许会比现在更差。
【宿主, 刚才我试着和对面的系统交流联系，但是似乎是对方权限不够, 只能确认对面人能力应该是真的，但是动机到底是不是她说的那样，就没有办法确认了。】系统给出了探查到的消息。
系统没说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劝夏晚声要不要答应，它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不要干扰夏晚声的判断。
“行，我可以答应这个方案，”夏晚声抬眼冷静道，“但我需要一个安全保障。”
夏晚声开始有点动摇了，他确实太依赖于系统的能力，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离开这个世界，即使在梦里也是如此。
这样下去没办法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
“当然，本来也不会对你的记忆有实质性的影响，只要你的意愿强烈就能回想起来，”咨询师撕下一片书页，随意折了折递过来，“记住这张纸划破指尖的触感。”
等你想要感受到的时候，你就会记起一切。
此时的喻丛言正在休息室里焦急等待。
原本觉得夏晚声主动能出门是件好事，但是现在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外面等候的时候，却又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失去夏晚声。
喻丛言放下了手边还有些微热的茶水，心道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思索间夏晚声推门进来，喻丛言连忙起身上前，顺便把围巾攥在手里准备给夏晚声戴上。
但夏晚声好像不太适应的模样，虽然没有拒绝他的动作，但在自己靠近的时候，微不可查地身体僵硬了一瞬。
想要往后躲，但硬撑着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好像在害怕什么，但想要推拒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其他的选择。
咨询师也跟着出来，示意家属来一下，自己有话要和喻丛言谈一谈。
夏晚声听完明显松了一口气，接过围巾和喻丛言道了声谢，就擦肩而过。
好像一个人待着会感觉更好些。
咨询室里。
听完事情原委之后，喻丛言的反应比刚才的当事人夏晚声还要激烈：“让他忘记系统的事，这算失忆疗法，你在开什么玩笑？！”
“短暂且有安全保障的失忆，某种程度上是对患者的保护，”
咨询师看出来喻丛言还是在意夏晚声，难得多补了一句，“你之前发现过他的自毁倾向吧，情况只会比你看见的还要严重。”
“……确实有过。”喻丛言掩去自己眼中的震惊。
当时发现的时候他猜到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但没想到会带来这样的结果。
“有这样一条退路在，很多事情本来可以正面应对处理，但夏晚声下意识的反应会是：自己能不能下线，回到他熟悉的生活领域。”
“回去对他来说并不可怕，被压榨和虐待的程度是可控的，虽然这话很残忍，但精神压榨有时候反而会让他感到安全。”咨询师最终总结道。
喻丛言出门的时候还带着一丝茫然。
他总算是知道当时夏晚声的不对劲是来自于哪里了，是失去了系统能力的天然警戒。
夏晚声不会再记得系统能够主动带他下线的功能，彻底被置于如履薄冰的境地。
休息室里没有看见夏晚声的影子，喻丛言出门找人，终于在走廊末端看见了他。
夏晚声正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冬日浅橙色的日光透过顶端的玻璃窗照射下来，给他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好像神明眷顾，可惜似镜花水月，下一秒就会消失。
夏晚声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忽然看见喻丛言站到自己面前，下意识抬手让他拉自己起来，“好困啊……我们回家吧。”
喻丛言也很紧张，他不知道夏晚声现在会有什么改变，但不管怎么样，之前夏晚声的那句话在他这里已经作了数。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不管眼前人还能记得多少，会不会因为这次的治疗方案有什么改变，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离城郊的路程快到一半的时候，夏晚声忽然假装不经发问，“你住在这里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我还是回喻家别墅吧，其实也不是非要搬……”
“夏晚声，”喻丛言正在等红灯，难得叫了他的全名，“你没必要迁就谁的，现在这样就很好。”
绿灯迟迟没有亮起，倒是旁边的夏晚声安静了下来。
后续半程当中夏晚声没再说话，估计是在来回分析自己刚才的话会不会让对方生气。
喻丛言本来想要和他说根本不用在意这些，但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说起。
公寓厨房里。
喻丛言正在准备做饭，厨房门口探进半个脑袋，夏晚声一双荔枝眼眨呀眨，凑过来小声道：“你是生气了吗？”
进屋之后喻丛言就哑声没和他说话了，夏晚声左思右想，心道肯定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对方不高兴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喻丛言叹了口气，摇摇头否认道。
他只是心疼。
听到这件事的利弊之后，喻丛言就知道这一定是夏晚声能做出来的选择，也知道这是两人必然要经历的阵痛，只要熬过来了就好了。
但他对上夏晚声小心翼翼的眼眸，就觉得心口处有些呼吸不过来。
喻丛言躲开他的视线，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要不要尝尝看我做的咖喱蛋包饭？”
“好。”夏晚声感受到对方邀约释放出的友好信号，眼神终于亮了起来。
第70章
喻丛言本来想要安慰自己说, 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夏晚声现在可能只是不太适应，毕竟就等于他爬上楼顶之后，原本踩着的梯子被人抽走了, 换谁来都要心慌一会儿。
但每时每刻他对上夏晚声的眼神都会难受, 恍惚间顿悟了。
这个试炼原来折磨的是自己啊。
他现在完全不敢去细究夏晚声所说的“愿意”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感觉夏晚声原本已经对他敞开的心扉咣当一下又被合上了，而且连重启的可能性都没有给。
才过了小半天，喻丛言感觉自己快要全线崩溃。
绝对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 他得找个契机和夏晚声主动说开。
夏晚声正在卧室里百无聊赖地写日记。
虽然有点好奇之前的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个习惯, 但夏晚声现在总觉得需要记录一点什么。
咨询师也建议他可以试着去感受自己现在的生活，多问问自己的心, 去感受生活，不要把精力全放在周边的人和事身上。
夏晚声看了一眼手机, 写下了在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记录的第一个时间和地点。
原来已经到冬至了啊。
他这短短几个月过得异彩纷呈, 完全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要是院长阿姨还在的话，应该也会替他高兴的。
晚饭依旧是喻丛言下厨，也不知道总裁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各大菜系里学习到了精华, 还特意询问了夏晚声的口味，尽管夏晚声表示自己都可以。
然后他就从喻丛言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难以言说，还有欲言又止的意味。
“？？？”
夏晚声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喻丛言是希望自己能主动说点奠定菜系口味的话？
“要不清淡一点？我记得你肠胃不好。”夏晚声试探着道。
然后发现自己说完之后, 对面人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夏晚声果断闭嘴, 感叹喻丛言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一点都不坦诚。
而此时的喻丛言简直想要直接告诉夏晚声失忆的真相了。
短短半天不到, 他已经快被夏晚声的改变逼疯了。
明晃晃的亲近和讨好晃得他心里空落落的。
喻丛言现在无比怀念之前那个“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夏晚声。
之前的夏晚声在跟他没多熟的时候, 就能直接无视清淡的菜系，直接葱爆羊肉加一把尖椒, 抓住一切时机烤串麻辣烫，被自己发现也只会象征性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还是全辣九宫格的那种。
喻丛言认识的夏晚声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的他就像是被抽走了安全绳，做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试图了解其他人的想法，为此可以牺牲自己的喜好，甚至可以长长久久地忍受下去。
每一件事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之前的肆意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可是喻丛言只不过是体验了半天都不到，就已经快要崩溃了。
而夏晚声这样过了二十多年。
如果没有这次奇遇，应该还会一成不变长长久久地忍下去。
要不是咨询师提出了这个方法，到时候系统抽离之后夏晚声或许真的会变成这样。
甚至会因为害怕的情绪而选择跟着系统回去。
就像之前知道系统快掉线的时候，夏晚声宁愿放弃高额奖金也要回去过自己熟悉的生活。
谁都拦不住他。
晚饭之后夏晚声打算出门采购，主要是为了能够了解一下周围的地理位置和方位，方便日后的生活和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