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新认识的女孩, 也没有和谁约会。
只有一张稍微活动身体就咯吱作响的折叠床,和一个双眼无神,枕着双手, 平躺去看窗外夜光的她。
失眠了。
还记得早上精神抖擞地醒来,觉得自己想通了, 为什么一到夜里, 就那么那么地想她。
没法不去想她对别人温柔去笑的样子。
她对他,一定比对我更温柔。给我的, 都会给他。不能给我的, 也全都会给他。
好羡慕他,好嫉妒他。
眼睛发酸, 身体缩进被子里,脸埋得很深, 没一会儿,低低地呜咽声贯穿静悄悄的小屋。
外面响起钥匙插进锁芯的声音。
闻砚书告诉沈郁澜今晚不回来了 , 却还是在忙完所有事情后, 紧赶慢赶回来了。已经是凌晨了,怕吵醒沈郁澜,她就没敲门, 只是把钥匙插进去试试, 没想到真的拧开门了。
“又不锁门。”闻砚书皱着眉, 说了句话。
放轻脚步,进去了。
没有开灯, 借着月光, 走向面前的小床, 越走越近,渐渐看清了用毯子把自己裹紧缩成一团的人。
枕头都快掉地了。
闻砚书弯腰把枕头扶正, 轻轻拍了下沈郁澜弓着的背,小声说:“郁澜,我回来了。”
沈郁澜听见是她回来了,没有理她,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郁澜?”
沈郁澜吸了吸鼻子,还是不理她。
闻砚书索性蹲到床边,手从她的背摸进被子里面,找到她湿乎乎的脸,帮她擦去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动作是一贯的温柔,讲话的声音也是,“再不理我,我要掀开你的被子啦。”
接着,沈郁澜带着点怨念的声音响起,“不想理你。”
“生气了呀。”
闻砚书的笑容在沈郁澜看不见的黑夜格外宠溺,靠近她,“转过来,阿姨看看你。”
“我不。”
说着,她捧起闻砚书还没拿走的手,没干没净,毫不客气地把眼泪鼻涕都擦上去了。
闻砚书一点都不嫌弃她,耐心地说:“郁澜,如果你是在生我的气,你可以跟我讲,你憋着不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呀。还是说,你是跟哪个小女生吵架了呢?”
“没有小女生。”
沈郁澜突然把被子掀开,看着近在咫尺的闻砚书的脸,眨眨眼睛,头扭到一边,揪着被角,憋了又憋,还是问了,“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说话间,眼角顶出来眼泪,闻砚书轻轻用手勾去她的泪,再把她鬓边湿漉漉的头发挽到耳后,“回来监督你,看看你有没有趁我不在,带女孩子回来住。”
“没有,没有,没有别的女孩子。”
“哦,白天说跟女孩子约会的人,不是你呀?”
“我……”
闻砚书一手拄着脸,一手还摸在沈郁澜脸颊,“我要是不回来,你就打算这么偷偷哭一整晚吗?”
“嗯。”
闻砚书的手走过沈郁澜唇边,拇指轻轻刮过她的唇,低头深深看着她,“幸好我回来了。”
沈郁澜紧张地想要舔唇,不小心舔到她的指尖,淡淡的烟草味道,闻砚书品尝过的烟以另一种方式渡给了她。
呼吸乱了。
“我没有和别的女孩子约会,真的没有。那你呢,你能不能告诉我,白天,你抱着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男人?”闻砚书一愣。
“嗯,丛容看到了。”
闻砚书刚想解释,摆钟敲响两声,她可以感受到沈郁澜的心,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强烈,但这不够,远远不够,于是她将错就错,说了模棱两可的话,“你觉得她是谁,那她就是谁。”
“是你喜欢的人吗?是你男朋友吗?是你今晚去见的人吗?”
“郁澜,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都好。”
闻砚书看了她一会儿,“好啦,睡吧。”
“不睡,我不要睡。”
闻砚书浅浅地打了哈欠,“可是我困了。”
她起身打算走。
沈郁澜跟着坐起来,牵住她两根手指,摇晃不停的铃铛横在她们中间,沈郁澜仰头看着她,“可不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闻砚书纵容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那么温柔,沈郁澜宁愿不要这种温柔,想要拨开她温柔表面,看看她真正的没有表露给她的情绪。
一点点就好。
可闻砚书沉默不语,不肯给她准确的答案。
于是她的心时起时落,一直在瞎猜,越是猜,心越乱。只需要一句确切的回答她就可以冷静下来,但这样东想一下,西想一下,薛定谔式的无法预测性彻底搅乱她的心,本来已经沉底的期待浮起来,带上一点勇敢,一点压抑的怨和再也收不住的委屈,挑唆着她去做平时不敢做的事。
咬咬牙,她给忍住了。
她的纠结没有逃过闻砚书的眼,闻砚书说:“我真的困了。”
下秒,嘴角委屈地一撇,沈郁澜把嘴凑过去,死死咬住原本牵着的那两根手指,嘴唇抖得厉害,说不出口的话全都闷进深深的咬痕。她抬起翻滚着泪水的眼,盯着闻砚书,看起来是那么那么委屈。
闻砚书手很疼,却没有发出一丝闷哼声,懊悔地咬住唇,搂着她的脖子,抚平她心里发泄不完的委屈。
“那个人,不是我的男朋友。而且,她是女的,她只是顺路送我回来。她常年待在国外,拥抱只是日常礼仪。对了,白天的时候,我问你在干嘛,其实是想带你和她吃饭。她还给你带了份礼物,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拿给你。”
她把该解释的,不该解释的,全都解释了。没有去想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解释这件事,合不合适,应不应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要再让郁澜哭了。
沈郁澜冷静了,脸一红,松了力气,就要放过闻砚书的手指,可是闻砚书搂紧她的脖子,手指有意无意往嘴里探进去一点,她的指尖被她无措乱躲的舌尖濡湿了。
闻砚书的眼神在黑夜里看不清楚,搂着她脖子的手从后面绕到前面,轻轻掐住,向上抬起。
动作带有侵略性,话语依然温柔,“郁澜,现在我可以去睡觉了吗?”
随着沈郁澜懵懵点头的动作,手指似乎浅浅抽动两下,没有更深入,就这样勾着舌尖,指尖一点一点被弄得更湿。
闻砚书终于深深弯腰,让沈郁澜看清了她的眼,满眼都是疲劳的红血丝。
闻阿姨很累了,我不该再这样。
沈郁澜头一低,重新躺回去,翻身转向货架,“晚安,闻阿姨。”
“晚安。”
闻砚书攥紧湿漉漉的手指,失神地走了。
她的脚步声和沈郁澜砰砰的心跳声一样,没有稳定节奏,扩开,拉远,混乱成一团,加速了呼吸,迷乱了眼神。那么短的时间,沈郁澜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愉悦感觉。
隔着一道帘子,闻砚书身体重重往后一仰的时候,里面的木板床和外面的折叠床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沈郁澜放松了双腿,情不自禁喘出来的音节和那些噪声一起,慢慢消散到没有。
嘴角含着满足的笑,她闭上眼睛,一场好梦。
.
鸡打鸣的时候沈郁澜没醒,闹钟响的时候沈郁澜也没醒,太阳晒屁股了,她终于醒了。
抓起手机一看。
“卧槽,十点了。”
这还得了,枣园里的人都快吃午饭了,她赶紧下床,三两分钟就洗漱完毕,胡乱换了件衣服,头还没梳就往外跑。
刚迈过门槛,被等在门口的闻砚书吓了一跳。
“闻……闻阿姨。”
刚起得太快,脑子还没反过来劲儿,现在看着闻砚书的脸,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就全从脑子里跑出来了。
好难为情,抬不起头了。
“我……我去枣园了。”
“不急。”
闻砚书把她的肩扳过去,她正诧异,一双手从后穿过她的头发,手指轻轻地把她的头发往上拢,这个动作,让她不由得想起昨晚,心又开始加速跳动了。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地上她们亲密的影子,耳尖红了。
闻砚书盯着她通红的耳朵,手上动作变慢了,“以前有人这样给你梳过头发吗?”
“有啊。”
“谁?”
“我妈啊。”
闻砚书想笑没笑,“琼姐那么忙,以后,不要再让她帮你梳头发了。”
“那……你帮我?”
“不行。”
沈郁澜想要转过头去看她的脸,被她按住,把头转回去了。
沈郁澜瘪瘪嘴,“为什么今天行,以后就不行?”
刚还套在闻砚书手腕的浅色发圈现在就套在沈郁澜头上了,一个饱满圆润的丸子头扎好了。
闻砚书走到沈郁澜面前,“因为昨天我把你弄哭了,现在……”
手指勾了下沈郁澜的下巴,轻轻蹭过,她就把手放下了,“算是哄哄你吧。”
沈郁澜摸摸脖子,支支吾吾想要说什么,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手快搓出来火星了,看着骑着自行车路过这里的丛容,她像看到救星一样,朝她挥了挥手。
丛容捏了车闸,看到闻砚书,眼睛先是一亮,很快就黯淡下来,她推着车,跑过来了。
“枣儿,你咋还没去枣园啊?”
“起晚了。”
丛容看着闻砚书,连叹好几口气,那生日party她准备了好久,就这样算了,是不是有点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