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样说。”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顾西洲轻而缓地抛出,“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顾屹为的呢?”
话题跳转的太快,这个问题也太过直白。
但其实答案早在心中。
4、5岁乃至其他十几岁,对喜欢都是没有概念的。
要把喜欢扯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身上未免太牵强。
可就算明知牵强,顾西洲也明知问了。
顾南一直没回答,他也不催,就静静等着。
要说喜欢顾屹为,顾南自己也说不清楚。
18岁生日那天,顾屹为来到副楼给他送成年礼物,还在檀山给他送了场烟花。
那晚檀山被火树银花整整照亮了三个小时,砰砰砰炸响不绝于耳。
在这美好动人的一刻,顾屹为吻了他,说小南我很喜欢你。
顾南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只是并不厌恶与顾屹为嘴唇相贴。
但若要扯开喜欢二字,也不太合适。
因为顾屹为自小陪伴他长大,是他来到顾家见到的第一个人,叫他小南瓜。
他很喜欢这个称呼,一定要有定论的话,是长大后听说自己在被绑架的那三天里。
是顾屹为没有放弃找他。
那种可以完全依赖、相信,不会被抛弃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跟喜欢有关系吗?
饭菜凉透了,顾南答,“我也不知道。”
接着顾西洲继续吃饭,没有解释只言片语,这件事也就此搁浅。
一场秋雨来袭,劈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
书房安静又温暖,顾西洲开口问,“手疼不疼。”
这个曾在十岁留下的伤口在术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产生着幻肢疼痛,大多是神经没有恢复好的缘故。
后来伤口完全恢复好了,却落下每每在雨天或者下雨前几天就会阴痛的病根。
看过很多次医生,西医说这是心里因素,需要心理医生进行疏解。
中医说伤寒伤寒,有伤就有寒,开了膏药一直贴到现在。
其实这圈规整的环形疤痕已经很淡了,顾南举着小臂观摩着。
对面,顾西洲伸手轻轻捏住给他放回去。
“不疼。”在顾西洲看不到的桌下,顾南蜷了蜷手指。
“疼要说。”
“知道。”
“哥哥。”顾南轻声问,“是叔叔还是姑姑做的。”
“怎么了?”顾西洲声线异常温和。
“我想知道。”顾南垂着眼睛,在长长的睫毛颤动中说,“他们看到我不会愧疚么。”
“到我这里来。”明明就隔着桌子,顾西洲却对他这样说。
犹豫了瞬,顾南在顾西洲身边坐下。
顾西洲温热宽大的手掌轻轻按上他的手背,或许是察觉到顾南身体很僵硬所以顾西洲并未做其他任何动作。
“会有清算那天。”顾西洲说,“他们会给你赔罪。”
“都过去11年了,还找得到证据吗?”顾南其实不太在乎了,“哥,算了吧,他们不会对我做什么了。”
说完空气仿佛静了下,顾南知道自己叫错人了。
今晚的顾西洲太过温柔,以致于让人不自知地产生错觉。
他自觉地回到原有位置,垂眸说,“对不起,哥哥。”
“过来,到我这里来。”顾西洲不罢休地重复。
奈何顾南不愿再挪动,听见顾西洲突兀地问,“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顾屹为?”
“没有,只是刚刚叫错了。”
顾西洲没再说什么,没有吃完饭起身离开。
日子又这样过了几天,申市越来越冷,每天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顾南什么要求都不敢提,只能待在家里看书养花。
常想,公园项目应该已经选出设计稿了吧?
猜测应该是陶静的设计包被甲方选中,因为她很优秀,很有才华。
大家过得怎么样,还记得他吗?
想到这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顾南强迫自己睡着。
事情迎来转机是在第二天清晨。
一大早,顾西洲把手机电脑还给了他,与之做交换的是身份证和护照。
在顾西洲面前,顾南从来只有听话的资格而没有发言与对话的权利。
手机开机后,他惊异又恐惧地发现,原来在自己登上出租车前往机场的那刻开始,纪舒就在工作群里说顾南因私事请假一段时间。
所以说,其实顾西洲早就发现了,甚至可以说放任他逃到北京。
为什么这样做,是因为想让他体会跑掉再被抓回来的绝望。
不过在这个节点,顾南发现了异样。
从前许多想不通的事情通通指向一个问题。
如果说顾西洲强行把自己留在身边是因为保险箱,但保险箱顾屹为和顾西洲公用,顾西洲知道怎么开。
那强行将自己困在檀山有什么意义?
顾南认真思考,既然前几天顾西洲说绑架案是顾明€€和顾政希做的,说明箱子也在他们那里。
如果顾西洲想要这个箱子,只需要找顾明€€和顾政希就好了,或者根本就不用找。
无论顾西洲是否篡改遗嘱,毕竟箱子打不开才是更有利的。
这些事情到底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排除以上,只剩一种可能。
那就是顾政希和顾明€€希望自己给他们开箱子,顾西洲怕自己会这样做,威胁到他在GK的董事长地位,所以才将自己强行留在身边。
不接触任何人的真正目的是,不让顾明€€和顾政希接触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顾南缓缓瞪大眼睛,那......顾西洲应该是篡改了遗嘱。
不然顾西洲怕什么?
不光这些事情,自从顾屹为死后,与顾西洲接触日渐多起来。
顾南发现顾西洲刻意隐瞒着跟自己在一起的行程。
比如从北京坐庞巴迪回来时,比如从机场到檀山、檀山到公司他们都分别坐两辆车。
当然不排除顾西洲不想暴露与自己关系的真正原因是觉得丢人。
那又为什么把自己安排进公司,还每天叫到总裁办吃饭呢?
公司那么多人,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撞破。
强行留下来与刻意隐瞒信息,这二者非常矛盾。
越想越离谱,顾南暗自诽腹,难不成当情人?
完全不可能好吧。
顾西洲想睡谁睡不到?十多岁时他就曾听到小道消息,多少谄媚讨好者卯足了劲将男男女女往他床上送。
那时候他才刚刚成年刚刚接管GK呢,更别提拥有最多股份的现在。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南从没见过顾西洲身边有谁,嗯,总裁办也没有任何痕迹。
应酬时分餐而食的饭局他都不愿意吃,宁愿空腹喝酒,别提还要跟谁做点什么。
顾南恐怖幻摹,如果有人靠近顾西洲,顾西洲吐出来......
好恶心,赶紧继续胡思乱想。
算了,他实在想不通。
可无论如何再不敢动逃跑念头,这个记性完全长够了。
午觉睡醒四点多了,顾南赶紧去到后花园打理花草,弄了俩小时,浑身都脏兮兮的。
累了,干脆一屁股在灌木旁坐下,发着呆摘蓝莓。
吃了饱饱一肚子,嘴角都被汁水染得乌紫。
背影却很孤单。
消瘦的肩膀,修长的脖颈,只有脸颊是圆润的,咀嚼时像某种地鼠一鼓一鼓的。
偶尔喂到嘴边的手指停下,呆呆看着某处,想起才吃一口。
轻咳一声,顾西洲迈腿走出去。
听到动静的顾南扭头看来,寒暄路人的潦草方式,“哥哥,你回来了。”
“坐地上干什么,起来。”顾西洲朝他伸手。
抓着顾西洲的手顾南站起来,顺便提起脚边那小筐蓝莓,换了种寒暄路人的潦草方式,“吃么。”
“没洗。”顾西洲嫌弃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