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过去,顾南摸出火机想点,顾西洲扯住他后领子,“干什么,谁准你动手?”
“不是说好的给我放吗?”顾南哀怨地睨着他。
“几口酒给你喝成这样。”顾西洲强行拉着他后退,“安静在这儿站着不准碰。”
“......”
从小被看得严,唯一接触酒精的途径就是阿姨做得桂花酒酿小汤圆。
几口气泡酒下肚,膨胀着胆子敢叫板了,顾南不满道:“说好放烟花。”话音重重咬着“放”字。
“别烦人,顾南。”顾西洲沉声说。
“不是给我买的吗?”
“是给你买的。”
“那我点个火。”
“不行,后退。”
拗半天,顾南狠瞪一眼,顾西洲没跟他计较,三下五除二滑亮打火机,全给点了。
导火线哔啵导燃,他退回来气定神闲地拍拍手,“要是发脾气现在就回去。”
与此同时,一条刺眼的火蛇咻地一声窜向高处,在墨黑天穹炸开幕布般的流彩。
渐渐微弱的尾巴似乎坠进了乌黑瞳孔,顾南仰着脸,嘴角弧度越绽越大。
顾西洲侧着脸,静默地瞧着他。
接连不断的夺目光亮让顾南的睫毛纤毫毕现,清秀的眉眼好似跟着烟花齐齐闪烁。
蓦地一瞬,顾南神采斐然地扭脸:“真好看。”
顾西洲也带着笑意,“喜欢吗。”
今晚用文字问过两遍,在身旁终于得到答案,顾南说:“很喜欢,谢谢哥哥。”
这一刻,繁杂的世俗通通都与这小小一隅无关。
两人站在冬雪和冷风中静静看着,或许彼此头都仰得泛酸,但谁也没有开小差。
烟花美丽却易逝,只有附近静默矗立的楠木林知晓他们近在咫尺远在天边,过了一个又一个新年。
十几分钟烟花放毕,耳朵恢复明清。
两人披着雪花返回,顾南不知道自己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顾西洲问他:“还在笑什么?”
“很开心。”顾南低头看路,“烟花好看。”
接着他小小惊呼一瞬,摸出手机显示23:57。
“还好还好,还有三分钟。”
刚走到后花园,数字统统归零€€€€新年来到。
顾南站定,瞳仁儿润亮亮的;“哥哥新年快乐。”
凝视他一瞬,顾西洲伸手蒙上他的眼睛,扑在额头上气息带着些许凉意,“特意算着时间吗?”
“对,新年快乐。”
掌心下,睫毛簌簌刷过泛起微微痒意。
“新年快乐。”心底,顾西洲默念那个不能宣之于口的幼时称呼。
蒙着眼睛没法走路,顺着酒意顾南摘掉顾西洲的手,歪了歪头,“你刚刚说了什么?我好像听到了。”
顾西洲不动声色:“新年快乐而已。”
两人继续朝前走,回到副楼就变得暖和,顾南站在玄关换鞋问,“哥哥你吃饭了吗?”
应酬不是吃饭是常态,嫌脏,好讲究的怪人。
脱了大衣,顾西洲踢正他脱得乱七八糟的鞋子,了然于心地反问:“你饿了?”
晚饭没吃多少,而且基本没有这么晚睡过,肚子是有点饿。
顾南尴尬一笑,“你不饿吗?”
“别看我。”顾西洲难得诚实,“我不会做饭。”
“阿姨炖了明天要喝的汤。”眼神像小时候那样狡黠,顾南悄么声儿说,“我知道放在哪里。”
“去偷两碗来。”顾西洲朝客厅走,“我去找个电影。”
一转眼,顾南摸进了厨房,提高音量道,“别找鬼片。”
好久没开过电视,升降台顾西洲研究了两分钟,又花功夫找了部听说吓死过人的鬼片,播放两秒,最后又换了部纪录片。
没一会儿,端着汤出来的顾南从厨房出来。
纪录片刚刚开播,汤的温度也适宜。
两人吃东西都不喜欢说话,静静看着电视喝着汤。
身体回暖精神也回拢,酒气却散到全身各处。
吃着瑶柱,顾南小声说:“如果只是我们两个人去岛上过年,谁做饭呢?”
闻言,顾西洲差点被呛到。
顾南赶紧抽纸给他,平复咳意后,顾西洲用纸巾捂着嘴,就像之前从未流露过空白神色一样,现下微微流露出惊诧神色,“答应去了?”
“没有啊。”顾南挺别扭。
勺子搁在碗里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顾西洲很快给解决方案,“做饭很简单,我学两次不就行了?”
“听说有礁石里有很多澳龙,清蒸不需要技术。”
背对着,顾南发丝有些乱,因为在嚼东西脸颊微鼓。
“听说海里有国内难见到的野生砗磲。”顾西洲不动声色地勾引,“还有珊瑚群。”
面前人,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顾西洲克制道:“乘坐游艇出海,还能海钓。”
“岛上还有瀑布,大概许多花就长在附近吧。”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海龟的产卵期,或许能看看他们的繁衍过程€€€€”
倏地,顾南扭头:“我想去。”
顾西洲继续克制:“哦?为什么突然又要去了?”问完假装不在意地看纪录片,“要去的话我得提前调动工作,还要提前申请航线,很麻烦。”
“我去。”顾南急了一刹,又软下来,“哥哥,我想去。”
得逞还不饶人,顾西洲更加有恃无恐,“没有反悔的机会,答应了就要做到。”
“我知道。”顾南点点头。
“去了不许说要回来,要待满五天。”
关于春节的放假安排人事部早就发送到每个人邮箱,国定节假日有七天。
比顾西洲还多两天呢。
谁做不到还不一定呢,所以轮到顾南问了:“你能空出五天时间吗?”
顾西洲难得吃瘪,语气认真:“会安排出来,你不食言我就不会食言。”
说得好像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似的,明明身份证和护照都还被没收着。但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只要肯花心思传递好意,那些晦暗纠缠的恨意就会一点点淡去。
顾南不满地转回去,没说话。
顾西洲问:“怎么了,不相信?”
“我是在想。”欲言又止半晌,顾南意有所指地说,“真的有两个房间吗?”
方才还浓稠香甜的汤陡然失去滋味,顾西洲面无表情:“一共有四个房间,你上下半夜换着睡也没人管你。”
“噢,那我要去。”顾南满意点点头。
从来都患得患失,顾西洲再三确认:“不会出尔反尔?”
“不会。”
“现在答应得快,上岛不满意会不会发脾气?”
“不会。”
斩钉截铁地答应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一种回应,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一种从天而降地意外之喜。
万事还没准备,他仍不放心:“做菜不好吃会不会黑脸?”
顾南烦了,“我不去了。”
“不行。”所有招数失灵,顾西洲败阵,“我好好做呢?”
顾南小声嘀咕:“我也可以学,不是么?”
两人就这样达成约定,各自游离地看着电视机。
纪录片放到尾声,顾西洲轻声说:“今天过得很开心,谢谢你。”
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下,顾南垂着头,小声答:“我也是,谢谢哥哥。”
近乎沉默地半分钟里,他回头去看默不作声的顾西洲,却在顾西洲的深黑瞳孔里见到清晰的自己。
那么那么分明。
视线莫名放空沉沦,所有动作好似都变成慢动作。
虚化的背景里,顾西洲抚上他脸颊,大拇指指腹拨动着腮边软肉,拨了会儿,忽地凑近含住他的唇瓣。
这是一个不带情.欲的吻,只是若即若离地贴着,如同蜻蜓点水般落下柔软、微凉的触感。
分开,顾西洲再次用额头相抵,话音似同呓语:“傻了么。”
有时候顾南胆子很小,又有时候只要开了先河,顾南胆子又很大。
他说:“20060709,是不是有特殊含义?”
疑窦在几小时前种下,现在早已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