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红按下怒气,换上了笑脸。
“二婶这是有好的人选了?”秦劲问。
“还不是你书礼嫂,她整天在家闲着,不如让她过来帮帮忙。”朱二红说着便开始哭诉,什么孙子大了,要读书,但家里实在是没银子,不得已才找到了秦劲。
秦劲耐心听完,有些为难:“二婶,我的确想再雇个帮工。”
看朱二红脸上出现喜色,他立马又道:“但这个帮工是时辰工。”
“啥?”朱二红有些茫然。
时辰工?
什么东西?
“就是隔个几日来我家洗一下衣服被褥这些,干这些活儿费不了多长时间,所以我称之为时辰工。”
秦劲解释完,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妙哥儿的手是拿来做针线的,这隆冬腊月的,我可不愿他为这些琐事冻伤了手。”
“书礼嫂子也干不得这种粗活,二婶,这次我是真帮不上忙了。”
屋子里,叶妙倒没有偷听的意思,可院子就这么大,秦劲的声音也不小,他想装听不到都难。
他噗的乐出声来,赶紧捂住了嘴巴。
这个理由,怕是要把朱二红气得头顶冒烟。
秦书礼的岳父是一个老秀才,秦书礼的媳妇名叫岳珍,虽然岳家也在乡下,但岳家开了间小私塾,家境还可以,岳珍自觉岳家乃书香人家,一向自视甚高,嫁入五里沟多年,甚少与村里的小媳妇小夫郎来往。
在家里时也总是使唤安哥儿干活。
朱二红捧着秦书礼,也捧着岳珍,待岳珍比待安哥儿好多了,要不是为了他家的吃食方子,朱二红绝不会让岳珍来他家做帮工的。
岳珍自个儿也定然不肯。
岳珍一向看不上乡下的泥腿子。
可现在朱二红岳珍都自愿放下身段来当帮工了,他劲哥却是搬出了粗使婆子的活儿来,这对朱二红来说,绝对像是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
奇耻大辱!
这等于是直接羞辱她家书礼了!
院子里,朱二红的神色,由茫然转为了地铁老爷爷看手机,最后又变成了火冒三丈。
她大儿媳可是秀才公的闺女!
肯来秦家当帮工,是好心让秦家沾沾文气!
可秦劲竟然搬出这种活计来拒绝她,这是故意羞辱人啊!
不仅羞辱了她大儿媳,连带着把她家书礼也给骂上了,这是明晃晃的看不上她家书礼!
“你想找丫鬟,那就找去吧,我看谁乐意来你家当丫鬟!”扔下这话,她气冲冲的起身朝门口走。
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仗着有两个臭钱,也敢看不起她家书礼,张狂什么?!
“二婶,你这可冤枉我了,我没有找丫鬟的意思,我是真打算找个时辰工。”秦劲追了出去,对着朱二红的背影大声解释了一句。
朱二红没回头,只是走的更快了些,肩膀还一起一伏的,可见是气狠了。
他只能一脸的无奈回了院子,这次咋这么沉不住气?
他又没说要让秦书礼来给他洗衣裳。
一抬头,见叶妙站在堂屋门口对着他笑,他便走过去,还没开口,叶妙先夸上了:“劲哥,想不到你挺会气人。”
他知道他劲哥肯定会拒绝。
但绝想不到他劲哥一句话就把人给气走了。
“我没有气人。”秦劲说着抓住他的手往卧房走:“我是真打算找个时辰工专门洗被褥衣裳。”
虽说棉袄这东西不宜多洗,越洗越薄,但他毕竟是穿越人士,不可能一件棉袄穿一个冬天也不洗,况且,他现在每日出去做生意,衣裳必须整洁。
可大冬天手洗厚棉袄床单被罩这些物件,不仅得抗冻,还需要一把子力气。
棉袄沾了水,那得多沉啊。
他可舍不得小夫郎干这个活儿。
“你不是搪塞她?”叶妙惊讶,仰着小脸瞧着秦劲,连走路都忘了。
秦劲牵着人往前走,牵不动,转身,见小夫郎吃惊得不仅双眸大睁,嘴巴也张开了,便干脆举起他的手放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而后一脸严肃的道:“你手这么嫩,干不得这种粗活。咱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咱们雇人洗。”
叶妙:“……”
他怔怔的看着秦劲,小脸上的惊讶很快转为了感动,他猛的朝前跨了一步,张开双臂狠狠抱住了秦劲。
“劲哥。”
他喊了一声,脸蛋在秦劲心口使劲蹭了蹭。
怎么会有他劲哥这么体贴的人?
“寻常小事儿,这就感动啦?”秦劲笑着拍拍他的背:“来,让我瞧瞧,有没有被感动哭。”
“才没有。”叶妙立马扬起小脸。
也就是眼眶微红。
他才没哭。
之前在叶家的时候,大冬天这种粗活都是他阿爹做的,他悄悄帮他阿爹做,他阿爹不让,怕他冻坏手。
若是耽误了绣花,叶夫人肯定罚他。
现在成了亲,这活儿肯定由他做,这是他分内的事儿,他从未想过推脱,他也乐意做,因为他洗的都是他和他劲哥的衣裳!
可没想到,他劲哥早就给他打算好了,根本不舍得他受这个罪……
秦劲捧着小夫郎的脸蛋,见漂亮的眸子红了,顿觉无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竟又惹小夫郎红了眼睛。
从前过的都是苦日子,这么一点点甜就能感动成这样。
他轻轻吻上小夫郎的双眸,慢慢往下,脸蛋、鼻尖、嘴巴。
唇舌相触,小夫郎立马圈住他的脖颈,他便将人抱起朝着火炕走去。
坐在火炕上,他一下一下轻轻吻着怀中人,大手也揉揉头发,捏捏耳朵,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般。
哄了好一会儿,小夫郎终于平静了下来,但双臂依旧圈着他,双眸也瞧着他,他也静静的与小夫郎对视。
最终,小夫郎先扛不住,笑了出来。
小夫郎一笑,他也笑,抱着人倒在了炕上。
“劲哥,你当真要找那个时辰工?若传了出去,村子里的人指不定怎么说我呢。”小夫郎又喜又忧,趴在秦劲怀里,嘴巴微微撅着。
“他说他们的,咱雇咱们的,反正我舍不得你洗。”秦劲说着抓住了小夫郎的手。
手指白皙细长,没有茧子。
他将这手放到嘴边轻吻。
这下子小夫郎脸上全是笑了。
是哦,管旁人如何看呢,他只需要知道他劲哥心疼他!
他忍不住又开始在秦劲怀里扭,刚扭了两下,外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秦劲,在家吗?炕桌打好了。”
是何虎。
他是来送炕桌的。
火炕垒好之后,秦劲便去何家订了个炕桌,这炕桌带了两个小抽屉,因此耗时长久。
虽用的是普通的杨木,但做工精巧,还要上漆,足足花了一百多文。
之前小推车的账目已经与何家结清,再找何家打家具,那就得付钱了。
叶妙赶紧从秦劲怀里起身,并伸出手去整理秦劲的衣裳,免得被何虎看出端倪。
秦劲不慌不忙,甚至还低头亲了小夫郎一下,这才下炕出门。
叶妙盯着他高大的身影,摸了下唇,小脸上显出笑来。
何木匠的手艺没的说,小炕桌很稳当,小抽屉推拉也顺畅,叶妙和秦劲都很满意。
“何大哥,你何必亲自跑一趟,给我捎个信我去取就是了。”秦劲开口。
“我还有事与你商议,上次不是说张木匠也打小推车,不少人找我家退了订金吗?”
何虎说道这里,忍不住拍了下大腿,笑得合不拢嘴:“张木匠打的小推车不稳当,容易翻车!这东西跑不快,若是人坐上去,就算翻了也摔不着,可若是装着水桶,车一翻那水就洒了,太耽误活了。”
“于是这几日又有人上我家来打小推车了。”
他乐的嘴角根本压不住:“还有人说他打的小推车不好看,总之,毛病一大堆。”
张木匠的小推车是独轮的,为了能让小推车独自站立,他便在桶架下加了个支架。
多了这么一个支架,不仅车身重,还显得累赘。
若是只跟正常的独轮车比,那张木匠的独轮小推车称得上是精巧,可现在有了秦劲设计的小推车,简约流畅精巧。
这一对比,就衬得张木匠的独轮小推车笨重难看了。
小推车本就是因为小巧实用才火爆的,可张木匠的小推车不实用,再加上外形也不好看,除了价格低,出货的速度快,就没旁的优点了。
于是现在不少人家又来他何家下单订货。
这点子本就是秦劲出的,张木匠不打招呼便拿,这是偷。
可偷也没偷好,最基本的运输功能都没能让顾客满意,这说明手艺不行,这下子把自己的口碑也赔进去了。
以后再有人家需要打物件,那肯定先来他何家。
张木匠没了脸也损了口碑,这叫他怎么不高兴。
于是他就赶着牛车来找秦劲,想和秦劲分享这个好消息。
秦劲倒是没想到这个张木匠竟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笑了起来,这个时空又没有版权专利这些,张木匠尽可以随意仿制,但如此好的机会都抓不住,的确活该。
叶妙则是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舒畅的,这话他爱听,偷他劲哥的东西,就该赔了夫人又折兵!
“另外,那个儿童推车也开始有人下单了。”何虎高兴完了,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