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被困在叶家,如今又整日不出门,想增长见识,只能在梦里了。
晚饭很简单,除了米糕,还有蒸饺,饺子是昨天包的,馅是猪肉白菜的,清淡不腻。
叶妙还炒了碗凉粉,上午的凉粉没卖完,下午宋来娣送来了几斤,傍晚安哥儿回家时他想让安哥儿带回去一块,结果安哥儿摆手拒了。
安哥儿不要,这几斤就得他们自己消化了。
不过,雪落得这么厚,路肯定封了,明日不摆摊,他们终于可以清闲一日了。
晚饭后,夫夫俩洗漱之后回房。
夜很静,炕很暖,昏黄的油灯下,明日不出摊,正适合做些羞羞的事情,只是刚吃饱,不宜做剧烈运动,于是秦劲就慢慢的,将小夫郎折磨的又红了眼眶。
若是搁平日,当小夫郎撅着嘴巴无声控诉他时,他会干脆的给人一个痛快,但今日长夜漫漫,除了这项娱乐,他当真不知干嘛。
于是他还是慢慢的,将时间拉的极长,事后小夫郎没有躺他怀里,而是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他觉得好笑,将人抱怀里又亲又哄,许久才让人消了气。
这么一折腾,天晚了,夫夫俩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翌日,两人在炕上待到天色微亮才起床。
早饭后,秦劲去隔壁老院帮忙做淀粉。
冬日里淀粉不好晾晒,但如今有了火炕,可以将簸箩放在炕上慢慢烘,此举聊胜于无。
如今三兄弟储存的淀粉只有两千多斤,这个数量太少了,等过了年,只需要两个月就能消耗干净。
这怎么行呢。
今年太仓促了,他们也不指望做出来的淀粉能撑到明年红薯丰收,可怎么着也得撑到明年夏天吧?
为此,前些天三兄弟又找了垒炕的老师傅,在家里又垒了几个炕,为的就是烘淀粉。
反正柴火不要钱。
至于砍柴时所耗费的那点儿力气,这算什么,挣钱哪有不出力气的?
他们不计较这点儿力气。
只要能多多的做淀粉,再累点儿他们也愿意。
中午,秦劲回了家,院子里只有叶妙和赵丰,安哥儿不见踪影。
“安哥儿今日没来,不知道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要不我去他家看看?”叶妙坐在灶房门口剥小葱,见他回来,便道。
“吃了饭再说。”
秦劲不想让叶妙独自去朱二红家。
叶妙抿了下唇,他其实有些担心安哥儿,自打上次安哥儿说朱二红又拒了媒婆,安哥儿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
大冬天的,又落了雪,朱二红家能有什么事比安哥儿来他家做工还大?
朱二红可是将安哥儿的工钱视为囊中之物,没有大事,绝不会影响安哥儿挣钱。
秦劲看他不说话,知他心思,便道:“若饭后安哥儿还没来,就让阿爹去瞧瞧。”
朱二红不至于对着赵丰犯浑。
“嗯!”叶妙这下子高兴了,重重点头。
午饭是干豆角蒸面条,没有肉,但炒豆角时放了不少猪油,再加上手擀出来的面条很劲道,因此秦劲一口气吃了三大碗。
饭后,赵丰砍了会儿柴,见安哥儿还是没来,就放下斧头去了朱二红家。
还未走到朱二红家门口,他就看到朱二红家门前围着不少人,隐隐还有争吵声传来,听着像是秦书达的声音,还夹杂着妇人小孩的哭声。
他皱了下眉,这是怎么了?
快步走了过去,这时,秦书达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娘,我把话放在这儿了,你要是不把银钱给我,那今后就别想让我认你这个娘!”
这话刚落,朱二红尖利的声音立马响起:“你敢!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要不是你大哥,你哪能进砖窑挣工钱?!这些年靠着你大哥挣了那么多银钱,现在你大哥只不过多拿了点儿,你就搁这儿吆五喝六的,我白养你了!”
骂完,朱二红也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大嗓门盖过了秦书达媳妇孩子的哭声,还一边哭一边骂,说秦书达只靠着自个儿肯定无法进砖窑,且不识一字,她这个当娘的将来只能靠着大儿子,她就算偏心一些,那也情有可原。
这话听得赵丰眉心紧锁,他快步来到院门口。
他往院子里瞧去,只见秦书达站在院中,一张脸涨得通红,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气狠了。
他媳妇站在他身边抹眼泪。
他三个娃站在他身后,咧着嘴巴正嗷嗷大哭。
安哥儿面无表情的站在灶房门口,他靠着门框,一脸淡漠。
而朱二红站在秦书达跟前,右手不住的戳着秦书达的脑门,神情激动。
赵丰忍不住小声喊了一下他身旁的人:“桂嫂,这是什么回事?”
王小桂正看的专注,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便往后看,瞧见是他,有些意外:“丰哥儿,你怎来了?”
王小桂是王秀芹的老姐妹,比赵丰年纪大许多,她当初嫁到五里沟时,赵丰还是个娃娃,因此,见着赵丰,她的称呼依旧是丰哥儿。
不过,现在赵丰与王秀芹成了亲家,与她便是同辈了。
“安哥儿没去我女婿家做工,我就过来瞧瞧。”赵丰解释了一句,而后指了指秦书达:“书达怎么回来了?”
“听说是砖窑的大掌柜清查砖窑的账册,发现做工的人太多,便削减了一些。秦家去了两人,原本该让书达他爹回来的,小存年纪大,比不上壮劳力。”
“但听说是秦书礼运作了一下,让小存留下,让书达回来了,因为书达的工钱不会全部交给他,而小存挣的工钱等于是他的。”
王小桂讲话很严谨,一连用了两个听说。
这真的是听说,她全是听秦书达说的。
这话要不是从秦书达嘴里出来的,她当真不敢信。
说实话,秦书达年年去砖窑做工,这可羡煞了村中的其他壮劳力,冬季活儿少,打零工挣不了几个钱,可秦书达一个冬天能挣一千多文!
一个月挣九百文,通常来说,能在砖窑干两个半月,这么一来,秦书达一人便能挣两千二百五十文,免疫银四百文,最后能落个一千八百五十文。
将近二两银子!
其实她自个儿也羡慕,只恨自家在砖窑没有人脉,不能将她的儿子送进去。
可谁承想,秦书达的工钱,竟是要交给秦书礼三分之一!
一个月交三百文,两个半月便是七百五十文,再加上免役银四百文,最终秦书达能拿到一千一百文。
干两个半月得这些钱,其实也不算少。
但是吧,这是往年的情况。
今年秦书达只干了一个多月便被撵回来了,按照秦书达的说辞,干了四十三天,一天三十文,他一共挣了一千二百九十文。
按照一个半月算,他该交给秦书礼四百五十文,他自己可得八百四十文。
但谁知道,秦书礼提前和砖窑的账房打了招呼,预支了秦书达的工钱,昨日秦书达结算工钱,手里只得了四百四十文。
余下的那四百文,被秦书礼拿走了!
他在砖窑辛辛苦苦干了四十三天,被撵回来时只拿到了四百四十文,进砖窑前他交了四百文的免疫银,这么一来,他只挣了四十文!
这叫他如何不生气?
他不敢在砖窑闹,昨日就去砖铺找秦书礼,结果秦书礼不在,因着下雪,店中生意冷清,秦书礼就告了假,回村歇一日。
秦书达没见着人,只能先回村。
昨日那么大的雪,路极其不好走,有的地方的雪都埋到他大腿处了,好不容易回了村,他整个人快被冻傻了。
他便先回家,今早上才来老院子这边找秦书礼讨钱。
结果秦书礼不出面,全程由朱二红冲在前面骂他白眼狼。
“你说说,同样都是亲生的,至于偏心成这样吗?”说道最后,王小桂不住的摇头。
她是理解不了朱二红的脑回路。
赵丰也理解不了,他听的瞠目结舌。
他知道秦书达需要给秦书礼交银子,可没想到秦书礼还能做的更绝情,让秦小存留在砖窑将秦书达撵回来,还又将秦书达的工钱预支走。
这是亲哥能干出来的事吗?!
就在这时,朱二红的叫嚷声还在响着:“现在问你大哥要钱是吧?那你把你这些年在砖窑挣的银钱都还回来!没有你大哥,你一文都挣不到!”
赵丰:“……”
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这话实在是令人生气!
他一个外人都如此气了,秦书达这会儿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秦书达心口起伏的厉害,但他没有说话。
他明白他娘的意思,他大哥完全可以找其他人进砖窑,其他人若是进了砖窑,那交给秦书礼的银钱只会更多!
秦书礼只拿了他三百文,这已经是看在亲兄弟的份上了,他得知足!
这便是之前他不去砖窑做工,朱二红骂他的话,他当时昏了头,竟觉得这话有理,觉得秦书礼这个大哥虽然不怎么样,但对他这个二弟还是有几分兄弟情的。
再加上他需要工钱,于是最终收拾行李去了砖窑。
可事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兄弟情?
笑话罢了。
他一厢情愿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成,被秦书礼拿走的那四百文,就当他还了兄弟情意以及养育大恩。
他转头朝院子外走去:“我这就去请村长过来,我要断亲。”
秦书礼这个大哥,他不认了。
朱二红这个亲娘,他也不认!
秦劲家。
天色已晚,饭桌上,叶妙和秦劲听赵丰讲述具体的经过,连饭都顾不上吃了,秦劲问:“阿爹,真断了亲?”
赵丰傍晚才回来,在朱二红家待了一下午!
“断了一半。与秦书礼断了,与朱二红没断。”赵丰道。
严祥觉得朱二红虽偏心,但好歹将秦书达拉扯大了,没看安哥儿都没和朱二红断亲吗?朱二红待秦书达还是要比安哥儿好的。
再者,真断亲了,对秦书达也不好,大晋以孝道治天下,朱二红可是秦书达的亲娘,朱二红完全可以去县衙告秦书达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