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呆在原地,脑子僵住。
郭厚见状,愁得拍脑门。
瞧瞧,瞧瞧,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你小子给我冷静些,至于吓成这样么?此前你爷爷逼你娶乡下的小哥儿,你又在秦家待了三个月,这期间你就完全没往宁哥儿身上想过吗?”
“……”
笑话。
谁会想这种事啊?
他天天累得要死,每天晚上挨着床就睡死过去了。
再者,小结巴说和他不熟,不熟!
他又怎会上赶着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
郭厚看他不说话,就上前一步,低声解释为何他爷爷相中了周康宁。
说来说去,就是因为郭家子孙无能,撑不住场面,他爷爷没办法,这才想要娶一个强势的孙媳回来。
“你爷爷不是乱点鸳鸯谱,也不是针对你,只是恰好你适龄罢了。他都是为了郭家啊。”郭厚说道最后,已是一脸羞愧。
但郭信恳却是听得脸色铁青。
县试考了五次都未过,他的确不是天才。
他的确没能给郭家争口气。
可他才十八好不好,怎么就断定他科举无望非得给他娶一个小结巴?
而且,仅仅是因为他适龄。
如果不是大房的郭信勤已经定了亲,那是不是就要撮合小勤与小结巴了?
心中憋闷,他不由道:“爹,回去告诉爷爷,等回了家,我会用功读书,明年二月继续考。”
“那宁哥儿呢?”郭厚立马问。
“与我何干?”
“好,好好好。”郭厚不由又戳他脑门:“宁哥儿哪里不好?你说。”
“他好我就得娶么?”
“没错,他好,那你就得娶,谁让你姓郭?”
“要不然,你明年考个秀才回来。三年两次的院试就在明年秋,你明年要是能连过县试、府试、院试考中秀才,那你爷爷说不定会改主意。”
郭信恳:“……”
他咬紧牙关,双手握拳,脸一会红一会青的。
科举哪有这么容易啊!
他这个样子,郭厚又心软了。
拍拍他的肩,郭厚语重心长的道:“为了郭家搭上你的一生,这是我们自私。你爷爷是担心若他去了,家中无人震场,如今的家业会被咱们这些无用的给败干净。”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唉,你年轻气盛,你爷爷如此,的确伤人。可宁哥儿是无辜的,你万不可将火气发在他身上,知道吗?”
这话一出,郭信恳又委屈了。
他是那种人么?
怎么把他想的这么不堪?
他闷声应道:“我知道。”
“旁的我也不多说了。”郭厚看向秦家门口。
不止他夫人和孩子在瞧着他们父子,秦劲叶妙赵丰周家父子三人也在瞧着他们父子。
不能多耽误,他就道:“我是真觉得宁哥儿不错,你多想想他的好嘛。”
说完,他就扯着郭信恳走向众人。
来到牛车跟前,郭二夫人虽有些担忧,但什么都没问,一直到离开五里沟了,这才询问他和郭信恳说了什么。
郭厚搬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科举。
这个理由太好用了,郭二夫人立马信了,并开始犯愁。
自家孩子要在秦家待上半年,学业荒废这么久,也不知明年县试的结果如何。
另一边,秦家众人准备下地干活。
秋玉米已经都种上了,今个儿的任务是浇水。
众人推上小推车出了家门。
郭信恳落在最后边,他视线装作不经意一般在周康宁背上扫来扫去。
这一整个下午,他视线都不住的往周康宁身上瞧。
秦劲在一旁看得想上前提醒他。
甭瞧了,再瞧周立就要察觉出异样了。
秦劲无法,只得没话找话,好将郭信恳的注意力转走,省得真被周立给察觉了。
虽说郭家对周家父子三人有大恩,可牵扯到周康宁的一生,若郭信恳不愿,周康宁也不愿,那周立定然是不能答应的。
郭信恳这个模样,到底起没起心思啊?
秦劲猜不透。
郭信恳自个儿也搞不清楚。
晚上洗漱之后上了床,他难得没有立马睡过去。
屋子里炎热,窗户是开着的,他摇晃着大蒲扇,只觉得身下像是有火在烤一般,心中烦得厉害。
他爷爷的轻视。
给周康宁登门说亲的那些人。
以及周康宁的那句不熟。
当然,还有过不去的县试。
这一切加起来,真真是令他烦透了。
他在黑暗里睁着眸子,毫无睡意。
第二日清晨,他起晚了。
秦劲站在他门口喊了他好几声,他这才醒来。
他肤色虽然比从前黑了些,但总体还是白的,所以一旦有了黑眼圈,那就比较明显。
秦劲瞧着他的黑眼圈,立马关心询问:“小恳,昨夜没睡好么?”
“……天太热了,有些睡不着。”他立马寻了个理由。
“那今个儿你留在家里补觉,甭下地了。”
“没事,不耽误下地,我中午再睡。”
秦劲闻言,脸上显出几分不好意思:“乡下没有冰块消暑,是热了些。这样吧,你若是不介意,今晚在院子里铺上草席,你躺院子里睡。”
“不用不用。”郭信恳忙摇头。
但秦劲却是上了心,收摊之后,特意去买了两张崭新的草席。
回来后,他拎来一些土砖铺在院中,又铺上麦秸,最后将草席放上去,一张还算柔软的床就做好了。
郭信恳自小还没在院子里睡过,夏日若是热,他可以在房间里放上冰块。
他不肯躺,于是这床就让给了周延年。
周家的土砖屋子年岁久了,挺阴凉,夏日里睡在里面并不炎热。
秦家的院子是新盖的,房间白日里被太阳给晒透了,里面闷热闷热的,晚间很是难熬。
如今有现成的床铺睡,周延年就美滋滋的挪到了院子里。
其实周康宁也觉得屋子闷热。
见自家哥哥舒舒服服的睡在院子里,他眼馋的很,就找上叶妙,表示他也想睡在院子里。
叶妙立马就与他一道在周延年的麦秸床旁边又铺了土砖,给他也搞了一个麦秸床,正好新席子有两张,这兄弟俩一人一张。
晚间,洗漱之后,兄弟俩脑袋挨着脑袋的躺在麦秸床上。
周延年小声的讲述大集上的见闻。
虽说他每日只是帮着将货物送去大集上,到地方后就回村,但夏季天亮的早,那会儿大集上已经有行人了,很多摊子也已经开业了。
因此还算热闹。
郭信恳躺在床上听得无语。
就只是在大集入口瞥几眼而已,能有什么新鲜的?
还值当特意讲给小结巴听?
哦,不,是小结巴讲给小结巴。
这兄弟俩凑一起时,话总是挺多。
哪怕只是说些鸡又肥了、羊多吃了几把草之类的废话,这二人的语调也总是昂扬的,声音、脸上都带着笑。
而且,他们俩有独属于他们之间的语言。
兄弟俩交谈时,常常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他根本没听明白那一个单字是何意,这兄弟俩就已经意会甚至笑了起来。
就如现在。
周延年说了个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