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的秋收拖拖拉拉的,忙到上个月月底才算彻底结束,没参与做淀粉的,可以猫冬了。
但秦方要做淀粉,一日下来,也就饭点、晚上能和李娇待一起。
李娇每日除了帮王秀芹做些家务活,就没其他事了。
王秀芹就让她过来帮叶妙做发绳,她自小没吃过什么苦,手上没什么茧子,既能编发绳,也能绣发带,短短几日就与叶妙混熟了。
“这感情好,这下子你的叶氏发饰又壮大几分。”安哥儿道。
“可不是,总算有人帮我分担绣发带的活儿了。”叶妙道。
当然,他也不让李娇白做工。
李娇到底与他们家隔了一房。
而且,她与秦方吃在家里住在家里,小两口也没个进项。
因此,他给李娇发工钱,好叫李娇攒些私房钱。
每编一根发绳、绣一根发带,李娇可得一文钱。
不是他不肯多给,是李娇不要。
李娇的针线是她娘教的,技艺平平,现在李娇也算是在跟着他学针线,因此李娇不肯多收钱。
有了李娇的帮忙,发带的产量总算是能上去了。
“好孩子。”安哥儿听完叶妙的话,对李娇笑着道:“辛苦你了,待会儿回去时带上匹棉布,年前给自个儿做套新衣裳。”
“不用,她不缺这个。”宋来娣忙道。
“反正家里不缺布料,就带回去一匹吧。”安哥儿道。
此次洗三,大部分人都送了布料。
虽说没有整匹的,都是些几尺几尺的布块,但小苞谷满月时,又能收一大堆。
而且,满月酒比洗三隆重多了,到时候宾客们会送的更多。
他们家就这么几口人,反正也穿不完,不如分出去给自家亲戚。
他诚心要给,宋来娣就没有再拒绝,李娇赶紧道谢。
一屋子的人正说着话,一邻居家的婶子掀开门帘进了来。
该吃午饭了。
按照习俗,今日的午饭是面条。
甭管是谁,来了统统都是面条。
这道饭食简单,无需找饭馆的厨子来做。
而且,自家的院子小,来的宾客却多,谷栋就找上了左右邻居,拜托她们帮着做面条。
洗三是在午饭后,因此一听说要吃饭了,众人也不耽误,立马就出去了。
安哥儿的饭食是从醉仙居买的,叶妙留在屋子里,和安哥儿一道吃午饭,没出去吃大锅面条。
他将秦劲昨日做的沙琪玛拿了出来,让安哥儿尝鲜。
安哥儿捏了一块,吃完后赞不绝口。
不过,他瞧着炕桌上的四菜一汤,不由感叹:“还是你享福,瞧瞧这日子美的。”
“也不是天天这么吃,我是知你要来,特意让当家的从醉仙居买的。”
“再者,有劲哥源源不断的新点心在,你还担心吃不上醉仙居的饭菜么?”
安哥儿笑着道。
他虽没具体打探,但心中也有个大概的数字。
叶妙秦劲一年的进项,即便没超过他们家,那也能持平。
谷栋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每年从衙门分得的银钱不会有太大起伏,可叶妙秦劲这才刚起步,未来能攒下的家底,绝对比他们家厚多了。
他们家除了这院子和存银,没旁的家产。
可秦劲叶妙光是田地就有二十亩了。
“这不还没吃上嘛。不过,谷捕头竟没有天天给你买吗?”叶妙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口中,有些疑惑。
“饭都一样,吃什么不是吃?他舍得我舍不得。”安哥儿道。
叶妙就笑:“有银子就花嘛。”
那还是他馋。
换他住在县城,也不缺钱,那他必定换着花样吃各种好吃的。
怪不得安哥儿一点没变,哪像是他,距离生产还有几个月,他的脸就圆乎了。
“家里饭食也不差,我挺喜欢。”安哥儿说着拿起勺子喝了口鸡汤。
鸡汤鲜美,没有肉腥味,上面飘着红枣,还有黄芪这味中药。
黄芪炖鸡能补气血,很适合产后食用。
他咽下去后,便让叶妙也喝。
叶妙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的确美味,比他自己炖的好喝。
他不由连喝了好几口。
安哥儿还给他夹了个鸡腿,他没客气,直接用手抓着啃。
“宁哥儿怎么没来?”安哥儿问。
叶妙闻言,视线看向了门口:“你等等,我去门口瞧瞧。”
他放下鸡腿,穿鞋下炕。
安哥儿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走到屋门口,他将帘子掀开,只露出脑袋往外瞧。
院子里的人都在吃面条。
凳子不够,不少人或站或蹲,还有很多人是蹲在门外的巷子里。
但秦劲就坐在谷栋、安哥儿的屋门口,因为叶妙在屋子里。
此刻,叶妙一探头,他就瞧见了:“妙哥儿?”
叶妙也瞧见了他,立马笑了笑,而后挑着眉问:“来了么?”
秦劲点头:“来了。和他堂哥郭信锄一起来的,两人没有多留,放下礼品就走了。”
今日洗三不算隆重,再加上谷家院子狭小,三间青砖屋子都住着人,连个正经待客的地儿都没有,因此,不少人家将礼送到,没留饭就走了。
郭信锄郭信恳兄弟俩便是如此。
“明白。”叶妙点头,看向他手里端着的大陶碗。
粗陶大碗里,面条还有半碗,碗边还有几块炒的碎鸡蛋,卖相不是多好,但又是白面又是鸡蛋的,都是好东西。
叶妙就催道:“快吃,都凉了。”
不等秦劲开口,他说完就将脑袋缩回去,并将门帘遮好。
周康宁之所以没来,还不是怕碰见郭信恳。
之前赵丰、周立成亲,郭员外让大孙子郭信锄走了一趟。
今日这场合,比不得谷栋安哥儿成亲,郭员外应该还是会派孙辈过来。
担心郭信恳会来,周康宁就留在了家里。
周康宁吃大肘子时颇痛快。
但他并不想见郭信恳。
回到炕上,他拿筷子夹起鸡腿,一边啃一边将郭信恳求娶周康宁的事儿说了。
这事秦家人瞒得紧,连老院那边都没告诉,因此,久不出家门的安哥儿更是不知。
此刻听完他的话,安哥儿不由诧异。
这俩人,身份差的有些大啊。
比他和谷栋都大。
捕头之位虽风光,但谷栋是贱籍,年纪大,还是个鳏夫。
可郭信恳才十八,青春年少,容貌俊美,还是个书生,未来有着无限可能——郭员外靠山硬呢。
这样的少年郎,竟喜欢宁哥儿?
“他别是一时冲动。”安哥儿脸上显出几分担忧。
“我们也怕他是一时兴起,因此宁哥儿干脆避而不见。”叶妙道。
安哥儿就点了头。
不错,先拖着吧,少年人心性不定,选择也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转了心意。
两人就又说起了其他事,很快,午饭吃完了。
洗三也就开始了。
已经入冬,院子里冷,洗三的地点定在谷南的屋子。
洗三就是给新生婴儿洗澡,洗的时候接生姥姥会念一些吉祥话。
这期间,亲朋好友会往木盆里加些钱币,这叫“添盆”。
按照习俗,亲朋好友是直接往新生儿的浴盆里扔铜钱,但刚才安哥儿听叶妙讲了郭家小公子的洁癖,他就赶紧让谷栋又准备了一个浴盆。
的确,每一枚铜钱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实在不宜往小苞谷的浴盆里扔。
谷栋不是迂腐的人,听了他的话,立马就又准备了一个浴盆。
扔到浴盆里的银钱,按照习俗,不会留给主人家,而是被接生姥姥拿走。
因此,叶妙没有多准备,他将十文钱放到了浴盆里。
这是他第一次围观洗三,津津有味的看了全程,待结束时,他有些不舍。
但小苞谷已经哭起来了,而且天气凉,不能多耽搁,接生姥姥将小苞谷身上的水珠擦干净,又包得严严实实,而后送回安哥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