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吸了口气,稳住过于激动的心情,只道:“不用对我道谢,是我该对你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周康宁:“……”
他手中掰饼子的动作顿了顿。
“妙叔快生产了,我会借着小侄子的名义,时常送些东西过来,所以你只管安心收着,旁人寻不着丝毫把柄,即便我将来转了心思,也没有理由让你退还。”
“当然,我绝不会变心的。”
周康宁不语,他已经将手中的饼子掰成了小块,他将这些碎块扔给大壮小壮。
两只狗狗一直眼巴巴的盯着他手中的饼子呢。
没得到回应,郭信恳继续自说自话:“下个月我又要考试了,其实我并无信心,在读书一途,我没什么天赋。”
“若过不了,我就打算接手家中千亩良田了。”
“爷爷年纪大了,收租这种事,不能再让他四处奔波。”
他现在也懂农事了,虽不如老农精通,但收个租子、算个账还是没问题的。
他说要撑起郭家的门楣,自是要做两手打算,若科举无望,他不可能一年年的蹉跎下去,他要打理家中产业,让他爷爷省心、安心。
“挺、挺好。”周康宁点了点头。
这时,大壮小壮已经将饼子碎块吃完了。
它们俩吃东西时一向是狼吞虎咽。
喂完了,周康宁就打算走了,灶房还没收拾完。
郭信恳看出他的意图,就道:“你去忙吧,待秦叔摆满月酒,我再来。”
周立虎视眈眈,他自不能耽搁太久。
周康宁闻言,抬眼看向他,神色认真:“我喜欢、壮、高壮的。你别、别送了。”
“……”
郭信恳微笑:“我懂。在乡下,生得高高壮壮的才能护着你,可我是郭家少爷,即便不高不壮,也足以护住你。”
“在县城,比的不是拳头,是财力。”
周康宁眨了眨眼。
好有道理。
他无法反驳。
可他心中除了感动,以及刚刚滋生出的一缕好感,并无其他想法。
这么白吃白拿,实在是叫他惶恐。
郭信恳继续微笑:“快回灶房吧,再耽搁下去,周叔该来揍我了。”
周康宁闻言,笑了一下,朝着他点点头,抬脚走了。
周康宁的身影一消失,郭信恳笑不下去了,立马皱眉打量自己的手臂、双腿。
他身材修长,有些偏瘦,即便在秦家历练大半年,也和壮字无关。
但个子不低,他比周康宁高了大半个头。
更关键的是,他脸长的好,他走在街上,每次都有大姑娘、小哥儿偷偷瞧他。
结果周康宁喜欢壮汉……
愁死他了。
刚刚生出的那点喜悦,荡然无存。
他有些严肃的回到堂屋前。
周立瞧见他这幅表情,心里有些乐。
秦劲暗暗叹息,还是太年轻,有什么全写在脸上。
郭家父子没有多留,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主要是郭厚又有新想法了,想要回去修改书稿,郭信恳只能也上了马车。
出了秦家的院子,他没有多瞧周康宁一眼,对着众人招招手,麻溜的上了马车。
马车离去。
周康宁来到叶妙身旁,将郭信恳送了块云锦的事说了。
叶家做的是布料生意,叶妙自是知道云锦的,他眸子一亮,快步回了院子,要去堂屋瞧云锦。
秦劲立马扶着他,不让他走太快。
三人进了堂屋,将郭家带来的礼盒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放着的正是云锦。
这块云锦以橘色为底,上面用灿金色的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叶妙将它从礼盒中拿出,展开,简朴的青砖屋子一下子就明亮起来。
大晋的布料,一匹长十三米,宽一点五米,总面积接近二十平米。
一分为三,再一分为三之后,眼前这块云锦有两平米那么大。
这么大一块金灿灿的布料猛然出现在没什么家具只有青砖本色的屋子里,当真如烈阳般耀眼,叶妙和周康宁口中都发出惊呼声:“哇——”
秦劲也不由挑眉,眼前这块布料的确出众,颜色鲜艳不说,上面的牡丹也精巧,一朵朵跟真的似的。
叶妙伸手,在这块云锦上来回摸了几把。
但周康宁连手都不敢神,他手上有茧子,怕勾坏了这么精巧珍贵的布料。
“宁哥儿,这布贵着呢,还是你收着吧。”叶妙欣赏完了,将这块布小心折好,然后要塞给周康宁。
周康宁摇头:“你有、也有份。省、省得,惹眼。”
他将郭信恳以后要打着俩娃娃名义送东西的事说了。
“这多不好意思。”
虽说他之前还盼着生产后郭信恳继续送大肘子,可大肘子才值几个钱,眼前这一块云锦不知道能多买多少大肘子了——他是真不知道。
他只听他父亲提过,一匹云锦就值数百两,但这个“数”到底是几,他真不清楚。
小便宜他能心安理得的占了。
这等便宜哪里好意思占。
周康宁摇头:“本就、就有你。”
他也不想要,太贵重了。
既然郭小公子说这块云锦要一分为二他和叶妙一人一半,那必须一人一半。
他当下就要去拿剪刀裁剪,省得叶妙全塞给他。
叶妙见他坚持,就收了下来。
不过,真拿起剪刀去剪这么贵重的布料,他的手竟抖了几下,暴殄天物啊。
这么精美的布料,就该直接做成天衣——天衣无缝,无需裁剪,直接一整块披身上就成了!
将云锦一分为二后,叶妙抓着自己的那份,快步回了卧房。
在梳妆台前坐下,他对着铜镜,将这块云锦在脑袋上来回比划。
这块云锦只有一平米那么大,做衣服是没戏了,当然,就算有戏,他也不舍得,他想做发饰。
秦劲站在他身后,端详片刻,就道:“就做一条长发带吧,缝个边就行,到时候你绑个长马尾或丸子头,肯定好看。”
小夫郎白,肤如凝脂那种,这种肤色搭配艳丽的颜色,无需在脸上涂粉就极好看。
叶妙想了想,点头。
秦劲将针线筐给他端来,他当即就动手开做。
这实在是简单,将一指宽的布料裁剪下来之后,只要以细针锁边,无需再添其他点缀,他一刻钟就搞出来两条。
原本他头发是拿银簪挽起来的,秦劲用新鲜出炉的云锦发带给他扎了个长马尾,发带很长,两根可以绕到胸前。
他对镜臭美一会儿,然后喜滋滋的拿起另一根让秦劲去喊周康宁。
周康宁正躺在炕上发呆,听到秦劲站在院子里喊他,就忙下炕。
随着秦劲进屋,瞧见叶妙脑袋上的发带,他哇了一声,好看!
特别好看!
“快来,还有一根,你戴上试试。”叶妙笑眯眯的对他招手。
“我、我……”周康宁有些迟疑。
他常年干活,不仅手糙,肤色也不如叶妙的白,戴上去肯定不好看。
“哎呀,过来,我给你化妆。”叶妙拉着他在梳妆台前坐下。
秦劲不由后退几步,瞧见炕上的针线筐,他就在炕上坐下开始编发绳。
郭信恳这小子此次真送对物件了。
这块云锦带来的情绪价值,可比大肘子强烈多了,持续的时间也长。
毕竟发带能戴许久。
即便周康宁将他那根发带收起来,不肯戴,但瞧见叶妙脑袋上的发带,必然会想到郭信恳。
以叶妙对这根发带的喜欢,今后八成日日戴。
秦劲猜的不错,叶妙极为喜欢云锦发带,三日里,他有两日都要戴——另外那日是该洗头了,他怕弄脏了发带,就不肯戴。
周康宁日日对着他,瞧着他头上的发带,要说心里没有一丝涟漪,那铁定是假的。
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勉强不了。
很快到了二月。
县试又开始了。
这一次的县试,郭信恳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他已经做好县试之后就接手家中田产的准备,与其指望他考秀才,还不如先接手家中田产,好让郭员外知晓他的确可以独当一面,无需强迫周康宁嫁入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