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也猜到乔乐的身份，停顿了下来，乔乐出声把她后面的话补完：“我是陈灏的同学。”
“我猜也是。”她朝乔乐笑了笑，“之前就听说你考上了云京大学，真厉害。”
姜虹和梁淑玲刚去深市那一年，起初梁淑玲还会偶尔打电话回来，后来就渐渐没了消息。
可姜虹说她听说乔乐考上了云京大学。
她是听谁说的？
乔乐想到两个可能，一个是她和以前的熟人有联系的，二是她和他的母亲梁淑玲有联系。
他没有去过多地去猜测，而是单刀直入地问：“您是听谁说的呢？”
姜虹听他这么问，叹了口气：“你是想问是不是听你妈妈说的，是吧？”
乔乐抿着唇点了点头：“是。”
“确实是听你妈妈说的，去年€€€€”
“乔乐！”
后面传来陈灏的声音。
姜虹止住话头，对乔乐说：“我晚点再和你说吧，小灏过来了，你们同学也应该都快到了。”
她的意思显然是不想让陈灏知道他们认识。
乔乐有些不甘心，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梁淑玲的事情，想知道这几年她究竟在哪里，想知道她有没有一点点想起自己和乔满。
但是陈灏已经端着饮料来到客厅，他只能把那些缠绕自己许多日夜的疑问暂时压下。
陈灏走过来，看到姜虹也在：“阿姨，你忙完了？这是我同学乔乐。”
姜虹朝他笑了下，“我知道，他刚才和我说了，那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场地布置得怎么样了。”
陈灏说：“好，麻烦你了。”
姜虹往外走，乔乐不自觉想要跟上去，脚步一动，陈灏问他：“你去哪？不喝东西了？”
乔乐生生停住脚步，陈灏将鲜榨的果汁端给他，顺口介绍道：“刚才那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说阿姨，也就是我后妈。”
乔乐猜测得没错，他端着饮料的手紧了紧，“哦”了一声，状若无意地问：“你阿姨也是你们深市的人吗？”
“不是啊，她好像是江城人。”陈灏说，“她之前在我家公司做会计，年初和我爸结了婚就在家做全职太太了，我考到云京大学后，她就跟着过来照顾我。”
“其实家里有管家也有阿姨，根本不用照顾，不过我爸说自己人细心点。”
陈灏自顾地说着，乔乐也没有注意听。
他心想，姜虹是今年才嫁给陈灏他爸的，也是今年才回到云京的，那他母亲呢？是不是还在深市？还在陈灏家的公司上班吗？她有没有和姜虹一起回来？
各种问题挤在乔乐的脑中，让他心乱如麻。
他往大门的方向看了眼，寻思着找机会再向姜虹问清楚。
他并没有等太久，很快陈灏邀请的同学就陆续到了，陈灏忙着去接待其他的同学，乔乐找了机会去找姜虹。
两人刚才话说到一半，姜虹也知道他的心思，擦肩而过的时候，让他晚点到偏厅那边等自己，她此时作为主人还需要招待客人。
随着大家的到来，party越来越热闹，陈灏还请了乐队来唱歌，现场欢声笑语不断。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乔乐找了个理由离开现场，到了和姜虹约定的地方。
姜虹在那儿等着他，一看到他便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和你妈妈也许久不联系了。”
乔乐刚才一直在想，他会等到什么样的消息，他甚至连梁淑玲再嫁有了新的家庭都预想到了。
却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消息，在听到的瞬间，他感觉有瞬间的耳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住挤压，令他十分难受。
梁淑玲刚走的时候，他总想要去找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又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要他和小满。
等他好不容易慢慢接受梁淑玲不要他了，姜虹又突然出现。
看到姜虹的那一瞬间，他以为那些问题都能等到答案了，姜虹却说她和梁淑玲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乔乐想要说话，张口却发现嗓子干涸得厉害：“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去年。”姜虹顿了下，看着乔乐，眼底有一丝不忍，“你父亲出事之后。”
父亲出事后。
也就是说，梁淑玲知道家里出了事，知道父亲自杀，知道他和乔满的处境。
可是她依旧没有回来，甚至没有托人带给他们一点消息。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不在乎小满吗？
乔乐的喉结滚动了下，只觉得原本就沉闷的胸口突然痛得无法呼吸，他大口地呼吸，重复了好几次才让自己喘过气来。
姜虹和梁淑玲感情好，两家又是楼上楼下，乔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见他这样子，姜虹心里也不好受：“乐乐，你还好吗？”
乔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从心底涌上鼻间的酸涩：“我没事。”
“我没事。”他重复了一遍，询问姜虹她们当初去深市的事情。
眼下时间和地点都不合时宜，如果可以，姜虹愿意找个时间和乔乐坐下来好好和他聊聊，可是她知道乔乐不愿意。
他迫切地想知道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
姜虹知道自己可以瞒着不说，但终究是不忍骗他，有些事情乔乐知道了，也比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好。
当初她和梁淑玲到了深市后，两人一起进了陈灏他们家的公司上班，但是梁淑玲只做了半年就去了另一家公司。
后来再见面的时候，梁淑玲身边多了个男人，说是公司的同事，可她看两人的举动并不像同事关系。
去年她听梁淑玲说乔乐考上了云京大学，她问梁淑玲要不要回去看看，梁淑玲支支吾吾，她细问下得知她马上要和那个男人回香港了。
梁淑玲去了香港之后，她们两人的联系也变少了，最后一次联系是她得知乔乐的父亲出事，她给梁淑玲透了消息，再次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
“是我对不起乐乐和小满，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我在这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哪天你要是回去，帮我跟他们说声对不起，就当我死了吧。”
梁淑玲主动挂了电话，在那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说到这里，姜虹看到乔乐变得苍白的脸色，于心不忍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乐乐，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有些事情知道了，你才能放下，不要往回看。”
乔乐比想象中要冷静，他慢慢松开紧握着的手，对姜虹说：“我知道，谢谢您。”
“谢我做什么？”姜虹摇头，“我也不知道告诉你这些事情是好是坏，你不要怨我就行。”
“我不是说这个。”乔乐说，“去年一楼的王阿姨给我拿了两万块钱，说是有人让她转交的，我当时以为是我妈给的，其实是您给我的吧。”
姜虹点点头，乔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心疼乔乐和乔满，只是当时的自己也帮不上太多的忙。
“乐乐，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她对乔乐说，“我能帮的都会帮你，这样，你给我个卡号，我给你€€€€”
“不用了，虹姨。”乔乐打断她的话，“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前那两万块我转回去给您，谢谢您惦记我和小满。”
说到后面这句“惦记”，他终究是哽咽了。
为什么毫无关系的人，都能对自己有一点疼爱和怜惜，偏偏与自己血缘相关的人，却能做到毫不留情地离开。
姜虹并不想要他这两万块，她现在不缺钱了，两万块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双鞋子或者是一件衣服罢了。
可她知道这两万块，对当时的乔乐来说有多重要。
她看着乔乐的衣着打扮，知道他刚才所说并不是逞能，也看出乔乐想要还钱的坚持，只是她没有带手机，于是给乔乐报了手机号码。
乔乐记了下来，退后两步，再次郑重向她道了声谢，然后先行离开。
姜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乔乐找地方洗了把脸，抬头看到镜子里的人红着双眼。
“真没出息。”他自嘲了一句。
从卫生间出来，乔乐找到陈灏，说自己还有事要先离开，陈灏一听就愣了：“现在就走啊？这才开始没有多久呢。”
“嗯，家里有事，下次再一起玩。”乔乐冲他笑笑，“生日快乐。”
“那好吧。”陈灏说，“我叫人送你€€€€”
乔乐婉拒：“不用，有人来接我，已经快到了。”
“那我送你出去。”
“不用，管家带我出去就行了，大家都在这里，你可是主角。”乔乐提醒他，“你们好好玩，我先回去了。”
陈灏见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坚持，让管家带他出去。
到了小区门口，乔乐拿出手机准备打个车，他刚才说有人接只是敷衍陈灏罢了。
可是一亮屏，他就看到有条沈鹤川的未读微信。
【沈鹤川：结束了告诉我，我过来接你。】
乔乐站在风里，把这条信息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原本冷得厉害的手脚，在这一瞬间突然慢慢回温。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给沈鹤川回了消息。
【乔乐乐乐：你过来吧。】
【乔乐乐乐：[定位]】
沈鹤川来得很快，他到的时候，乔乐正坐在路边的石椅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间的温度低，乔乐却连外套都没有穿，风将他的头发吹乱，路灯下的他显得寂寞又孤单。
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独自坐在那里，像是等不到人来接的孤羊。
沈鹤川捞起自己的大衣下车，快步走过去，将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乔乐回过神，抬头看向他：“沈鹤川，你来啦。”
“嗯。”沈鹤川拿手碰了碰他的脸，发现一片冰凉，“怎么不穿外套？”
“忘记了。”乔乐说道，落在陈灏家没带出来。
“你身上太冰了。”沈鹤川伸手去拉他，“先回车上暖暖。”
乔乐却一动不动，沈鹤川发现他的反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乔乐冲他笑了下，眼睛却红了。
“沈鹤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