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也坠落 第45章

郁启明说:“关于乔丰年,以后你可以不接他的电话,也可以拉黑他号码,不需要有什么顾虑。如果他到了家里,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不要跟他硬碰硬,也不要跟他起冲突,你只要告诉他一句话,这是郁启明跟他的事情,有什么事情,让他直接来找我。”

郁早早从游戏里抬起头。

郁启明弯了弯眼睛:“了解了吗?”

郁早早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说了一句:“哦,了解。”

郁启明说:“那,晚安。”

“……晚安。”

* * *

请假两天,一应事务堆积如山。

上班踏入办公室的郁启明歇口气的功夫也没有就被迫全身心投入工作。

直到十点钟,总经办的小言按惯常习惯敲开郁启明的办公室,问他需不需要咖啡。

郁启明说要,十分钟后,隔壁办公室的裴总端着一杯红茶水给他送进了办公室。

郁启明的目光从裴致礼的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他端着茶杯的手上。

“……裴总?这是?”

裴致礼十分顺手地把那一杯红茶放到了郁启明的手边,然后站在郁启明的办公桌旁,对着他道:“咖啡暂停。”

郁启明盯着那一杯色泽明亮的茶水看了一会儿,抬起眼慢慢吞吞对裴致礼讲道理:“其实那天我就想说,如果只是一天一杯咖啡这个份量的话,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您觉得呢?”

裴致礼说:“哦,我觉得不行。”

“……我只是为了提神,好增加工作效率。”

一切都是为了公司。

然而裴致礼偏离郁启明的重点,反问道:“你昨晚睡得不好吗?早上就需要提神?”

郁启明十分无力,讷讷道:“这不是一回事……”

“是一回事。”

裴致礼字句铿锵下了结论,然后又侧身靠倒在郁启明的办公桌,伸手拨弄了一下他办公桌上一个金属的银河系小摆件。

“我知道郁助酗咖啡成瘾,但是该戒的还是得戒。替代品我已经替你找好了,每天两杯。”裴致礼手指点了点郁启明手边那一杯红茶:“已经交代给了小言,到时候准时准点给你送过来。”

银河系的小摆件来回晃荡,发出恼人的声音。

郁启明沉默了一下,再一次试图挣扎:“戒东西也得一步一步来,您不能直接粗暴一刀切,裴总,您在工作上从来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裴致礼点了点头,心平气和道:“这套话术我很熟悉,是我教你的,做得不错,继续。”

郁启明坐在椅子里,抬头跟裴致礼对视。

裴致礼表情依旧平静,浅色的瞳孔里映照出郁启明的身影。

而郁启明在裴致礼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面色惨然,生无可恋的模样。

郁启明沉默半晌,忍不住控诉:“郁早早那边锁了零食柜,这边咖啡也不让喝一杯,我哪怕是犯了天条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吧?何况我也没犯天条吧?”

裴致礼像是想了下,然后开口,语气淡淡道:“犯了吧。”

他的嗓音天然带着一种雅致的清冷感,这种清冷感甚至可以模糊掉他话语里的离谱,让一些奇怪的话语顺理成章地进入人的大脑。

“私自下凡,眷恋红尘,哪一条没犯天条?宽宏大量饶你一命,不代表就不需要惩罚。”裴致礼伸出手,指尖带着些凉意,点了点郁启明的额心。

“所以,听话一点,郁启明。”

郁启明定定看了裴致礼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往后挪了半寸身体。

半寸,刚刚好让男人的手指触碰不到他的皮肤。

带着凉意的指尖离开了他的额头,男人袖口淡淡的香水味也从他的鼻尖飘离,只是那一丁半点的触感却依旧残留在皮肤表面,化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

裴致礼慢慢收回了手,他站直了身体,又对着郁启明道:“午餐时间记得过来我办公室。”

看上去落败了的郁启明伸手端起那杯红茶,对着裴致礼微微点了点头:“好的,裴总。”

裴致礼走的时候替他带上了办公室的门,郁启明低头喝了一口茶。

……俗人一个,实在品不出好坏。

郁启明放下茶杯,伸手也学着裴致礼的样子,拨弄了一下已经停止了的银河小摆件。

等到这一座银河再一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办公室里才响起郁启明的轻忽平淡的一句:

“得寸进尺的家伙……呵。”

【作者有话说】

一个人在调整界限,一个人在试探底线,裴的强势是虚张声势,也是郁刻意的纵容。

算是在心知肚明玩暧昧?

把暧昧放在暂时可控的范围,是成年人试探感情的第一步。

虽然有的人恨不得一步到位=w=

第41章

裴致礼办公室旁的落地窗旁摆放着一个实木长桌。

中老年人钟爱的款式,假山假水,桌头还刻了一只趴伏的长寿龟——这些显然都是上一任办公室的所有者,钟遥山的品味。

在裴致礼尚未就职搬入这一间办公室前,盘踞此地甚久的钟遥山钟总甚至还在办公室里常年供奉着一尊关公像,他早晚参拜、勤勤恳恳十余年没有断过香火。

知道的人清楚耀华是做湳風医药起家的,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以为耀华主营涉黑业务,所有的工作人员入职前都需要先在这一座关公像的面前歃血为盟,然后高吼一声:不求同年生,但求同日死。

——钟遥山离职之后也不忘把这一尊宝贝关公像一起搬去新西兰。

甚至于,为了避免这一尊关公像在搬运途中受到“非人的待遇”——被塞进飞机仓库,钟总甚至还特意向友人借用了私人飞机。

郁启明则在送别老领导之际,给他送上了衷心的祝福。郁启明诚心诚意希望钟遥山在落地新西兰后一切都好,同时也恳切希望裴邶风女士能够继续多多包容钟遥山先生的这一份信仰与爱好,在他早晚三炷香把家里熏出乌烟瘴气的之时,可以忍耐着不把这一尊关公像以及钟遥山一并扫地出门。

郁启明从毕业伊始就跟着钟遥山,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已经被钟遥山PUA得十分习惯这个办公室里萦绕的香火气了。

以至于在裴致礼就职之后,当他再次进入这一间办公室,却看不到那一尊关公像、闻不到那点香火气时,他发自肺腑地感到了陌生与不适。

——郁启明坚定认为这一种不适与存在感过强的裴致礼无关。

对,与裴致礼无关。

他只是单纯地还没有习惯这一间突然没有了香火气的办公室而已。

其实,在这一位新任裴总接任工作的前三天,总经办几个同事曾凑一起八卦。八卦是人类天性,空降过来的顶头上司身份特殊,总经办的人则因为工作缘故要跟他长时间相处,那大家当然忍不住想要“互通有无”,探一探这一位新任老板的底。

郁启明因为部门同事提供的数据出错,导致好几个已经完成的文件需要从头大改,无意义的重复工作让人烦躁,所以那几天的郁启明心情都算不上太好。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他自然无心参与八卦和讨论——无关于他将时隔多年再遇裴致礼,只是因为工作令他头疼而已。

然而他出门倒杯咖啡就被拉住西装袖口,同事们不依不饶,不肯放过他,于是他满脸勉强地、不得不被迫参与到了这一轮话题中。

郁启明端着咖啡,听几个同事七嘴八舌讲裴致礼。

有见过他的老员工讲他英伦留学,夸他颜值衣品俱佳。

又有人讲他手段了得,雷厉风行,绝不好相与。

郁启明低头默默抿了一口咖啡,保持住他谨慎的沉默。

聊到最后,众人默契地把话题转向并不严肃的轻松话题,不知道是谁先提起的办公室装潢——约莫有人香灰过敏,讲自己已忍耐多年,终于盼来新君云云。

他又信誓旦旦讲这一位裴总富三代出身,家里长兄又是玩艺术的,那么他必然极有品位,极有品位的裴总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要先将这一间钟总所打造出来的、审美奇特的办公室来一个大改造——

郁启明听罢,再次低头喝抿了一口咖啡。

他不太认可这一位同事的判断。

——固然裴致礼的确品味绝佳,但是据他对少年时候的裴致礼的了解,他其实是一个……公私分明到不会愿意在生活以外的地方去废太多心思的人——如果这些年里,裴致礼的性格脾气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的话,他应该是懒得对这一间办公室做太多的改动。

郁启明在这个泛泛无聊的“八卦时间”里,莫名其妙跟自己打了一个赌。

如果裴致礼三个月内,没有把落地窗旁那一个丑绝了的实木长桌给换掉的话,那么郁启明会愿意看在钟遥山多年照顾的份上,隔三差五替他摸一摸假山下、水池旁,趴着的那一只木雕乌龟的头。

无论如何,总之,事实证明裴致礼的确没有换。

他把那一个造型奇特的、暂时不派任何用处的实木长桌遗留在了原地,直到一年以后,它理所当然地成为裴致礼及郁启明两个人的私人餐桌。

午餐时间到,郁启明准时敲开裴总的办公室,进门之后,郁启明面色自然地替老板锁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吧嗒一声锁落,这一间办公室就成为了再隐秘不过的私人空间——落了锁的办公室似乎显得太过私密和……暧昧,郁启明想,或许其实也用不着上锁,他们只是在一起吃顿饭,而已。

吃顿饭而已,需要上锁吗?

只是吃顿饭而已。

郁启明盯着上了锁的门看了两秒,心态还算平稳地转过身,朝着裴致礼那头走了过去。

裴致礼正站在落地窗口的实木长桌前,把一盒一盒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饭菜摆到那一座钟遥山平日里宝贝到不行的实木长桌上——他甚至都没有在桌面上铺两个餐垫。

如果把这个场景拍摄成视频发给远在新西兰的钟遥山的话,他恐怕在半夜里都会爬起来坐飞机回国,然后当面声嘶力竭质问裴致礼:“你到底在做什么裴致礼,这是姨夫我亲自爬山涉水、苦苦寻觅三年!花费了一千多万重金购置的降香黄檀!请了老师傅设计雕刻,又请了大师做法!这是我给我们耀华定下的风水桌啊!这是定江山用的!不是让你顺手用来吃饭吐骨头的!裴致礼,你难不成一点都不珍惜姨夫的心意吗?!”

郁启明仅剩的良心阻止了他掏出手机拍摄视频转发钟遥山,他心怀善意,决定让钟遥山睡个好觉。

郁启明走到桌子跟前的时候,裴致礼已经把饭菜全部整整齐齐摆了出来,抬眼看到了郁启明,就顺手取出筷子递过去,然后嘴里还要问一句:“洗手了吗?”

……真是一个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都要操心的劳碌命。

“洗了。”郁启明接过筷子,扫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食物:“太丰盛了。”他客气地铺垫了一句,然后引述出后续重点:“这么多,我们两个应该吃不完的吧?”

——这么多,我们两个应该不用把它全部吃完吧?

裴致礼听懂了郁启明的意思,他说:“先坐。”

郁启明握着筷子慢吞吞坐下。

裴致礼掀开旁边一盅小小的乌骨鸡汤,然后给郁启明递了过去。

郁启明谨慎地接了过来。

裴致礼脱下了西装,顺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到郁启明端着那一小盅乌骨鸡汤不动,他问郁启明:“怎么了?不喜欢?”

郁启明说:“没有,就是还有些烫。”

其实已经不烫了,捧在手里是温热的,应该是刚刚好入口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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