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高考失利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是什么?
是因为,郁启明是用的左手答题。
或许最难熬的日子真的已经过去了太久,郁启明本以为自己会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焦虑,然而事实上他没有,他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丁点儿无奈的笑。
至于终于得到了答案的裴致礼——他那点表情实在太苦大仇深。
郁启明盯着裴致礼仔仔细细又看了会儿,真就觉得还是挺可爱的。
觉得可爱了,就没忍住,又上手去捧了捧他的脸。
“好了。”郁启明笑道:“公平一点,让我们交换答案。下午在陈博士办公室里,他说的那几句话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你也给我解释解释呗?”
裴致礼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可是喉咙口依旧像是哽着什么异物,让他想要说话的时候,一时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郁启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裴致礼的脸,催他:“给你机会呢。”
裴致礼轻轻咳了一声,眼眶有并不明显的红。
“Z市这个项目刚立的时候,你已经从法务部调出来,跟着钟遥山差不多满一年了。”
郁启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钟遥山想把这一个项目摁到我回国了再启动,我说服了他,让他把这一块全权交给你去管。”
……嗯,拿几十个亿,专门给他刷资历了。
郁启明的牙齿轻轻碾过自己的唇肉,舌尖很快就尝到了细微的血腥气。
裴致礼侧过脸,把自己的脸轻轻埋进郁启明的手掌心。
他说:“……我有私心的。”
私心,做人谁能没有私心。郁启明问他:“什么私心?”
裴致礼声音带有一种故作平静的冷淡:“——我看到了你在群里发的旅游攻略。”
旅游攻略——哦,旅游攻略。
郁启明说:“哦,这个是之前做的了,他们问我哪儿好玩,我就顺手发群里了。”
之前做的。
之前什么时候做的。
给谁做的?
“在Z市这两年,你是很忙的吧,忙到没有时间休息,忙到没有时间回一趟S市——我就是想让你这么忙。”裴致礼顿了顿,又讲:“可你都这么忙了,却还有时间出去玩,郁启明,你怎么做到的?”
……。人太聪明敏锐也就这点不好,一个旅游攻略的PPT都能让他窥探到当年郁启明和另一个人生活的一角。
郁启明是很忙。
忙到脚不沾地,忙到和乔丰年晚上打个电话都超不过十分钟。
累,困,抽不出时间回一趟S市,和乔丰年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面。
可乔丰年来了……他怎么都得抽出半天时间陪,第二天实在没办法,又怕他无聊,于是连夜给他做了个游玩攻略。
在当年给感情甚好、特地过来探望他,他却抽不出时间陪伴的男友做一份旅游攻略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不是。
那给同事们发了这一份旧日的攻略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更不至于。
郁启明想来想去,觉得问题可能还是出在忘记把裴致礼踢出群这一点上。
老板应该要和员工保持距离。
工作时段里,邮件联系就可以了。
裴致礼等了很久也没等来郁启明出声,于是他微微抬起头,再一次重复问:“你为什么还能有时间呢?”
总归还是喝多了酒。不然怎么也不会这样挖根究底似地追问。
简直是带着那么一股子不死不休的气势,非要拿着火钳去烫自己身上早已溃烂流脓的伤口。
郁启明说:“裴致礼,我以为你没喝醉。”
裴致礼说:“我没喝醉。”
“醉鬼都说自己没喝醉。”郁启明手指轻轻搔了搔男人温热的侧脸:“是吧,醉鬼?”
——他不愿意回答。
——他默认了答案。
裴致礼想,这很好,至少他没有想要说谎话骗他。
被郁启明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清越的闹钟铃声。
郁启明摸回手机,摁掉了闹钟。
午夜十二点整。
郁启明说:“有点晚了,我得回房睡觉了,明天还得赶路,你也早点休息。”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夜雨。
细密的雨声敲击玻璃、敲击心脏。
裴致礼拉住了郁启明的手。
——“怎么……”了?
郁启明的微笑顿在脸上。
“我喝醉了。”裴致礼语气冷静地承认了这一点。
郁启明想要抽回手。
裴致礼很有礼貌:“所以,能帮我一下吗?”
手掌经由对方的力道,从下至上,途经温热光洁的皮肤,最后再次落定在男人的脸颊。
他一根、一根细致地分开了他的手指。
然后偏过头,用牙齿轻轻咬住了郁启明的拇指。
他望着郁启明,语气带有一种故意为之的含混:“……我也帮你一下,好吗?”
说是咬。
其实是含。
说是含,其实是舔。
裴致礼有超乎郁启明所预料的耐心。
十二点三十分,雨水变大。
并不算隐秘的水声声响在关掉客厅的灯光之后,同雨声一起混沌进了午夜。
世界笼罩在过烫的体温和发了抖的指尖之下。
一个本性强硬的人依旧拥有最柔软的脏器,他竭尽所能,在郁启明想要给予回馈的时候,拒绝了对方亲昵安慰的吻。
郁启明平复了一下呼吸,偏头想点根烟,突然记起他早已经抽完了最后一包。
最后是地上的人起身,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烟和打火机。
星火亮起,郁启明抽了一口,又把它抵到裴致礼的嘴边:“要吗?”
裴致礼的下颌是湿的,他偏过头,就着郁启明的手含住了那根烟。
郁启明的脊背、发根、额角,也都是湿的。
定了定神,郁启明伸手,摸了一下对方的脖颈,还是烫的。
可现在毕竟是冬天。郁启明拍了拍裴致礼的肩膀,提醒他:“把衣服披上。”
裴致礼的嗓子带着几分哑:“不冷。”
“小心感冒了。”郁启明转头摸了两把都是空的:“你衣服呢?”
“地上。”
郁启明弯腰,摸到了,潦草得给裴致礼裹上。
“眼镜脏了没?”郁启明伸手想去给人摘了,然后去洗手间给它洗洗干净——如果可以的话,他诚心建议裴致礼直接把它丢了。
裴致礼偏了偏头,说:“没事。”
——怎么就没事?
郁启明的耳根还是有些发烫,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两个人挤挤挨挨抱在一起。
等裴致礼抽完了那根烟,郁启明才清了清嗓子,问他:“难受吗?有没有……想吐?”
裴致礼没多想,他说:“没有,你没有抵很深。”
郁启明:“……。”
裴致礼摁灭烟蒂,刚想开口对郁启明说他很喜欢。
然后就听到郁启明再次问他:“我是说,害怕吗?觉得恶心吗?”
裴致礼愣了一下:“什么?”
下一瞬,他像是了悟到了什么,他的眼眸因为清晰的惊愕而瞬然睁大,只是很快又恢复到寻常。
裴致礼毫无犹疑地伸出手,切切实实地环抱住了郁启明。
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知他:“没有,没有恶心,没有害怕,没有抵触。我很喜欢,郁启明,我喜欢这样的、包括其他任何形式的,只要是和你。”
第58章
非要讲的话,第二次的确是因为郁启明情绪上了头。
指腹摁红对方脖颈下半寸的皮肤,郁启明对他说:“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