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启明的脸也被对方身上的颜色所沾染,从眼角、到眼尾,他本来就是个漂亮的人,平日里的温润漂亮,如今陷入了底色浓郁的地界,他就更加漂亮到惊人。
雪意敲打玻璃窗,裴致礼舔着嘴角起身。
壁灯昏黄,他手指捏着郁启明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端详郁启明那张此刻称得上惊艳的脸。
郁启明扶住他的薄而紧实的腰,笑道:“不继续了?”
裴致礼凑近郁启明,目光相对:“……郁启明,你是性冷淡么?”
“不是。”郁启明一口否认。
“那这算什么?”
“算慢热。”郁启明的手指缓缓陷入对方后腰那一枚腰窝。
“可你昨晚……”裴致礼目光细微闪烁,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带着凉意的唇贴近郁启明的脖颈:“……还是,你一直都这样?”
郁启明知道裴致礼问话的意思,他手掌微微用力,手掌下的腰肢顺着力道微微伸展,皮肤柔韧光滑,手感绝佳。
“你想听实话吗?”
“实话。”
“是的。”郁启明声音低如耳语:“一直是这样的。所以,裴致礼,我是很难讨好的,你想要,你得更努力。”
裴致礼很努力。
他努力得出乎郁启明的预料。
他太大胆。
太……放浪。
他也太会……说骚话。
哪怕在床上,裴致礼的嗓音依旧带有一种轻薄雪意似的冷,语调是一贯以来的平静,只是这一份平静却总在话落收音的时候轻微顿挫,像是吞咽了什么东西一样,变成了一种欲言又止的细密颤动。
——勾引人当然需要天赋,毕竟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狐狸精。
郁启明认为没有人不会被这样子形状的裴致礼挑动起一分两分的征服欲。
何况,郁湳風启明很快明白了,裴致礼之前为什么整个人一直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提不起劲的样子。
郁启明想要抽出手,裴致礼睁开眼:“做什么?”
“拿东西。”
“可我不会怀孕。”
听上去像是个冷笑话。
郁启明应景地笑了一下,凑过去,安慰似地贴了贴对方的额头,两个人的额头都带着些微潮湿。
“要用的。”
“不需要。”裴致礼想要最亲密的那一种。
郁启明耐心解释:“那对你身体不好。”
在这些方面,没有人能够改变郁启明强硬的心意,裴致礼也不能。
床铺窄小,光线晦暗。
有人在被进的时候蹙起了眉。
汗液潮过眉眼,他沙哑着开口,要了一根烟。
烟在右手,手臂横过了额头,随着动作在轻轻地晃动。
烟灰积累到了最后,无声地累跌坠落,飘飘忽忽地烫到了他的锁骨和胸膛,让他整个身体都为之颤抖。
水声是后面出现的。
从缓慢的、并不清晰的,逐渐成为每一记动作时都会发出的动静。
郁启明一直不急不缓的动作终于开始变得顺畅。
裴致礼把手里的烟递给对方。
郁启明接了,抽了一口,低下头,重重地给了他。
男人的身体与柔软无关。
可是他偏偏又是柔软的。
他甚至是高热的。
郁启明在那一瞬甚至认真地开始怀疑,他以前所拥有过的,也是这么一具鲜活的、有热度的身体吗?
所有一切过往就这么突然地、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模糊。
裴致礼刚刚有了清晰的感觉,郁启明却突然抽身离开了他的身体。
裴致礼伸手抓住他:“去哪儿?”
“拿块浴巾。”郁启明笑了下:“就这一张珍贵的床,被你弄湿可就完了。”
窗外的雪幻化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床头昏黄的灯亦变成了一轮盛夏的落日。
灼热的呼吸宛如灼热的晚风,吹拂开时间裂隙,碰触到了记忆深处一些埋葬了多年的东西。
裴致礼的头抵住床沿,额发四散,男人的侧脸变成了更柔软的模样,郁启明在那一刹那误以为时间轮转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
在所有一切还没有发生时,他们的人生道路笔直向前。
情窦初开到甚至都还不能确认时,他们居然已经认定彼此是互相汇聚的河流,必将一起奔赴终点。
然而人生岔道太多,他们毫无预料失散于半途。
郁启明俯身近乎温情地吻了一下对方湿了的眼角。
少年时候才会轻易讲什么必定,现在的郁启明已经清楚知悉,不到终点,每个人永远都得不到他的最终答案。
他们在最后的时刻接了一个不算长的湿吻。
分开的时候,裴致礼的手掌轻轻地摩擦过郁启明的后颈。
他又叫了一声郁启明的小名。
郁启明一直到睡着都没有应他。
……
第二天,郁启明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大雪停滞,风也仿佛停了。
他被挤到翻个身就能掉下床,郁启明困倦地眨了一下眼睛,想抽开自己被握到发麻的手,只是刚刚动了动,再次被人用力禁锢。
郁启明不动了。
裴致礼没有醒,额头抵在郁启明的肩旁,鼻间温热的吐息让郁启明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痒。
想躲又没地方可以躲,郁启明只好安静着继续躺了一会儿。
躺了一会儿,又困了,他侧身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六点十五分。时间还早。
郁启明果断闭上眼睛。
恩。再睡一会儿吧。
第62章
郁启明梦里的裴致礼还是少年。
他站在枝叶繁茂的一棵梧桐树下,微笑着转过头问郁启明说:“所以,你觉得我能够实现你所有的梦想?”
郁启明听到自己回答:“你又不是叮当猫。”
郁启明十六岁,盛夏,他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走下火车。
拥挤车厢里的泡面味道还未散尽,他摘下耳朵里的耳机,摁停英语阅读,头昏脑涨地站在火车站的烈阳里,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一个叫裴致礼的人给下了蛊。
对方在郁启明拿到期末奖学金的第二天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今年要不要重新来过?”
郁启明一把摁开偷听的郁早早,觉得自己没听懂他的意思。
于是他问裴致礼:“你说的重新来过,是指什么?”
“过生日。”他说。
郁启明觉得这个小少爷不仅脾气古怪,性格里也夹杂有一种怪异的天真。
于是郁启明也故作天真,问他说:“你今年还过十八吗?”
听到郁启明实在算不上友好的反问,电话那头的小少爷却没有生气,他不仅没有生气,他反而像是笑了一下。
他对郁启明说:“不了,今年不过十八,过十九。”
——郁启明其实也讲不清他到底为什么会答应了裴致礼。
他对他的印象深刻,却算不上太好,裴致礼不是他臆想中的雪山少年,他是一个抽着烟的叛逆刺头。
可他还是答应了他。
郁早早惊讶地一巴掌拍到了郁启明的头顶,问他是不是着了蜘蛛精的道,郁启明觉得裴致礼实在不像蜘蛛精。
郁早早嗨了一声,又说郁启明像是不小心误入了兰若寺的小书生。
总之是被迷了神志,话没说两句,郁启明云里雾里地就答应了对方。
可显然电话那头一不是聂小倩二不是蜘蛛精。
他是裴致礼。
他只是一个、一个很久没见了的、长得挺好看、脾气古怪的、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郁早早摸着下巴瞅着郁启明,还是觉得不对劲:“去年你回来之后还后悔,说早知道不去了,今年怎么回事,人家就一个电话,你又上了头?郁启明,你别不是被豪门里的花花世界给迷了眼,嘶,老弟,脑子清醒一点,那不是你的世界。”
郁启明伸出手捏了捏郁早早的脸,自信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是我们全家脑子最清楚那一个?”
郁早早被捏得脸颊变形,说话时声音漏风,她说:“就很难讲的,你知道的,聪明人有时候犯起蠢来,那真的是惊天动地的那种蠢。”
郁启明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犯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蠢来,这不符合他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