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致礼人呢人呢?
郁启明拿出手机,刚准备打电话找打火——找人了,然后人就冒了出来。
“去哪儿了?”郁启明等人走进了,顺手就去摸裴致礼的口袋,摸到了带着人体温的打火机。
裴致礼揽着郁启明的肩膀,进了隔壁的房间。
“下楼去要了个包间,点了几个菜。”裴致礼说完,伸手把人推抵在门上,伸手抽掉了郁启明唇齿间咬着的一根没点的烟,用了自己的唇舌作交换。
很急很深的一个吻。
舌尖抵住上颌的时候,能清晰闻到带着凉意的烟草气。
“……你不饿?”郁启明在间隙里抵开裴致礼的额头:“不是要去吃饭吗?”
裴致礼的手指攀在人的腰上,嗓音低哑:“人还没来齐。”
郁启明另一只手捏住裴致礼的下颌,用了点力气让他抬头,带着点湿意的唇尖碰了碰裴致礼的唇角:“你等谁呢?”
——实在用不着回答这个问题。
裴致礼用舌尖再次抵开了对方的唇。
裴致礼扣好袖扣,转身看到郁启明站在窗口点了一支烟。
男人本身的气质偏于端整温和,可是衬衫领口松了一颗,加上色泽过浓的唇,让他眉眼里几分并不刻意的松弛错变成了一种清晰又深刻的糜艳。
虽然事实上他们只是接了个吻。
裴致礼走过去,拿了郁启明手里的烟抽了一口:“看什么呢?”
郁启明指了指楼下:“看这个。”
楼下是酒店的停车场,稀稀落落没停几辆车。
裴致礼瞥了郁启明一眼。
郁启明转过头,手臂搭在裴致礼的肩上,跟他讲宋学而的事情:“这个小姑娘胆子太大,以后得多费点劲死死管住她才行。”
裴致礼嗯了声:“胆子大不是像你?”
郁启明冤枉死了,他啧了一声伸手夺过裴致礼手里的烟,把它摁灭在烟灰缸。
裴致礼:“……行,不像你。”
“得先送她回去参加期末考,考完了就把人接到S市,明年让她待S市读书。”郁启明絮絮叨叨跟裴致礼讲他的打算:“她妈管不住她,还得我来。”
郁启明不说要他帮忙,裴致礼就不好插手多管小朋友的事情,何况,她毕竟还有另外一个感情很好的“舅舅”存在。
* * *
肯德基的儿童套餐比乔丰年快一步到达酒店,但也只快了一步。
裴致礼接到电话下楼替两个小孩儿取餐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缓缓滑入停车场的一辆S市牌照的车——一辆兰博基尼的urus。
很巧,裴致礼记得这辆车。
在谷山别墅结束晚餐的当夜,他与郁启明在冬日的小雨中偶遇过这一辆车,当时开车的是一位美丽的女士。
郁启明当时紧追这一辆车,却在看到驾驶位上端坐的那一位女士之后,面色倏忽变作平静。
郁启明那个时候估计都没有心情多关注一下裴致礼,不然的话,他大概可以看到裴致礼幽深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郁启明那一晚上并不正常。
他为什么不正常?
因为看到了乔丰年车上的那一个女人?
因为乔丰年车上的一个女人,他愤怒伤心到甚至想和他来一次身体越轨以作为报复。
只是大概裴致礼“愿意”的姿态摆得还是不够,最后郁启明的理智还是归了位。
“镜花水月”的亲近落了空,裴致礼不可能不失望,从回国的那一天起,裴致礼就有了最坏的打算,成人式的关系他并非不能接受,少年时落定的潦草结局没有后续才最令人无望。
只是他终究还有几分迟来的幸运。
白色的urus停在不远处,有人推门下车,他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正在犹豫该不该拨出一个电话。
裴致礼冷眼看着,直到对方若有所觉一般,抬头看来。
平川的冷风呼啸过两人中间的那一场空地。
郁启明从酒店大门出来,看到裴致礼站在门口,笑着凑到他面前讲:“拿到东西怎么不进来,宋学而在上面都等得不耐烦了。”
裴致礼微微抬了抬下颌,示意郁启明往前看。
郁启明抬眼看去,乔丰年握着手机,正站定在不远处的车旁。
乔丰年定定地看了郁启明和裴致礼一会儿,然后朝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郁启明才看清,头发短了,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冲锋衣,松松垮垮的,也看得出来瘦了挺多,脸颊线条甚至显出了几分锋利。
也正是因为这几分冷冽和锋利,让他和裴致礼愈发显出一种相像。
郁启明不动声色地摁下直觉感受到的这一份相像,主动朝乔丰年打了个招呼:“来了。”
乔丰年走到郁启明跟前,说:“嗯,能不来么。”
郁启明讲:“是宋学而任性过了头,麻烦你了。”
乔丰年说:“稀奇,你跟我客气什么?小耳朵也是我外甥女,我从小养到大的囡囡,弄得好像她叫了那么多年的舅舅白叫了似的。”
乔丰年笑了一下,对裴致礼道:“小朋友闹脾气,做长辈的收拾善后罢了,你说对吧,裴总。”
裴致礼面色冷淡,没听到一样偏过头对郁启明说:“走吧,先上楼,宋学而肚子都要饿穿了。”
乔丰年看到了食物包装袋,皱了皱眉:“怎么又给她吃这个,小姑娘能不能少吃点垃圾食品。”
郁启明看了乔丰年一眼:“偶尔一次,问题不大。”
乔丰年嗤地一声,冷笑了一下:“是吧,不给吃的东西就是惦记,那你说说,怎么算偶尔一次?”
郁启明弯了一下唇:“在酒店门口跟人争长论短这个频率,对我来讲就算是偶尔一次。”
郁启明话音刚落,乔丰年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乔丰年盯着郁启明的眼睛。
郁启明微笑着同他对视。
沉默对峙了一会儿,乔丰年率先撇开眼睛,他一语不发率先走进酒店大门。
郁启明看着乔丰年的身影,伸手抵了一下裴致礼的背脊:“走吧。”
只是裴致礼走了不到两步,忽然伸手捂了一下郁启明的眼睛。
郁启明脚步一滞。
裴致礼说:“不要看他。”
他语气平淡,并不带很多情绪:“看两眼就够了,看太多了我受不了。”
裴致礼松开手,郁启明揉了一下眼睛,应了一声好。
***
客房里的宋学而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我该不会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李博鸣正在给他爸回复消息:“不至于,人类可以在不进食的状态下存活七天。”
宋学而:“李博鸣,你说话真有意思。”
李博鸣关掉手机,安抚宋学而:“裴叔叔已经下楼去拿了,舅舅也跟着去催了,你这几分钟都等不了吗?”
宋学而说:“不止几分钟,已经——”她瞄了一眼手机:“十分钟过去了。”
“可能是碰到了什么人耽搁了,或许是——”李博鸣讲出猜测:“——你乔舅?”
宋学而嘶了一声:“小伙子,你讲的很有道理啊。”
宋学而赶忙收起手机,从随身包包里掏出镜子和小梳子,她梳整齐了刘海,朝着镜子摆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怎么样?”宋学而抿着乖巧的微笑转过头问李博鸣,“可不可爱?乖不乖巧?像不像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李博鸣盯着宋学而那张脸看了一会儿,他挪开眼睛,摸了摸鼻子,违心地说了个:“像。”
宋学而志得意满地收好小镜子,她说:“虽然……但是,乔舅的审美真的很土很直男,他什么时候能够接受朋克少女了,我就去把这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宋学而一甩自己的马尾辫,险些打到李博鸣脸上。
李博鸣往后躲了一下,平静地估算,该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打消宋学而想把头发染成绿色的这个想法。
——宋学而觉得李博鸣大概是有去街头摆摊当神算的天赋。
两个就这么闲扯了不到两三句,酒店房门被推开,还就真的走进来了三个人。
西装革履的裴致礼,闲散披着一件羽绒服的郁启明,以及走在他身旁,穿着一身红色冲锋衣的乔丰年。
宋学而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开嗓子似地高声喊了一句:“乔舅!”
然后就跟一头小牛犊子一样往人身上撞了过来。
郁启明下意识伸手拉着裴致礼往旁边躲了躲,任由一旁的乔丰年被冲过来的小姑娘撞到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乔丰年和宋学而两个惯来的“爱的抱抱”,是宋学而从三岁开始一直玩到现在的保留项目。
乔丰年到底还是真的急,不急不可能一接到电话就放下手上的事情赶过来,养了好几年又乖又听话的小姑娘突然招呼不打就离家出走,乔丰年都不用细想,就知道百分百是小孩儿又在她妈那边受了委屈。
只是委屈了不给舅舅打电话,却去搞什么离家出走。乔丰年伸手扯了一下宋学而的辫子,说:“真出息啊宋学而。”
宋学而用头撞乔丰年的肩,撒娇:“谢谢夸奖,乔舅,都是您教得好。”
乔丰年拎开小姑娘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还是他完完整整、漂漂亮亮的囡囡,从接到电话开始提着的那一颗心终于落定到胸腔。
乔丰年松开小姑娘的辫子,转过头对郁启明说:“行了,既然孩子没出什么大事,事儿该翻篇就翻篇吧。”
郁启明错开乔丰年的目光,只是落在宋学而的身上。
宋学而翘着尾巴,对着郁启明无声道:天塌了有乔舅顶着,嘿嘿。
乔丰年惯小孩儿,郁启明知道,但小孩儿真不能这么惯。
郁启明抿了一下嘴:“——不。”
裴致礼突然插嘴打断了郁启明的话:“先吃东西吧。”
他提着手里的薯条汉堡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招呼两个小孩儿过来:“凉了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