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予怀并没有搭理她,只是愣愣的看着白萧那苍白的侧脸。突然起身将张慕灵推开,把白萧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他摸着白萧冰凉的手,抬眸仓惶无措的看向闻人盼山。
“闻人神医,求您救他。”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不正常。就像是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弦,随时都有断裂,崩溃的可能。
闻人盼山冷冷的看着杨予怀,攥了拳头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水,并未说话。
杨予怀见此一愣,懂了闻人盼山的意思。他低头看了白萧一眼,直接将白萧打横抱起。朝皇宫内跑去。
太医,他需要太医。
杨予怀此举惊动了皇城内的所有达官显贵。
白崇文听闻祁王殿下中箭的消息,差点吓得从龙椅上滑下去。
“谁,谁中箭了?”白崇文难以置信的问到。
“回陛下的话,是祁王。”
“祁王……”白崇文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懵的他不知所措。
祁王,祁王怎么会中箭?不,不可能……
白萧的身体在杨予怀的胸口上颠簸,他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说出了他中箭以来的第一句话。
“停……停下。”
杨予怀闻声脚步一顿,四肢百骸都绷得紧紧的。
白萧吐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杨予怀的衣襟。
杨予怀见此面色一变,又要朝太医院跑去。
“你……别跑了。再跑,本王估计,走不到太医院,就……一命呜呼了……”
杨予怀闻言并未说话。只是胸口起伏越发厉害。
“你知道的,本王,活不了了。就站在这里,让本王……歇歇吧。”白萧说完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第49章 囚帝翎(完)
杨予怀抱着白萧,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了。他背脊一弯,跪了下来。颤抖着捧着白萧的脸颊,声音在凌冽的寒风中支离破碎。
“我,我知道错了……我没有,我没有想取你的性命,我只是不想你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求求你,别丢下我……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我求求你……”
杨予怀泪眼婆娑的垂首在白萧耳边,无助的祈求。
“我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结果谁曾想,我居然一睁眼又回到了少年时期。我重生了。我知道你也重生了,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只要你能活着,只要你能活着……”
白萧闻声眼睫轻颤,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手,从杨予怀的侧脸上刮了一下。
他本意是想给他一巴掌的。可惜力不从心。
特麽的,好好的重生复仇剧本你不走,非要把剧情搞成现在这样。真是……出师不利。
“帮我,给白崇文带句话……”白萧的声音虚弱的几乎要化进风里。
杨予怀闻声赶忙握住了白萧挥过来的手,小心翼翼的贴近自己的脸颊。侧耳倾听。
“让他,守好北溟的江山……”
“好,好。”现在不管白萧说什么,杨予怀都会答应。
白萧见他点头,便放心的闭上了眼睛,魂归故里。神情安详的,仿若睡着了一般。
“……”杨予怀沉默着抬起头,看着天空,看着星星,看着偶然间从云层里飞过的鸟,却始终不敢看一眼怀里心心念念的人。他面色死寂的叹了口气:“殿下的手,好冷啊。”
他抱着白萧,身躯微微摇晃。
“在下给殿下暖暖吧。”杨予怀轻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于凡尘之中,窥星辰。欲揽星辰入我怀。
但星辰不是凡间物。终究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
杨予怀蓦地心口一痛,呕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祁王白萧身殒,皇城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两日后,皇城名仕亲手撰写祭文,传遍了大街小巷。
白崇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好的,活蹦乱跳的皇弟突然就死了。他明明还在计划着自己得到实权之后,该怎么同皇弟快意人生。为什么转眼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也不允许有人前往灵台祭拜。更不允许别人将白萧下葬。
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守在白萧的灵堂里,呆滞的坐着,茶不思饭不想。
太后娘娘对于祁王的死也十分的震惊。前些日子她派去江南的杀手,无一例外的都空手而归。原本她以为,要杀白萧已经不可能了,却没想到白萧居然自己死了。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太后娘娘原本是应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怅然。白萧那小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但这股怅然,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
白崇文这个臭小子!居然不吃不喝的给白萧守灵,他对她这个母亲都没有这么孝顺!
灵堂内,白崇文站在白萧的棺椁旁,专注的看着里面的人。他不敢相信里面的人真的死了,明明他看起来只是像睡着了一般。
白崇文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触白萧的脸颊。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估计是这灵堂里的炭火烧的还不够旺。
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白崇文回眸看去。
杨予怀面色苍白的走了进来。距离他吐血昏迷,已经过去三天时间了。今日他从白晓堂内醒来,便赶忙拖着病体,趁着夜色跑进了皇宫里。
白崇文看到了他,立马想起了张风遥说的话。他面色一沉,抽出腰间的佩剑,对准了杨予怀的喉咙。
“是你,你居然还敢到皇宫里来。朕竟然不知道,朕的谋士居然对朕的皇弟有非分之想。”
白崇文不相信白萧已经死了,自然也就选择性的忽略了张风遥说的白萧的死因。
杨予怀不惧刀剑,径直走向白萧的棺椁。任由那锋利的剑刃从他的喉咙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你退下,别用你的脏手碰朕的皇弟!”白崇文眉头一皱,长剑沾了血迹,打算将杨予怀就地正法。但随后他又想到,现在是在白萧的面前,他不能这么直接。
于是便后退一步,用剑刃威胁杨予怀,不允许杨予怀靠近。
杨予怀面无表情的空手握住了剑刃,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瑞王又能比我好多少呢?”杨予怀轻笑一声问到。
白崇文听闻这话蓦地愣住。
“你说什么?”
“摘星楼里的画,还有密室,你以为除了你以外就没有人知道了吗?”杨予怀语气淡漠。说出来的话却让白崇文无比惊骇。
“你,你怎么知道?”白崇文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杀意。
杨予怀视若无睹。
“不光我知道,祁王殿下也知道。还是我带殿下去看的。”杨予怀说着,回忆起了自己以前和白萧相处的点点滴滴。眉宇间透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笑意。
“你……”白崇文一时气急,长剑一挥,欲将杨予怀一剑封喉。
杨予怀侧身躲过。
“我会死,我也当死。但却绝不是由你动手,你没有资格。”
杨予怀一脚将白崇文踢出了灵堂。
白崇文三日粒米未进,身体早就已经吃不消了。被杨予怀踢出灵堂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路过的宫女见陛下躺在灵堂外的地上,便赶忙去通禀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听闻这则消息,冷哼一声,活该。整整三天,不喝水不吃饭,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不过他竟然晕了,便将他抬回清平殿吧。再趁着这个机会,尽快将白萧封棺安葬。
“是。”宫女应了一声。
灵堂内,杨予怀垂眸看着棺椁中的白萧。他们已经三日不曾相见了。
白萧胸口上的箭矢已经被拔除了。被鲜血染红的锦衣也被换了下来,穿上了繁琐华丽的亲王朝服。头顶上的玉石王冠衬得他肌肤雪白,肌理莹润。如生前一般,俊雅出尘,眉目如画。
“我很快就来陪你了……”杨予怀喃喃的说到。
灵堂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杨予怀直接跳进了棺椁里,用力将棺椁盖上。
黑暗中,他抱紧了身侧的白萧,闭上了眼睛。
棺椁外,一群人正在封棺,足有半根手臂长的钉子一寸一寸的钉入了棺椁里。
杨予怀听闻声响,更加用力的抱紧了白萧。
这辈子,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了。
生不能同衾,但死却能同穴。
杨予怀在棺椁里隐约听见了哭声,听见了祷告,听见了丧乐。而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了窒息,感觉到了生命从他的身体里流逝。走马灯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他生前的那些最怀念的画面。
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白萧,一个鲜活的会对他笑的白萧,就在他的眼前。
杨予怀的嘴角在灵魂弥留之际,终于勾起了一抹笑容。
……
“杨予怀,杨予怀……”
一个声音出现在了杨予怀的耳边。
杨予怀原本在虚无缥缈的黑暗里漫无目的的飘荡着,听闻这个声响便赶忙问到。
“谁?是谁?”
“吾乃司命。”
“司命?什么司命?”死后的杨予怀,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两个字,白萧。
“吾乃文昌神君,司命。掌管凡人命格。你此生,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杨予怀并未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急切的问到:“你是掌管凡人命格的神?那你可知道白萧在何处?”
司命闻言沉默了,半响之后杨予怀听见这位司命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