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洞穴内,歪歪斜斜的跪着一个人。那人形容狼狈,眼睛被一块黑布蒙着。双手被锁链高高的吊起,手臂却无力的下垂,仿若被折断的羽翼。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破破烂烂的满是血污与划痕。
唯有他头上戴着的仙鹤玉冠,能辨明他的身份。
白萧简直不敢相信那个血淋淋的人就是西陵流云。
说好的渐生情愫,不忍下手,相互拉扯,虐恋情深呢?这怎么……
白萧只觉得头疼。他赶忙走上前欲察看西陵流云的伤势。却发现西陵流云的脚下布满了阵法。这阵法白萧学过,要解倒是不难。只是需要很多灵力。
于是白萧就地打坐,吸收了一大堆灵石,将这繁琐的阵法给解了。
“西陵流云?”白萧努力压粗了嗓音,试探性的唤了一声。他不确定西陵流云还有没有意识,能不能听见他说话。
西陵流云低垂着脑袋奄奄一息,跪坐在冰凉的石板上一动不动。
白萧确认他听不见后便放了心。走上前扶起西陵流云的头,探了探西陵流云的呼吸。还好,还活着。只是被封闭了五感。
五感包括视觉、听觉、味觉、嗅觉,以及触觉。除此之外,西陵流云还被封闭了喉咙。他现在不能说话。这也正好方便了白萧救人,毕竟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白萧专心致志的研究着西陵流云手腕上的锁链,却注意到了西陵流云肩胛骨上的伤口。那道伤口,看起来很深。白萧眉间轻蹙,将覆盖在伤口上的布料小心翼翼的掀开,入眼的画面让白萧心头一惊。
这哪里是伤口啊,这分明是一个血窟窿!
白萧颤颤巍巍的将那块布料又盖了回去。更加坚定了要救西陵流云出去的决心。
只是这条该死的锁链,怎么打不开啊。用撬的用锯的都不好使。
白萧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尝试了各种办法。用尽了十八般武艺,终于摸到了那条锁链的关窍,冰冷的镣铐应声而开。
西陵流云原本正昏迷着。感觉到自己的手臂突然下滑,瞬间便惊醒了过来,警惕的环顾四周。但他看不见也听不着,就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这种未知的,一望无际的黑暗,最是令人惶恐不安。
片刻后,他的另一手也被放了下来。被束缚了不知道多久的手腕乍然通了血,还让他有些不适应。
难道,是那个神秘人又回来了?他又想做什么?
不,不对。那个神秘人不会给他松绑。更不会……给他披上衣服。
是谁?究竟是谁?
白萧将西陵流云从锁链下解救了出来,又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件款式十分大众化的长袍给西陵流云披上。而后奋力的将西陵流云扶了起来。
西陵流云默不作声的借着白萧的力道站了起来。他想问问身边的人,你是谁?是来救我的吗?但他说不出话,只能攥紧白萧的手腕。
他的触觉失衡,摸不出那只手的大小,甚至摸不出那只手是细腻还是粗糙。但他却莫名从那只手上感觉到了一丝亲切和熟悉。
白萧一门心思想救西陵流云出去,自然并未注意到西陵流云的动作。他原本是想背西陵流云出去的,但他粗略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低估了西陵流云的体格。再则这山洞内的道路狭窄,若他背着他出去,大概率会堵在半路上。
白萧思虑再三,回眸看向西陵流云。最终决定,解开西陵流云的听觉封印。再给自己的声音施个咒,变得沙哑苍老。
“你一会儿拉紧我的袖子,跟紧我。”
西陵流云闻声一怔。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能听见了。但他却仍旧不能说话,只能乖巧的拉住白萧的袖子。表示自己听见了。
面前之人的声音太过苍老。听起来仿佛已经七老八十了。西陵流云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年龄段的人,就连他的师父也没有这般苍老的声音。待他跟着这只袖子的主人走了几步后,突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
他的救命恩人,大概率是幻化了自己的声音。他不想被认出来。所以只解除了自己听觉的封印。
西陵流云的心中快速的闪过什么。他大致有了一种猜测,又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只能敛下心神,悄悄的将白萧的袖子,攥的更紧。
白萧带着西陵流云七拐八拐的走出了这座山洞。呼吸着山洞外新鲜的空气,白萧忍不住感叹西陵流云的顽强。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他居然还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独立行走这么远。果然不愧为主角。
可是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办?将西陵流云带哪儿去?是把他带回自己的院子,还是将他送出修仙界?亦或是把他送到三长老的道场里……
西陵流云这一身的伤,他是没办法医治的。即便他有一堆疗伤圣药可以吊着西陵流云的命,但也是治标不治本。
若要将他送出修仙界,那西陵流云就更是没救了。如今看来,只有将西陵流云送到三长老的道场,才能救他一命。不然这剧情就直接歪到姥姥家去了。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萧有了决断后,便掏出了自己的佩剑,打算御剑飞行。御剑飞行跟那些夸张的飞行器比起来,是速度最快,动静最小的飞行方式了。
但……
白萧侧眸看向站在身后的西陵流云。但带着这么一个五感不全的人御剑飞行,是不是太冒险了?于是白萧左右权衡之下,直接用剑柄把茫然无措的西陵流云敲晕了。
相比而言,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御剑飞行,就要方便多了。
西陵流云始料未及,在晕倒的途中,条件反射的拽住了离他最近的物什——白萧的剑穗。
白萧只觉得自己的剑被西陵流云往下拉了一下,并未注意到少了什么东西。那条剑穗是万俟渊硬要给他戴上的,本身他也不在乎。
甘成玉最近愁的眉毛都快掉光了。他的徒儿啊,他难得收到这么一个天赋异禀,又乖巧的徒儿,怎么就这么消失了?唉……
就在这时,他紧闭的门扉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敲了一下。
“谁?”甘成玉站起身来,打开房门。看到了一颗圆滚滚的石子慢悠悠的滚下了阶梯。滴滴嗒嗒的,富有节奏感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夜深了,道场上静悄悄的。以往这个时候,道场上空无一人。但今日,道场中央却反常的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躺在太极图上,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楚。
甘成玉皱着眉头,走上前探查情况。却发现那个躺着的人,居然是自己那个失踪了的徒儿。甘成玉一时间喜不自胜,但当他看清楚情况后,慈祥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
他这徒弟,怎么浑身是伤?破破烂烂的衣襟下,满是狰狞的血窟窿。千疮百孔的,没有一块好地方。
白萧躲在暗处。见甘成玉将西陵流云带回了寝殿,便松了一口气。筋疲力尽的吸收了好几块上品灵石,御剑离去。
但他没想到,他的厢房里还有一尊大佛等着他。
白萧推开房门,看到了万俟渊,被吓了一跳,赶忙将房门关上。
……他莫不是看错了?
白萧定了定心神,再次打开房门,却见万俟渊对自己微微一笑。
“师弟,我在这里,让你很意外吗?”
白萧:“……”确实,确实很意外。
“师兄,你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你不应该在厢房里休息吗?”
万俟渊闻言轻叹一声:“话虽如此,但这大半夜的,师弟不是也没休息吗?”
白萧听闻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他怀疑万俟渊是知道了什么。于是薄唇微抿,故作腼腆的笑了一声。
“我今日看到古籍上说,吸收日月之精华对修复灵根很有帮助。所以便想着去试一试。师兄你大概没注意到,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
白萧为自己半夜不回屋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但他给出的解释也并不是胡诌的。
古籍上确实说了,吸收日月之精华对治疗内伤很有帮助。白萧即便是撒谎也不会给自己落下把柄。万俟渊若想去查证,那就尽管去查。
“……我当然注意到了。”万俟渊见白萧提起月亮,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但明日才是真正的月圆之夜。”
“明日?”白萧眉间轻蹙:“那明日我也去试一试。”
万俟渊听闻这话摇摇头:“不必如此辛苦了。明日之后,你就再也不用为灵根所烦扰了。”
“师兄此话当真?”白萧将信将疑,而后眼前一亮:“难道师兄找到先天灵宝了?”
“不是。待明日,你就知道了。我特意在你房中等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白萧:“……”那明日,可够精彩的。
第74章 黑月光(二十五)
甘成玉连夜为西陵流云疗伤。终于保住了西陵流云的性命。
西陵流云躺在床榻上悠悠转醒,看到了久违的光亮,还以为自己上了天堂。可这天堂里,怎么这种重的药味?
“我的祖师爷诶,总算是醒了。”甘成玉端着药碗,见西陵流云醒了,忍不住长叹一声。
西陵流云听见甘成玉的声音,立马反应了过来。原来他没死。不仅没死,他还能听见能看见了。
“师父。”西陵流云虚弱的唤了一声,欲起身给三长老行礼。
三长老赶忙按住他。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受伤太重,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西陵流云闻言咳嗽了一声:“多谢师父。”
“客气什么?”甘成玉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的问到:“你这一身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西陵流云听闻这话沉默了。半响后回答道:“徒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徒儿是要去凡间历练的,结果刚离开修仙界,就被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那人修为颇高,徒儿不是对手。不过一个回合,徒儿便败下阵来,被他打晕了。”
“那你可还记得他的功法路数?”
西陵流云摇摇头:“他只出了一招,甚至没用佩剑。徒儿实难辨别。不过他身上萦绕着一丝黑气,看起来像是魔界中人。”
“魔界中人……”若是魔界中人,那就不奇怪了。只有魔界中人才能干的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你最近可有跟什么奇怪的人接触过?”魔界中人性格乖张,他们出手必然不会毫无意义。能下此毒手,要么是报复,要么是西陵流云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
西陵流云仍旧摇头:“徒儿在宗门里,每日醉心于修炼。除了跟师兄弟们相处,并不认识其他人。”
“……”这倒也是。甘成玉微微颔首。
西陵流云突然感到掌心里一阵异样,他张开手,看到了一条雪白色的做工精美的剑穗。
“这是什么?”西陵流云问到。
甘成玉哪里会知道:“你的右手一直握成拳头,为师给你硬掰都没有掰开。原来你的手里竟然握着一条剑穗。”
“……剑穗?”西陵流云听闻这话,蓦地想起了什么。
“师父,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是谁送我回来的?”
说起这个,甘成玉也觉得奇怪。
“昨晚为师在寝殿里小憩,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却只看到一颗滚落的石子。而你正躺在道场中央昏迷不醒,周围空无一人。当时为师看你浑身是伤,情况紧急,便没来得及深究。如今想来,大概是有人在背后助你,又不愿意暴露身份。”
不然光凭西陵流云一个人,是不可能拖着那副千疮百孔的身躯逃到道场里来的。
“这条剑穗是他的!是救我的那个人的!”西陵流云激动的说到,他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剑穗,如获至宝:“一定是他的!”
他一定会找到他的。事实上,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人选。
一定是他。
甘成玉见西陵流云傻愣愣的盯着手中的剑穗,无奈的摇摇头。
“你现在要想的不是这条剑穗,而是那个魔界中人到底是谁。如若不然,你今后可就危险了。”
西陵流云听闻这话,若有所思的将剑穗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师父,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知道一些线索。”
“什么办法?”甘成玉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