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白萧一打开厢房的门,就看到了宁雁寻和沈仪。这两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看着他。白萧乍然和他们打了个照面,还以为自己看到僵尸了,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额,你们这是……?”白萧谨慎的后退一步,疑惑的问到。
宁雁寻看了白萧一眼,欲言又止,最终神情淡漠的说了一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白萧闻言眉头一皱:“去哪儿?”他觉得宁雁寻的状态有些奇怪。这些天他一直都这么觉得。宁雁寻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而且是那种深入灵魂的打击,不然怎么会露出这种麻木不仁的表情。看上去一片死寂,怪渗人的。
“去了就知道了。”宁雁寻垂下眼眸。
“你是想将我卖了吗?”白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到。
宁雁寻听闻这话蓦地愣住,眼睛里的麻木瞬间土崩瓦解。他勾起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我就是要将你给卖了。”
“卖了多少银两?”白萧问到。
“一条命。”宁雁寻回答。
“……无价之宝。”白萧心中了然:“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
是啊,非去不可。宁雁寻鼻尖酸涩。
白萧轻叹一声:“带路吧。”
第126章 南风馆(二十六)
宁雁寻没想到白萧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或许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如此临危不惧。
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至少不会自己吓着自己。毕竟,无知者无畏。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白萧被宁雁寻送上了一辆装潢低调的马车。
这辆马车即将驶向何方?白萧心中虽然并不完全肯定,但却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他虽然不知道南风馆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但他知道,能越过秦钟书让南风馆把自己送出去的人,大概就那么几个。加之他最近又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了面,那太子殿下,估计是想贿赂他了吧。
不过太子殿下有什么目的都不要紧,反正他现在的目的是接近太子殿下。如今南风馆的举动,正好顺了他的意。
白萧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见这条宽敞的大道上人烟稀少,便将车帘放了下来。
宁雁寻瞧见他的举动,沉吟一瞬,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黑色的布条。
“今晚要去的地方比较重要。所以,我要把你的眼睛蒙起来。”
白萧闻言眉头一皱:“蒙起来我还怎么看路?”
“……就是为不让你看路,才会把你的眼睛蒙起来。”宁雁寻有时候觉得白萧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他单纯的令人发指。
“不让我看路,是怕我自己以后偷偷的来吗?你即便是要卖我,也应该将我卖的明明白白的。你蒙着我的眼睛,不像是要卖我,更像是要杀我。”
“放心,不会杀你。”宁雁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不过也跟杀你差不了多远了。反正都是要命的事情。
最后,宁雁寻还是用那块黑色的布条,蒙上了白萧的眼睛。白萧抗议无果后,便认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止了摇晃。惯性使得白萧的身躯前倾,他赶忙按住身旁的茶桌,稳住了身形。
“是到了吗?”白萧问到。
宁雁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后突然反应过来,白萧现在看不见。他轻咳了一声,回答道:“到了。”
说罢便朝白萧伸出手。
“跟着我走。”
白萧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顺着宁雁寻的手腕,拉住了宁雁寻的袖子。允许宁雁寻做自己的人形拐杖。
宁雁寻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掌心,垂下眼眸握紧了拳头。
白萧猜到了宁雁寻带自己去见的人可能是太子殿下。但没想到的是,宁雁寻带自己去见太子殿下,居然直达东宫。
站在金碧辉煌的殿宇内。白萧有些拘谨的咬了咬下唇。宁雁寻将人带到后,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他深深的看了白萧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叮嘱到。
“在这里说话好听一些,改改你的臭脾气。有人让你做什么你只管答应就是。其他的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想。记住,在这世上,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宁雁寻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白萧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有些惊慌的抬起手。但最后却只是甩了一下袖子,冷哼一声。
宁雁寻离去后,这大殿内就更加安静了。白萧能感觉到,他所站着的地方应该十分空旷。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钱,好好的一间厢房,都整出回音来了。
秦玄清处理完政事后姗姗来迟。他一踏入大殿,便看到了如玉昙花般绝世独立的白公子。没想到这一次宁雁寻的办事效率还挺快的。秦玄清不由地眉头一挑。他缓步走上前。这才注意到,白萧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
秦玄清沉默了一会儿,饶有兴趣的牵起黑布的一头,轻轻一扯。黑布顺势从白萧的眼前落下。乍然出现的亮光,让白萧眉头一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待适应周遭的光亮后,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谁这么没礼貌?扯黑布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
白萧侧眸看向身后之人,怒目而视。却在看到秦玄清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后,蓦地愣住。
“你是……太子殿下?”
白萧神情惊愕。他怎么也没想到,宁雁寻带自己来见的人居然是太子殿下。他和太子殿下仅有一面之缘,太子殿下也并不像那些好色的酒囊饭袋。会因为那匆匆一面,就对美色动心。今天晚上突然找上他,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难道太子殿下那温文尔雅的外表只是假象?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太子殿下拉入深渊?
反正今日走的这一趟,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对白萧都是极为有利的。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和太子殿下搭上关系呢,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不到白公子还记得我。”秦玄清笑着说道。
白萧听闻这话,嘴角轻勾,露出一抹惑人的微笑。
“太子殿下神仙之姿,草民怎么会忘记呢?”
“……神仙之姿?”
秦玄清听闻这个形容词,却不知为何上下打量了白萧一眼。之前在丞相府中。他与白公子相见,算得上是惊鸿一瞥。但因为有江陵王在,这中间总是多了一层隔阂,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如今面对面的与白公子站在一处,心境一下子就变了。眼前也豁然开朗。
但……秦玄清始终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秦钟书的不近人情,一直都挂在脸上。他不想伪装,也不屑于伪装。他的厌恶与喜欢都是那么的鲜明。但秦玄清却与秦钟书截然相反。他几乎将喜怒不形于色刻进了骨子里,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和善的。仿佛别人怎么对待他,他都不会生气,还会和蔼可亲的跟你讲道理。
这就是世人所推崇的圣人明君形象。秦玄清为了巩固自己在民间的声望,也耗费了不少心力。
“这神仙之姿四个字,用来形容白公子才最为贴切吧?”
秦玄清直接给白萧来了一个商业互吹。
白萧听闻这话,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太子殿下当真这么觉得吗?”
“当真。”秦玄清示意白萧坐下。白萧也没推辞。他直挺挺的站了这么久,腿都站酸了。
“若白公子不是神仙之姿,又怎么会将江陵王迷的神魂颠倒呢?”
白萧没想到太子殿下会突然提起江陵王,嘴角的笑容立马耷拉了下来。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白萧问到。
秦玄清摆了摆手:“白公子别误会。本宫只是为白公子的魅力,感到钦佩罢了。”
“……哦~”白萧这一声哦,莫名有些阴阳怪气。
秦玄清沉吟一瞬。
“据本宫所知,白公子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卖进南风馆的?”
白萧闻言眉间轻蹙,但立马又恢复了面容和煦的样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心中越讨厌太子殿下,面上的笑意就越发诚恳。尤其是在太子殿下说出他的身世之后,他心中汹涌的恶意几乎要抑制不住。他凭什么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让他痛苦的事情?就因为他是太子吗?因为他高高在上,有权有势,所以就能对他的事情直言不讳吗?
“本宫从没想到,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父亲。”秦玄清唏嘘的叹了一口气,侧眸看向白萧,温柔的问到:“难道白公子不想离开南风馆吗?若白公子想,本宫可以帮你。”
宁雁寻交给他的信件上写着,当初白萧被卖进南风馆里的时候,可是拼命挣扎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肯屈服。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但秦玄清还是觉得,白萧并不甘心局限在南风馆里。所以才有了他今日和白萧的会见。
“太子殿下想怎么帮我?”白萧问到。
“若白公子能答应本宫一个条件。为本宫完成一件事情。待事成之后,本宫便予你黄金万两,百亩良田,将你送往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由自在的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白公子觉得如何?”
这是秦玄清觉得最有诱惑力的条件了,尤其是对白萧这种渴望自由的人来说。
“什么条件?”白萧眼前一亮,撑着下巴,看上去是动心了。但他实际上是在思考,应该怎么绕到秦玄清的身后,勾住他的脖子。
当然,白萧知道这不可能。脖子是一个人的命脉,尤其是太子殿下这样警惕的人,要勾住他的脖子,比登天还难。
“这个条件,与江陵王有关……”秦玄清见白萧动心,眼神便有些志在必得。他自认为他了解白萧了解的很清楚。白萧这样的人,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自由,再多一点就是报仇雪耻什么的。这些事情他轻易就可以做到。
白萧听闻跟江陵王有关,便没了兴趣。他站起身来,笑容柔媚:“难道太子殿下大老远的请宁掌柜送我过来,就是为了江陵王?”
秦玄清闻言一怔。他让宁雁寻把白萧带过来,确实是为了江陵王。但现在听白萧点破,又突然不太想承认了。
“江陵王什么的,我并不感兴趣。黄金万两,百亩良田,我也并不关心。我更在意的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的出生。我身为南风馆的花魁,太子殿下大半夜的邀我过来,难道不想来一场风花雪月?”
白萧说着,竟然直接朝太子殿下走了过去。在太子殿下的注视下,他直叙胸臆。
“太子殿下身居高位,将来必定是夏虞的皇帝。我若能与太子殿下交好,又何愁不能得到荣华富贵?何必那么麻烦的去勾搭江陵王呢?”
白萧将自己的目的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打算直接来硬的。一来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更蠢,二来则是想更快的激怒太子殿下。早点激怒他也好早点下线。
第127章 南风馆(二十七)
秦玄清没想到白萧竟然如此大胆。他听闻白萧说的话,忍不住眉头一挑。
“那白公子的意思是?”
白萧嘴角轻勾,眼眸半垂。修长的手指撩起耳边的发丝,而后直接坐到了太子殿下面前的桌子上。
秦玄清瞧见他的动作,微微仰起头,身躯后仰。同白萧拉开了些距离。
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这白公子还真是……不知死活。
秦玄清敛下心神,眉眼一弯,笑了起来。明知故问道:“白公子这是做什么?”
白萧闻言俯身,将手搭在太子殿下的肩膀上。
“太子殿下猜不出我想做什么吗?”
白萧说着,修长的手指顺着秦玄清的衣襟,一路往下。白皙粉嫩的指尖,勾住了秦玄清的腰带,并暧昧的扯了扯。
他温热的吐息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味,萦绕在太子殿下的耳边。
秦玄清原本平静的心绪,瞬间鼓噪如雷。但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笑的温文尔雅。仿佛戴了一张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