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人为,这小子难不成还有上天入地的神通不成?
“真的是误会……”盛聿恒似乎疼得厉害,眼睫纤长,乖顺无比地低垂下来,喉结又上下一滚,“好疼……”
这小子明显就不对劲€€€€
裴逐顿时呵斥,“别耍花样,给我老实交代!!”
“……”盛聿恒沉默了一瞬。顿了顿后,他忽然抬起了眉眼,眼神格外深邃熠亮,嘴角向上翘起一丝,“这样吧……您要是不信,就跟我一起回宿舍,我把我的所有证件、档案都拿给您看。”
裴逐瞳孔一怔,擒拿他的那只手,又下意识施加了力道,几乎将人强按在了车门上,嗓音恫吓,“少耍花招€€€€”
盛聿恒的胸口、乃至下半身都砰的一声撞上车门,强制而又微妙的力道,让他此时喉中不由发出了一声隐忍闷哼。
结果,这一丝呻吟入耳,裴逐脸上先是错愕。
下一秒钟,内心被唤醒恐惧,他陡然松开了手,转而抽出了手帕,似是嫌脏一般,反复搓揉每一根手指,“你特么€€€€”
“领导……”盛聿恒转头看他,明明还是一张呆批脸,但眼神格外漆黑,唇角浮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哂笑。
“好了,闭嘴!”裴逐烦不胜烦,他大脑思考不及,抬起长腿又朝着他屁股上踹一脚,“去你宿舍,带路。”
盛聿恒站直了身体后,就开始不断搓揉自己被钳制住的手腕,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但被他做起来、就有几分慢条斯理的张力。
他转头看向了副驾驶,似是想起什么、嘴唇一动,“领导,要不要……”
但裴逐显然也还记着这茬€€€€这辈子,他都不想再给下属开车。
他眉眼下压,不耐叱责,“小吃街离东门也就几百米,开什么车开车!”
于是,盛聿恒就只能遗憾收回了视线,顿了顿后,他稍一颔首,“那您等我几分钟,我回烤鱼店收拾一下东西。”
七八分钟后,他的高大身形,出现在了烤鱼店大门口。
他手里还拎着那个仿佛救过他命一般的帆布包,踮脚抬头,将大门上的防盗门给哗啦拉了下来。
裴逐穿一身深蓝条纹衬衫、西装外套挂在了手肘上,正身姿修长,静站在对面马路牙子上,手中攥着打火机,准备点烟。
他眉眼深深,近乎凝涩的审视一般,将人从头打量到尾,“……”
盛聿恒身高足有一米八六、将近一米九,但并非壮硕的体型,窄而纤薄的肌肉覆在高大骨架上,但仰头抬手时,仍能看见线条分明的肩胛骨,就似是飞鸟的羽翼一般呼之欲出。
但下一秒钟,当裴逐意识到自己在看哪里时,瞳孔先是一怔,随后就颦蹙眉头,似是无比厌烦,闷闷抽自己的烟,“……”
€€€€这就特么是一只土狗!还是最呆批的那一只!
盛聿恒锁好了门,就背着帆布包,朝着马路对面走来。
裴逐一把踩灭了烟蒂,歪了歪脑袋,“走吧€€€€”
政法大学位于郊区,环境静谧安逸,宪法大道两旁种植了高大无比的银杏树,秋冬天叶黄如繁星点缀。
而深更半夜,月光从枝叶缝隙中洒下,光影斑驳、树叶参差沙沙,似有一种不可言说宁和气氛。
裴逐双手抄兜,奢侈高昂的手工皮鞋,踩着一地金黄银杏落叶,他独自闷头走在前面,身影孤高而又纤瘦。
忽然,寂静空气当中响起轻微的咔嚓一声,裴逐极其敏锐,当即就转过头来€€€€
“你刚刚在干什么?”裴逐眉头颦蹙,犹如审问。
“……”盛聿恒果不其然低下了脑袋,就仿佛被问到了关键,而他又有不可言说的尴尬隐情。
“说€€€€”裴逐瞪着眼眸,也果不其然地愠怒起来。
停顿了也不知道多久,盛聿恒才往前走了两步,情景再现一般、伸出脚掌踩住了他落在地面上的影子€€€€而影子里落满了干枯银杏叶,这一脚踩下去,顿时发出了咔嚓声响。
他还是一张呆批脸,低垂着脑袋,嗓音也沉,“很抱歉……我在踩您的影子,作为报复。”
裴逐也低下头来,用匪夷所思的眼神,凝视着自己被踩住的影子,这一瞬间,他就仿佛被活活噎住了一般,“……”
€€€€真是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幼稚”的报复了。
而盛聿恒也很巧然地、在这时轻轻转移开了话题,看向了一边,开口说道,“我的宿舍楼,就在这里。”
“嗯?”裴逐看着不远处那栋红砖老楼,眉头颦蹙起来,“你都研究生了,还住六人间?”
“是的,很抱歉。”盛聿恒低垂眉眼,他向来都是道歉第一名,“我是贫困生。”
听到这话,裴逐喉头噎了一瞬,他就仿佛无奈又无语,被堵住了任何毒舌的可能性,“……”
盛聿恒却好像丝毫都不避讳自己的贫困生身份,身体力行地带着他在绿化带中的小路穿行,用手拨开拦路的密匝树枝,“请往这边走€€€€”
裴逐在这校园当中,读完了本科和硕士、简直就犹如老家一般,比他还要熟悉百倍,哪还用得着领路。
他从不习惯走在别人身后,刷刷几步,就又越到了前面去€€€€
“请等等€€€€”连提醒的话都仿佛来不及。
下一秒钟,宿舍门口扫来一束好似捉奸一般的手电筒强光,伴随着阿姨的叱责嗓门,“我看是谁这么晚回来€€€€!”
而就在手电光即将扫来的前一刹,裴逐被攥住了手腕,向后一拉,一阵天旋地转后,他被以一种强制又暧昧的姿势抱在了怀中。
盛聿恒背对着宿舍门,他的高大身形几乎挡住了大半视线,从松散领口中、散发着一股老式洗衣粉的清爽干冽的味道。
他不可自控地、将鼻尖埋在了裴逐的发丝当中,一片强光照射当中,低垂纤长的眼睫下,显出了一抹浓稠情愫、格外缱绻深邃。
宿管阿姨眉头颦蹙,似是不满,“都门禁了,怎么还不回宿舍?”
“马上。”盛聿恒双眼垂闭,微微一笑,“女朋友哭了,哄完马上就回去。”
腻歪小情侣应该是每一栋宿舍楼门口的特产€€€€
就仿佛见惯不惯,宿管阿姨推开了宿舍大门,先自己回去了。
而下一秒钟,盛聿恒的胸口狠狠挨了一胳膊肘,怼地他连连后退了两步,捂住痛处,呛咳了好几声,“咳咳……”
裴逐眉头颦蹙,似是嫌脏一般,在自己的肩头屈起手指掸了掸。
“晚上十一点门禁。”盛聿恒站直了身体,如实回答道,“而且现在要AI刷脸才能进楼了。”
裴逐已经毕业多年,确实是不知道这些。但他恐惧任何肢体接触,眼神十分厌恶,“少动手动脚。”
顿了顿后,他抬起头仰望整栋宿舍楼,喉头轻微一滚,“……我们怎么上去?”
十分钟后€€€€
裴逐带着一股羞愤、又几欲杀人的表情,穿着一身紧绷修身的西装,艰难地从一楼男卫生间窗户中翻进来。
他嘴里不住威胁,“你小子死定了……我一定会让你在法律界混不下去……”
盛聿恒却充耳未闻一般,还怪好心,伸手拉了他一把。
“很抱歉。”他眼神黑沉,依然是道歉第一名,“我会跟校长信箱反应,宿舍男卫生间的窗户应该扩大一些。”
“……”裴逐已经半只脚落在了地面上。闻言,他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你到底是怎么考上的北大?”
盛聿恒真就低头思忖了片刻,一板一眼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可能我比正常人聪明一点。”
裴逐啪的一声,立刻就将他来拉自己的手给甩开,干脆利索地从窗口跳下,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去。
€€€€他才不想被传染傻子病毒。
盛聿恒转身,抓住地上的铁制框架,又将它原封不动安装在了一楼窗户上,然后跟上了裴逐,一路来到了二楼走廊尽头。
窄窄一道宿舍门,两旁贴着近乎褪色了的红对联。而他们头顶上就是一道横批,写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法海无穷”。
盛聿恒掏钥匙开门,声音淡淡、又在道歉,“对不起€€€€屋内可能稍稍有些乱。”
裴逐对于男生宿舍是个什么鬼样子,完全心知肚明,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掏出手绢打算捂住口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岂料,凡是视线所及之处,都堆满了汗牛充栋、密密麻麻的考研书、法考、CPA的书和复印材料€€€€都格外眼熟。
足足十几摞、垒了足足将近一人高,且歪斜松垮,随时都有倾倒下来的可能。
“随便坐吧。”盛聿恒见惯不惯,随手抽出来一把椅子,在表面随手擦了两下。
他又转过身来,拿起一个老旧的铁皮茶盒,往一次性纸杯当中夹了些细碎茶叶,然后拎起了脚边一保温暖壶,往里面沏冲开水。
一片湿暖馥郁的茶香,顿时在空气当中氤氲开来。
趁着裴逐双手插兜,转身环视着一整间宿舍的时候,盛聿恒稍稍侧了侧身、形成了一个视线死角。
他手头很稳,而且脸不红心不跳,掰开一小颗蓝白色胶囊,将里面的些许粉末,倒在了茶水当中。
他视线下垂,顶着一张呆板无趣的脸,且很毕恭毕敬,手掌捏着茶杯,转身就要递给裴逐,“领导€€€€请喝。”
裴逐垂下狭长眉眼,淡淡扫了一眼这杯粗制滥造的澄黄色茶水,停顿了片刻之后,他才抬起手接过来。
在那么一瞬间,盛聿恒微微抬起了视线,他瞳孔好似幽邃深渊,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翘起€€€€
但下一秒钟,几乎是掩耳不及盗铃之势,裴逐端着茶杯,哗啦一声径直将滚烫茶水全泼在了盛聿恒的脸上!
“你把我骗来这里€€€€”裴逐双眼眯起,近乎凛冽审视一般,嗓音格外低沉,“究竟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15章 腿部挂件
热水已经在暖水壶中放了整整一天,因而已经算不上是开水,只是温度仍然稍高、混合着茶叶碎渣,被一起泼到了脸上。
盛聿恒满头满脸都是水渍、黑发垂落耷拉。他张开嘴唇呛咳了几声,显得猝不及防、且十分狼狈。
顿了顿后,他脑袋偏向了一边,抬起手掌,抹了一把口鼻,就似是无可忍耐一般,狠狠骂了句方言脏话。
而裴逐仍好整以暇,他一只手插兜、另外一只手嘎吱捏攥着一次性纸杯,微微勾起了唇角,等着看他爆发€€€€
而沉寂了几秒种后,盛聿恒却只是抬起了湿淋淋的眉眼,极其深邃地看过来一眼,“你就这么怀疑身边所有人,难道不孤独吗?”
这话实在是不符合预期€€€€裴逐稍稍怔愣了一瞬,嘴角有几分抿紧。
盛聿恒又抬起手掌,抹了一把脸,他似是有些无法忍受,但嗓音却依然强硬压抑、带点梗塞,“只是你喝酒了……我才给你倒了杯醒酒茶。”
“领导€€€€”但他情绪还是挺稳定,像是一只老实忍耐的水豚。明明身上湿漉又狼狈不堪,却又抬起手重新倒了一杯茶,嗓音淡淡道,“我一直在讨好你。”
盛聿恒端起茶杯,再次递到了裴逐面前。
只是这一回,他眉眼垂落,似乎反思一般,可又实在是笨拙,“可能……我做的不太好。”
“……”裴逐凝视着面前这杯茶,瞳孔瞪大凝颤着、喉头顿时就仿佛噎住了一般。
讨好€€€€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算是哪门子的讨好??
裴逐又不是个傻子、还有着远超常人那般精明,此时有几分被愚弄了的愠怒,刚想骂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