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看到八字的那一刻,方留青内心简直要骂起街来。
要知道,长明灯是祈福之灯,向来只能点亮生人,无法给逝者燃起。
之前来的路上,他们早就已经确定过,原属于这个生辰八字的程昱凤本人已经去世多年,而现在,他的八字却又出现在了东岳观的长生殿里,甚至长明灯还照常亮着
方留青刚想到这里,就见褚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还顺带感叹道:“明明是早已死去的人,却还能点亮长明灯,真是开眼了。”
方留青:“……”
他怀疑对放在阴阳怪气,但可恨他没有证据。
毕竟,褚宁说的还真就是大实话。
先前,方留青虽然吐槽了几句,但他内心一直觉得事情总不能这么巧,就算褚宁跟师叔白轻慈都怀疑那个死掉的程昱凤是被人下了圈套,帮另一个人替了命,可那些人就算要搞坏事,也不该明目张胆地在他们东岳观里搞小动作才对!
他们的祖师可是东岳大帝,是执掌生死轮回的神。
这人在东岳观的长生殿里搞这样的动作,不明摆着就是在挑衅东岳观,甚至挑衅他们祖师爷吗!
一时间,方留青出离愤怒起来,他盯着眼前的这盏长明灯,脸色难看,弄得在一旁偷偷关注这边的几个成年道士有些疑惑跟不解。
帮忙指出程昱凤长明灯的道士见状,挠挠头,大着胆子跟方留青搭话:“小师叔,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这盏灯的主人惹到你了?”
就是说,感觉小师叔看长明灯的眼神,有点让人毛毛的啊
方留青一脸便秘。
他忍了又忍,拳头攥了几下,这才深吸一口气,跟褚宁对视一眼,然后转向旁边经常管着记录的同门,一脸严肃地说:“我需要知晓申请点亮这盏长明灯的香客信息。”
管记录的同门闻言,表情有点犹豫:“小师叔,咱们观里的香客大多都挺注重隐私的,你突然要人家的信息,会不会不太好?”
说罢,还往褚宁身上看了一眼。
方留青:“小伙子,隐私保密工作做的不错。”
他夸了对方一句,又说道,“但这次实在是因为这个香客的身份有些问题,况且观主也是知晓此事的,你去查就是,不会有问题。”
一听说是香客身份有问题,管记录的同门当即脑子里就闪过了十种八种的可能。
比如说,有的香客可能是最近脑子一抽跟人打架被关进去了,又或者有生意不好的香客,破产跑路了的,更甚者还有给小情人跑来挂长明灯的,最后被老婆找上门
这些事吧,虽然出现几率低,但也不是不存在。
有几次香客出了问题之后,有仇家或是对家为了泄愤,还打听来他们观里闹事,见了点着对方名字的长明灯就要砸来着。
不过最后嘛,那些找茬的都是被他们道观里的师叔们联合请了出去就是。
至于那些香客的长明灯,自然是到期之后,就被道观拉入了香客黑名单。
管记录的弟子脑子里想法乱飞,但手头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一年一盏长明灯,点的还是最高规格,这样的香客在他们东岳观里都是做过具体身份登记的,找起来并不算困难。
只见,管记录的同门弟子熟门熟路地翻出一本厚簿,很快就翻到其中一页,给方留青指了出来:“小师叔,你要的信息都在这儿了,出香火钱点灯的香客是位陈姓的女善人,她是替自己儿子点的长明灯,已经在咱们观里连续点十年了。”
顿了顿,他嘴里又小声八卦问,“这人究竟是有什么问题啊?”
不会说,这上面写的儿子程昱凤,是这人背地里的私生子,如今被原配发现了吧!
这位同门弟子脑洞大开地想着,而旁边几个弟子则是跟着若有所思起来。
没查之前,负责长生殿这块工作的道士们只是觉得程昱凤这名字听着耳熟,等查到香客姓陈,对方还在观里坚持给家人点了这么多年的灯以后,众人就跟记忆唤醒了一样,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好像有点印象了,我记得这位陈夫人面相看起来是很和善的。”
“我也记起来了,她好像每隔三个月,就会来观里上香,偶尔会过来咱们殿里,看看她儿子的灯。”
“那我还见过她跟咱们副观主论过道呢!”
“别开玩笑了,咱们副观主会论什么道,你说她找观主论道还差不多。”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人家跟副观主论的可是生财有术的道。”
“生财有术?看来这位陈夫人一定很有钱了!”
长生殿里的几个成年道士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说着,但却也都不认为这位陈夫人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褚宁听了一耳朵,见方留青还在对着那本厚簿上的人名皱眉,仿佛恨不能盯着那页纸盯出个窟窿来,他等了片刻,向前伸手晃了晃,问道:“小青道长,看出什么来没有?”
方留青抬头:“……”
方留青憋闷,把厚簿递给褚宁:“没有,你看看?”
褚宁低头,草草看了眼厚簿上的记录,就只留有一个字迹潦草的签名,隐约能看出是“陈爱莲”三个字,一道联系方式,以及跟点灯之人间填写的母子关系几个字。
“怎么,你看出来什么没有?”等褚宁看完,方留青又反过来问他。
褚宁自然也说:“没有。”
只凭一个人名跟联系方式,他能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方留青摊手说:“看来得等我师父或者副观主来才能知道更多这人的身份信息了。”
刚刚听旁边的同门对话,再加上施明恩之前表现出来的、对程昱凤这个名字的熟悉,方留青自觉师父跟师叔应该会比他们了解的更多。
就是不清楚师父他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摆脱外面那群热情的香客。
方留青的目光下意识往长生殿外看了看,预料之中的没有看到自己师父的身影。
他侧着头,正要跟褚宁说再等等,结果余光一瞥,就看到褚宁摸出手机,但视线却还落在厚簿记录着的那页信息上。
一瞬间,方留青想都没想地瞪大眼睛说:“等等,你不会是在给那个陈爱莲打电话吧?!”
话音刚落,褚宁手机里就传出一阵轻快音乐。
音乐响了大概一两秒,接着停顿一下,显然是拨出去的电话被对面接起来了!
方留青:“就这么莽的吗!!”
“小青道长,你说什么?”褚宁听到方留青的声音,一脸无辜地抬头看了方留青一眼,接着,他的手机里就传出来彪子哥疑惑又小心翼翼的声音,“歪?匿名爸爸,您找我?”
方留青:“没事了。”
好嘛,是个男人接的电话,看来褚宁打给的并不是陈爱莲。
是他想自己想多了。
不过,什么爸爸?
褚宁手机听筒里露出的声音不大不小,方留青正警惕着,以为褚宁是直接打到陈爱莲那边去了,结果猛地听到这一声爸爸,反应过来后,他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褚宁他才多啊?
就有儿子了?
不,不对电话对面的明显是个成年男人啊!!
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打招呼流行叫爸爸吗?
一直在东岳观沉迷修习练剑的土包子方留青表示不能理解,同时大为震撼,看向褚宁的目光都瞬间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心道,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儿。
褚宁抬起眼,正好对上方留青略显复杂的表情,就很是莫名:“?”
不是很懂小青道长又在想什么呢。
临市,彪子哥在中午前了解过程昱凤的遭遇过后,一整个下午都在埋头联系人去查有关程昱凤当年签约经纪公司的一些相关内幕。
这种事按理来说,如果不是认识相关行业的内部人员是很难查到的,但谁让彪子哥别的东西没有,就是钱多,他一通真金白银地砸下去,还真让他找到一个经纪公司的前离职高管,从对方嘴里挖出来了点事。
这头,彪子哥也是前脚刚听那个离职高管吐完跟程昱凤有关的部分消息,顺便又听对方大吐特吐了一番有关经纪公司老板的槽,后脚褚宁的电话就跟着拨了过来。
这实在是让彪子哥感到惊讶不已,并认为匿名爸爸果真料事如神!
褚宁表示:“这次真的是巧合。”
彪子哥立刻说:“哎,您就谦虚吧!”
褚宁:“……”
不再试图解释,褚宁问道:“你那边都查到了什么消息?”
“如果我找的那人没说谎的话,那事情可就多了。”彪子哥在电话那头道,“您可能不太了解娱乐圈里的事儿,就大多数明星偶像跟经纪公司,他们之间往往都是有很多龃龉的,部分明星跟公司为了合约不公撕破脸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程老师不论是在生前还是去世后,他跟经济公司之间的互相成就,反被人们传成一段圈里难得的佳话。”
“程老师跟经纪公司关系好,我是这么认为的,粉丝是这么认为的,甚至他自己也是一直这么以为的,但直到今天我找到的那个离职高管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彪子哥吸了吸鼻子说,“那高管说了,当年程老师的经纪人本来是不想签下程老师的,因为他年龄大了,根本比不过那些十五六岁就准备出道的新人,后来还是他们董事长偶然翻到程老师的资料,看程老师跟她丈夫是一个姓氏,开玩笑说他们八百年前可能是一家,又看程老师是为了梦想离家出走,这才主动让经纪人把他签了下来。”
褚宁听到这里,神色微动,打断他道:“这家经纪公司的董事长这么好心?她叫什么名字?”
“姓陈,叫”彪子哥在电话那边皱眉想了片刻,“叫陈爱莲!”
陈爱莲这个名字刚从电话里漏出声,还不等褚宁反应,旁边努力听电话的方留青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这都什么事儿?
难道是公司老板过太爱护自己的偶像员工,直接爱护到了把对方当亲儿子养,甚至还坚持在对方去世以后都以母子的名义,瞒着道观里给他点长明灯?
这么感天动地的母子情,怎么听起来这么古怪。
方留青这边脑子有点锈住,还没转过来,就听电话里彪子哥的声音更大了些,活像个被一拳打碎了百米滤镜的大冤种,声音愤愤道:“就是这个陈爱莲,我刚开始听那高管这么说,还以为经纪人才是那个坏心眼的,好歹他们经纪公司的老板还算慧眼识珠,是个好人,结果”
“没想到这位陈女士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个?”褚宁非常顺口地把话接了下去。
彪子哥:“对,没错!匿名爸爸您怎么猜出来的?真是太厉害了!”
方留青正想听听这个陈爱莲到底怎么坏呢,就听彪子哥对着褚宁连续输出了一顿又一顿的夸赞跟拦不住的彩虹屁,于是表情变得十分麻木。
褚宁对这些彩虹屁已然非常习惯,于是淡定问道:“陈爱莲都做了什么?”
“陈爱莲做主让程老师的经纪人签下了他,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提出要让程老师更改年龄,快点出道。”彪子哥语气复杂说,“听说那个前高管说,程老师后来对外宣布的出生年月,就是陈爱莲亲自为他选的,同时也是因为这件事,前高管周围的工作人都认为,程老师很对陈爱莲的眼缘跟胃口,于是就给程老师研究了一套能在娱乐圈里稳扎稳打红起来的方案。”
根据前任高管的回忆,那真是一套再好不过的方案,所有人都以为这套方案交上去之后,一定会得到陈爱莲的肯定跟赞扬,但没想到的是,陈爱莲当天就开大会,把他们那群高管都狠狠数落了一顿,并且直白地表示程昱凤不过是公司里刚签约的新人,别人怎么来,他就怎么来。
这位前离职高管以及他们的同事当时都以为是他们会错了意,原来老板并没有打算好好捧一下对方的心思,结果就在当天,陈爱莲骂完他们之后,接着就又拿出另一套方案交给了程昱凤的经纪人,让他照着那套方案安排程昱凤去做。
本着被数落后的逆反心理,前高管拉着几个同事去找了程昱凤的经纪人,要来了那份神秘的新方案,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份“压榨”合同。
那是公司里确定过翻不出任何水花的过气演员才会收到的“压榨”合同,一般来说,拿到那样的合同,就注定了这个人会一直反复流连在地下商演跟站台活动之间,永远失去了出现在大荧幕,大舞台上的机会。
前任高管跟彪子哥说这一段的时候,语气很是嘲讽,所以轮到彪子哥跟褚宁讲陈爱莲做得那些好事的时候,也跟着嘲讽起来:“陈爱莲当初给程老师定下只准他参与低质量站台工作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程老师还是个能力过硬的舞蹈家,跟别的小演员根本不一样。”
程昱凤当年出道的头三年,确实是属于一个查无此人的状态,但正因为经纪公司里给他定的工作既少又闲,于是在三年的时间里,程昱凤直接趁着空闲的时间,把所有他能报名参加的舞蹈比赛都参加了个遍,奖项更是拿了一堆又一堆。
也正是因为这些奖项,到了程昱凤出道的所谓第三年,他便收到了那一年春晚总导演的邀请函,邀请他出席其中的舞蹈节目,以领舞人的身份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