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关部经理心脏猛的一跳。
他眼神频频看向茶水间大门,懊恼地看向自己这朋友,低声骂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人事部经理撇撇嘴,“当初我能来这儿,还不就是心动你说这边风气好,老板随和,给钱痛快,没有其余公司那么多屁事儿吗?”
公关部经理瞪眼看他。
人事部经理毫无畏惧地瞪看回去:“结果呢,来了这边发现风气确实没那么歪,但那是因为这公司就是人家老板的一言堂,资源分配只凭老板喜好来给,谁出去争都没用,可不就没那么多破事儿了。”
公关部经理没想到人事部经理怨气这么大。
人事部经理才不管他,嘴巴没闭上,继续叨叨说:“老早我就觉得这边管理是真不对劲,只是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但现在咱们都碰上这种事了要是猜的没错,我估计梁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好运被陈总选中做了那个替命里的幸运儿,现在陈总那么果断就放弃他,又说要挑选新人来捧,还要同一季度出生的,看这架势是准备再牺牲一批倒霉蛋,来捧出一个新顶流啊。”
公关部经理瞪着人事部经理看了又看,直到把对方给看闭嘴了,才缓缓吐了口气,有气无力道:“行,就算你说的都对,但又能怎么样。”
陈总要新人的资料,他们做员工的还不是得老实整理好了交过去。
人事部经理把冲好的咖啡递给公关部经理,也跟着叹了口气:“不知道的时候还好,但现在这么一捋,我这良心怎么那么过意不去。”
“你清高,你善良。”公关部经理道,“但我还是劝你少说几句,刚刚那些话,除了我最好别说给第三人听。”
“那当然。”
人事部经理耸耸肩,直觉自己这好友似乎还藏着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只不过他虽然心头好奇,但还是很有分寸地忍住没问。
稍稍整理了一下胸前有点皱了地衬衫,两人一前一后从茶水间里走出。
梧粱传媒的整个公司的内部设计,是主体六层,然后有四面而上的旋梯,各部门办公间各自分散在四侧,中空是宽阔的一楼大厅,抬起头的中央顶端是一座玻璃搭起的镂空吊顶,白天有自然光倾泻而下。
以往的时候,公司内部季度热度最高的三名艺人,会有超巨幅海报被展示挂起在吊顶最中心,每个进入公司的人都会一眼看到。
人事部经理从茶水间出来的时候,公司后勤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得到上头给的消息,正在拿工具把最中心位置上属于梁飞的个人海报往下撤。
“这下全公司怕是都知道梁飞被陈总放弃了。”人事部经理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被撤下去的海报摇了摇头。
公关部经理跟他站在一处,目光却完全没往海报上看,只是微微低头,眼神在一楼大厅最中心的貔貅雕饰身上划过。
人事部经理若有所思,跟着好友的视线一块儿往下看。
“怎么?”
话音刚落,后勤部撤下的海报就从站在下方扶梯上工作人员的手里脱手而出,只见海报中笑容灿烂的梁飞掉落在貔貅雕饰的双角之上,又因为惯性带来的巨大冲力,整个被拦腰劈成两半。
“天哪!!!!”
原本撤海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在角落里偷偷拿出手机拍照录像,结果海报被貔貅雕饰瞬间劈开的画面太过出乎意料,在场中有的人没忍住,下意识捂住嘴惊呼出声。
躲在角落拍照录像的那些更是激动得记录下了全过程。
梧粱传媒每天进出的客户众多,人事部经理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恐怕过不了几秒,刚才梁飞海报坠落又被劈断的视频画面,就会出现在各大网络平台上,然后被网友疯转了。
这么想着,他看了眼自家好友,竟开始有点怜爱对方。
“兄弟,做好准备,现在赶紧通知部门公关,热度应该能控制得住”
人事部经理拍拍好友肩膀。
不过公关部经理却沉默了一下,却没回答他,而是看着下方的貔貅雕像出声说:“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人事部经理:“什么?”
公关部经理话到嘴边,但还是叹了口气说:“也没什么。”
人事部经理摸摸下巴:“又是说一半不说了,你可真够莫名其妙的。”
明显是藏着什么心事,公关部经理跟他匆匆说了句“你忙”,就转身离开。
海报坠落的事到底没能多捂几分钟。
毕竟今天梧粱传媒自身牵扯的热搜事件太多,公关部门尽量控制了一下话题热度,见海报坠落的视频先是冲上热一,又掉回到了中间位置,也就没在多管。
但与此同时,网上对视频的讨论度却甚嚣尘上了起来。
一直关注网络的彪子哥三人自然也看到视频,还顺手转发到了群里。
你永远的彪子哥:【来看热闹![视频.avi]】
灵异小组组长玛卡巴卡紧随其后:【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这是梧粱传媒内部彻底撕破脸了?好值钱的顶流一哥说放弃就放弃?】
塔罗召唤兽:【最后海报被貔貅撕裂的那一幕,有点儿东西。】
怪谈老史:【视频最后看似巧合,但真的很不吉利,貔貅纳财,这一遭下来,瞧着像梧粱传媒故意膈应梁飞人呢。】
你永远的彪子哥:【褚,大佬,您看看呢!!】
“貔貅辟邪纳福,只进不出,但每一只貔貅都有自己的主人,旁人轻易碰不得,否则便会被吸走福运。”家中,褚宁打开语音,说给群里几人的时候,也是解释给在自己身边凑热闹的褚明明听,“风水学上,人们对貔貅的携带都比较谨慎,少有娱乐公司会选在人流量聚集的大厅中央摆放貔貅。”
怪谈老史听完语音,连连附和:【是这个理,人多的地方气息混杂,貔貅摆放在人来人往的大厅,若是位置不对,很多时候吸到的或许不是福气,而是浊气了!】
玛卡巴卡疑惑:【可梧粱传媒的老板明显是懂玄学的,她应该不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吧?】
“谁知道呢。”褚宁反复看了下视频里的貔貅雕像,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貔貅珍贵,需要借载体而生,金貔貅来财,木貔貅康健,水貔貅运好,火貔貅昂扬,土貔貅平安,性质越是纯粹,就越能发挥它的作用,可看这大厅里的貔貅雕像,却是用最简陋的泥灰堆积而成。”
泥灰虽是五行属土,但由此制成的貔貅却并无太大作用。
不过现代雕塑工艺用料习简,或许人家公司老板就是想单纯摆个貔貅雕塑放公司里观赏,并不在乎那些个有的没的呢?
到底只是一个十分简短的视频,群里几人也不怎么追星,对梁飞跟梧粱传媒之间的那点破事也没什么刨根问底的心思。
热闹过去后,彪子哥嚷嚷着自己回头也要买几金貔貅戴着玩儿,结果被塔罗召唤兽跟怪谈老史两人好一顿酸。
倒是一直在观察网络动向的玛卡巴卡在群里又发消息道:【梧粱传媒的公关很会转移大众视线,借着根公司一哥的公开解约跟后续拆海报的视频,现在公众焦点已经完全改变了。】
最先引起热议的替命贴跟程昱凤生前年龄造假的热度被一降再降,想单靠粉丝跟吃瓜路人的能量去揭开其中内情实在太难,完全赶不上现下当红顶流一哥跟公司公开叫板来的夺人眼球。
你永远的彪子哥:【要不然,我再砸钱买点热搜?】
怪谈老史:【豁!大手!】
玛卡巴卡:【豁!阔气!】
塔罗召唤兽:【知道你有钱,但现在情况是,咱们买一个对方就能立马给降一个,砸再多钱下去也就是听个响儿,浪费钱不说,还实在没什么用处。】
你永远的彪子:【连砸钱都不行,那要怎么办啊啊啊?】
怪谈老史:【哎,主要是程昱凤死的早,他粉丝虽然不少,但现在就是一盘散沙,比不了顶流粉圈有组织有纪律的,知道怎么给自己偶像博热度】
众人在群里一阵沉默,原本彪子哥想为程昱凤伸冤,揭开梧粱传媒跟陈爱莲的真正面目,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竟然成了梁飞离开公司的跳板,而梧粱传媒除了名声变得差了点,作为老板的陈爱莲更是没付出什么代价。
就很气!
但就在众人沮丧的同时,呆在褚宁身边的褚明明却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看一眼褚宁,见对方还在气定神闲地刷着热搜,随手点开一个热度正在上升的视频,就是梁飞方针对被公司取下个人海报的回应。
视频里出面回应的是梁飞经纪人,但梁飞也戴着副墨镜入了镜,在经纪人说话时,偶尔露出几声嗤笑,明显对老东家的做派十分看不上。
“不知道这么一遭过去,梁飞的名气又会上涨多少。”褚明明感叹一声,“这下他可是赚足了话题度,一步登天了。”
褚宁看看时间,又看了看视频里被墨镜遮住面孔的明星,笑笑说:“或许吧。”
外人或许都在感慨梁飞的运道,不仅借着程昱凤的旧账,翻扯出自己被公司改大了年龄的真相,还把之前骂他一个快三十的人在偶像剧里扮嫩的对家粉哐哐打脸一顿,真是出够了风头。
但只有陈爱莲不一样,她只看着梁飞跳的越高,脸上的冷笑就越深刻。
直到全网被删的只剩跟梁飞相关的热搜话题后,陈爱莲给助理打了个内线,表示自己需要午睡,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一个小时之内,谁也不许进到办公室里打扰自己。
助理连连应是,心里却是对陈总这个心态相当佩服了!
另一边,陈爱莲看了会儿窗外,起身走到休息室内,仔细把休息室门反锁了,这才抬起手臂,拨动了衣架顶端的一根木架。
一间窄小的密室门缓缓从休息室内的墙壁上打开,陈爱莲表情不变,迈步走过去,只见密室摆着个方桌,上头供着香炉瓜果,最靠近内侧的墙壁上,则是一张现代青年男子身着古代官差服的奇异画像。
“点烛挂果,信女陈氏,请地仙命。”
“扬善奉行,信女陈氏,请地仙命。”
“……”
陈爱莲合手而拜,表情平和。
但足足过了十息,密室之内却仍然安安静静。
眉头微微一皱,陈爱莲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眼画像上的青年官差,复又从桌案上取来粗香,齐齐送进香炉,再拜再念:“俗香七支,信女陈氏,请地仙命!”
密室内依旧安静如常。
陈爱莲合手拜拜的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腰身,咬了咬牙又重复将刚才的话念了三遍,直到她准备开始念第四遍,香炉中的七支粗香却在陡然间齐腰折断!
陈爱莲睁大眼睛,还带着星星火点的粗香恰有一支断落在她手背,烫得她拍开火星,同时往后推了几步。
“地仙在上,可是信女做错了什么?”陈爱莲站在供台前,表情里带着明晃晃的不敢置信。
可很显然的是,她供奉的地仙在此刻根本不愿理会于她,任是陈爱莲问得口干舌燥了,密室里也再得不到一点的指示或是回应。
“请地仙命”
“请地仙”
叫的多了,陈爱莲的神色也慢慢跟着变了起来。
足足半小时过去,她的表情里再也没有来之前的底气,一双生出不少细纹的眼睛看向画像,也早没了刚进入时的恭敬,而是逐渐浮起几分不耐。
很快,陈爱莲便冲着画像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面目。
“程齐,你这是几个意思?难道你忘了人间还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吗?你的良心呢!”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不仅有人想害我,还想害死我们的儿子!程齐!”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密室供奉画像微微一颤,陈爱莲眼尖瞧见了,眼中立刻重新燃起期待,又从案台上取来粗香,轻轻在香炉里捻动
与此同时,东岳阴司内部。
平时负责登记造册的几个阴差正联合着往判官衙门走。
只是走归走,几个阴差面上却都带着几分不爽跟莫名其妙。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把咱们喊回去?”
“左不过又是谁以前做的登记出了模糊,跟主机房那边的机器对不上,需要被问话吧。”
“哎,估计也就这事儿跑不了,要说咱们府君也真是的,想用现在人间那法子,搞资料同步就算了,他简单搞搞最近十几年也没人说啥,可现在呢,竟然要求把前前后后百千年的资料都归纳整理出来!里面一有模糊,就叫咱们当差的去回忆,这不是存心难为我等?!”
“都忍忍吧,好歹咱们几个当差最长不过百年,最短的小程也不过十年,总比上头那些做了千年的前辈要好。”
“天天的这些破事,真烦鬼。”
几个阴差也是前阵子刚轮完年值,这会儿正是休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