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隐隐察觉到两人打量的视线时,笑意放浅,同两人微微颔首。
“先带我过去看看昏迷中的病人吧。”并未与几人客套,褚宁歪头跟江与菡说道,“这屋子里有对生人来讲很不好的味道,你们看能不能去护士站借医院的消毒水来,给地上喷几遍。”
江照勋闻言,突然出声:“是因为那瓶圣水?”
褚宁回了句“是”。
姜维真见状,连忙表示自己可以去拿,于是朝江与菡比了个出门的动作,便从病房里快步走了出去。
病房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沈和笙刚想开口问两句别的,却只见褚宁已然抬手掐起了一个剑诀,随后掌心朝上,口中默念了几声诀后,屋内便陡然起了一阵轻盈灵动的细风。
已知,病房里的窗户早在假道士跳窗后就牢牢关了起来,而眼下平地起风,就显得十分奇异。
轻风动荡,吹的病床前的帘子沙沙作响。
褚宁透过微微透着的点光的床帘,看向躺在床帘后面的人。
“唔,好臭。”
江与菡站在褚宁身边,轻风过后,她的鼻翼间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臭气。
而江照勋跟沈和笙则是眼睁睁地发现,之前掉在地上诡异消失掉的圣水,居然又重新出现在了病房地面上!
只是与先前有所不同的是,那圣水就仿佛生了触角一般,显现之后,居然已经流淌到了整个病床周围。
这一幕吓得江照勋夫妻差些肝胆欲裂。
就在同时,褚宁已经捂着鼻子,从轮椅挂包里挥手扔了几张祛秽符出去。
祛秽符接触到圣水,登时冒出徐徐白烟,而圣水也好似遇到了天敌一般,拼了命地就想往病床底下钻。
褚宁见状,又怎么会让圣水真的躲到床底。
于是他操纵轮椅来到病床附近,一边盯着圣水,又一边去拿符咒往床下扔。
终于,被符咒烧得差不多的圣水最终偃旗息鼓,原地化作了一枚黑色圆珠,滴溜溜滚到褚宁脚边,老实地一动不敢动。
褚宁摸出一张纸巾,隔着纸巾弯腰将圆珠捡起。
然而,还不等褚宁仔细看过黑色圆珠的性状,目光便率先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是他?
褚宁眨了眨眼,平静的眼底骤然掀起一丝莫名涟漪。
第190章
房间里,看到圣水被符咒烧到只剩一颗黑色圆珠的怪异一幕,把在场的江家三口人吓得不轻。
他们原以为那个假道士从二十七层一跃而下,却诡异消失的情况就已经算是超出了普通人能理解的范围。可直到他们发现,假道士留下的圣水居然早就隐藏在了肉眼看不见的地方,甚至还像拥有意识一般,正伺机朝着病床上的江与檀挪动的时候,他们为数不多的理智与思考,却隐隐开始崩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和笙一只手被江照勋紧紧攥着,整个人却浑身颤抖地跌坐在了沙发上,“与檀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用这般、这般可怕的手段害他!”
沈和笙原本是完全不信什么邪门异术的,更何况江家在商场从来只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与同行竞争,在她的认知里,所有的灵神怪异不过都是文学创作,根本不可能进入到真实的现实生活中。
江照勋稍稍拍拍她的肩背,眉心紧皱:“看来那假道士跳楼只是假象,他是刻意在引导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好让所有人都暂时不去注意那瓶被摔碎却莫名消失的圣水。”
江与菡也摸着胳膊,浑身寒毛直竖,声音瑟瑟:“褚学长,这圣水是什么东西,它怎么还结成了珠子?”
江家三人纷纷开口,终于把褚宁落在病床上的视线拉了回来。
“你哥他叫”并未回答几人的疑惑,褚宁看向江与菡,用指腹隔着纸巾摩挲了两下黑珠,语带迟疑。
“江与檀。”江与菡急急说道,“是动如参与商的与,檀施寄禅枝的檀。”
褚宁闻言,慢声重复道:“江与檀。”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地与江家三人缓声道:“他的情况有些复杂,我现在可以让他醒来,但却不能保证他日后会不会再次突然陷入昏迷。”
江照勋的眉心已然皱出了深刻的“川”字纹,沉声问道:“可否烦请您详细解释一下,我这位长子究竟是遭遇了何事?是有人给他下了诅咒,还是其它诸如蛊虫之类,会控制人睡眠的邪术?”
“没有。”褚宁摇摇头,同三人安抚道,“今日虽有有邪祟作怪,但坏事未成,他身上如今也并无异样。且,他之所以会陷入沉睡,却是跟他身上自带的先天体质有些关系。”
“先天体质?”江照勋神色一怔。
褚宁笑着看向江照勋:“我看你们家也不像是有所信奉的人家,却为何给长子取了个颇带禅意的名字?”
海尘留法雨,檀施寄禅枝。
意为法度无边,普降法雨,信徒便用檀香寄托虔诚。
取名与檀,便像是对皈依禅门的一种隐隐表态。
“与檀的名字,是我公公叫人取的。”沈和笙这会儿擦了擦眼角的泪渍,不等江照勋开口便说道,“那年与檀刚出生,便有人说他是带着大气运出生的小子,我公公生前曾十分喜爱与高僧辩法,彼时恰好输了高僧一筹,便索性叫大师给他赐名。”
江照勋也缓声道:“只是名字取下之后,那高僧却回去琢磨了七日,回头又跟我父亲说,是他见与檀命格奇特,为天星降世,一生自有不凡,遂才在取名时动了些私心。他自言破了戒,从此之后便外出云游,积善行德,至今也不曾回过桐城。”
当年高僧此言,江家众人从未放在心上,就连老太爷也因为已经把长孙的名字叫顺了口,于是便就此定下了。
“褚”江照勋神色微顿,“褚小友,可是我儿的名字,对他有所阻碍了?”
褚宁想起前几次见江与檀时,曾跟随在他周身,对他极为敬服的鬼差,摇头说道:“非也,姓名于他只是人间行走的代号,虽然可能会引起一些来自的误会,但应该并不防事。”
中间有个词他说的模糊,江照勋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褚宁并没有给对方继续追问的机会,只是干脆说道:“他这体质是先天带来的,虽然会时不时陷入沉睡,但对他自身却并不会受到影响。”
沈和笙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真就不能治好他的莫名昏睡了吗?”
褚宁安抚地看向沈和笙:“很抱歉,夫人。”
沈和笙有些难以接受,倒是江照勋更加看重眼下,只说道:“劳请褚小友帮忙,这回先帮我唤醒他”
褚宁颔首点头,再看向病床上的江与檀,眼底波光闪过,抬手便对着江与檀沉静安然的眉心,掐起一段指诀。
初时,江与菡还在旁边跟着褚宁的动作偷偷比划。
因为她发现这段指诀,完全就是昨晚褚宁教给他的那段,可随着指诀的持续变化,江与菡突然就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
理智告诉她,褚宁是一个人在施展指诀没错,可为什么她的眼前,却好像出现了好几双无形的手,在一起做着各种手势比划?!
病房内,只见褚宁掌心一起一落。
江照勋与沈和笙便好似看到了一道金光,瞬间没入了江与檀的眉心正中!
“这”
两人的神色皆有些惊疑不定。
而与此同时,病床之上,沉睡多日的男人终于眉目轻张,一双黑沉失去焦距的星眸像是滴入了清泉,在看清眼前人后,喉头滚动。
“我做了很漫长的一段梦。”
“世界崩塌,天地失序,人们在求救。”
仿佛尚在梦中,江与檀用沉静的双眸看向褚宁。
褚宁笑着看他:“只是一段梦,你已经醒来了。”
“是啊,幸好醒过来了。”江与檀于胸腔发出一声低垂的叹息,随即便神色自然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屋里味道有些不好闻。”
褚宁将黑珠拿到他眼前晃晃:“这事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两人自然而然地说了几句,语态自然地好像是多年好友。
旁边,看到儿子跟兄长醒过来后,原本惊喜不已的江家三人却全都不由自主地控制住了想要冲到病床前的冲动,直到褚宁说完了话,主动给他们让出了位置,这才纷纷走到了床前。
“哥!你终于醒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一下昏迷这么久,真是担心死我跟你爸了!”
“你先别乱动,让医生过来再给你做个检查。”
病床上,江与檀压根没听江照勋的话,直接起身松了松浑身僵硬的骨头。
他看了眼退到后面的褚宁,稍微安抚了一下身边的家人,然后便走到了褚宁面前,低头说道:“你手里那颗珠子戾气太大,不好处理。”
褚宁抬头,好笑地看他:“那怎么办?”
江与檀也笑了笑:“晚些时候我去找你,这黑珠不该来自这里,自然要尽快带它回去本来的地方。”
褚宁十分同意:“也好。”
江与檀从昏迷中苏醒,褚宁又见他不像是下一秒又能睡过去的模样后,很快就提出了告辞。
江家作为桐城首富,照理说有人能把莫名陷入昏睡的首富继承人唤醒,江家人无论如何也要做出些什么感谢跟表示。
然而
江与菡瞅着他哥,见他哥一直对着褚宁离开的背影看个不停,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哥,你跟褚学长之前认识啊?”
“有过几面之缘。”江与檀淡淡道。
“照你这么说,那你们俩之前应该称不上熟悉了?”江与菡嘀嘀咕咕说,“亏我还以为你俩有什么关系呢,人家现在帮你从昏迷里醒过来,你居然连句感谢都没有!”
沈和笙听见了,也语气责备道:“小涵说的是,我以前虽然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可也偶尔会听说业内的谁谁谁,请人办事花了多少钱,你既然跟人家没有多熟,咱们就应该给人相应的感谢费才对!”
江照勋没说话,但显然他意思也是如此。
“这件事你们不必管。”江与檀同父母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会单独处理。”
江照勋闻言,面带肃容地看向自己儿子,语气缓慢:“自从你过了十六岁,第一次出现了昏睡的症状之后,我就知道你心里藏了秘密,这个秘密是什么,你不乐意说,我跟你妈也不会刻意追问。只不过,我和你妈还是希望你日后能平平安安的,最起码别再让我们担心这么久”
顿了顿,他又道,“那位褚小友并非常人,能力更是深不可测,你想与他结识,又不想与他仅仅产生金钱利益上的来往,这种心情我都能懂,只是我想你能明白,这位褚小友并非是你商场上刻意结交的友人,想要跟人家好,必须要用真心。”
江与檀:“……”
江与檀诧异地看了江照勋一眼:“爸?”
江照勋皱眉看他:“怎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江与檀神色复杂:“不,听得懂。”
江照勋这么才舒了口气,感叹说:“仔细说起来,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看着平易近人,实际傲气都快冲破天去了,看周围的人,时常像在看一群蠢货,这么多年以来,你说你除了在商场上结识的那群人,平时连个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没有!事到如今,还得我这个做父亲的来提醒你。”
江与檀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江照勋见儿子又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能无奈摇头。
旁边,江与菡则是露出一副捂嘴偷笑的样子。
江与檀偏头,见她笑得开心,不由眉梢一挑。
他看了眼从刚才就抱着个喷壶,默默站在病房角落里当蘑菇的青年,便跟江与菡招了招手:“江与菡,你过来。”
江与菡还浑然不觉危险降临,只茫然地走到自家哥哥身边:“哥,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