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了,百分之一的好就会被放大到百分之一千,卫宵这下算是体会到了。
臭女人!啊!
邱宝珠将电话那头的混乱听得一清二楚,李彩娉应该是跳江了。
他深吸一口气,想说节哀,电话却直接挂断了。
“是谁打来的啊?”潘胜安见邱宝珠脸色不好,他拉亮了灯。
邱宝珠却躺下了,抱住毯子,“没谁,一个同学,睡吧,我好困。”
很是过了一会儿,灯才关了,潘胜安跟着躺了下来,他跟邱宝珠的身体之间始终保持了一点距离,没有碰到。
真正进入到对方的生活中后,潘胜安才发现自己对邱宝珠的了解不过千分之一,对方实际上是一个距离感极强的人。
邱宝珠会向他伸出援手,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邱宝珠自己,就像春雨滋生万物,并非是万物需要,而是春雨本身就具有润泽大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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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三个姓卫的人足足有半个月没有到校,作为主任兼班主任,江春仁什么都没透露,只说他们家里有事。
再有消息时,是曾明媚说,卫家给济才捐了一千万。
一千万对这些富二代来说并不多,甚至有些少了,但他们都明白这只是卫家送来的一个信号:学校里有他们家的人。
三人再出现在济才时,是运动会的前一天,他看起来神色如常,卫宵瘦了一大圈,卫济冬瘦了一点。
卫济冬最先进的教室,后边跟着打着哈欠的卫宵,卫宵领口还别着一朵白色的花,最后面是卫樹。
卫樹没有看任何人就回到了座位上,回到座位上后,他将目光投向邱宝珠的位置,空的,他又去看潘胜安的位置,空的。
邱宝珠拎着网球拍,刚从综合训练馆出来,碰到三兄弟在一楼的咖啡馆外面啃面包。
卫樹要先看见邱宝珠,少年上边穿一件短款的白色运动款羽绒服,运动后,脸颊微红,身旁潘胜安和他一起走着。
卫樹低头把最后一口面包喂进嘴里,透明的包装纸叠了过后,他顺手揣进兜里,接着一边咽下面包一边朝邱宝珠走过去。
他走得漫不经心,邱宝珠抓紧了球拍,手指搭上楼梯的扶手。
潘胜安不小心望进卫樹的眼睛,后颈像是被人砍了一刀,血滋滋往外冒,又被冻住。
邱宝珠站在台阶上,先开口,“节哀顺变。”
不知内情的潘胜安一脸疑惑。
卫樹深深地看了一眼邱宝珠,才看向潘胜安,“我有话要跟他说。”
潘胜安明白,他点点头,先从训练馆的大门出去了。
邱宝珠又说了一遍节哀顺变。
下一瞬间,少年手臂猛然被握住,他被往下拽倒,踉跄一步后又被扶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进了训练馆一楼的篮球馆。
篮球馆里此时一个人都没有,太阳从高阔的落地窗外照进绯红色的球馆地上,晃眼。
“卫樹。”邱宝珠气急,转身双手拉着门把拔了两下,没拔开,卫樹也没有抱他,但邱宝珠能感知到,对方在自己身后,眼神没有离开过自己身上。
“我只有你了。”卫樹头发更长了一点,微遮眉眼,发丝映进瞳孔,像裂痕满布。
邱宝珠身形怔了一下。
“我不爱她,我也不知道她爱不爱我,但她朝我漂过来的时候,我比救援队还要先发现她。”
“我想起来,你去世之后,也是那样一张脸,漂亮,但是失去所有生气,你知道我很少哭,我不知道流泪的感觉,但我的眼睛却无缘无故失明了半个月,我拿着盲杖,在卫济冬的陪伴下接待何女士和邱翡,和何女士在法庭上陈辞。”
“我不觉得失明、精神失常是对我的惩罚,你的死才是。”
“看见李彩娉的那时候,我想到了你,于是就给你打了电话,我想知道,你是否真的活着。”
“你活着,我才活着。”
“你自找的!”邱宝珠忽然转身,他盯紧了卫樹,在对方的眼神下,他目光避得很艰难,逃到了卫樹的发梢上,一愣,“谁准你把头发留成我喜欢的样子的?”
他喜欢发梢长一点,能扎到又极易散开的长度,但卫樹上一世明明不肯留头发。
“犯了你国的国法?”
“……犯了宝珠国的国法。”
“如果是潘胜安呢?”
“跟他有什么关系?”邱宝珠茫然道。
卫樹目光舔过邱宝珠的脸与颈项,邱宝珠是过来人,有经验,秒懂,他的脸爆红,“你真恶心。”
少年语气嫌恶,还别开了脸,卫樹却步向了前,他低下头,细长的眼睫把囚在眼底的戾气挡了一半有余。
卫樹与邱宝珠平视后,“你们拥抱过了吗?”
邱宝珠将头扭过来,眼睛瞪圆。
“接吻呢?”卫樹手掌覆上邱宝珠的颈侧,脉搏一跃进了他的掌心,“你应该比他有经验,过程中可能还需要你教他,你知道怎么教别人接吻吗?”
他微冷的手指已经顺着邱宝珠的颈项攀上了脸,额头,最后是发顶,手指挨到了头皮,凉得邱宝珠打了个寒噤。
邱宝珠喉咙被什么东西焊死了,发不出声音,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心脏从上往下胡乱地跳。
他抬起脸,看见卫樹一双狭长的痛得在跳动的目。
吃醋了。邱宝珠反应过来。
是啊,卫樹恨不得和他寸步不离,讨厌任何男女接近他,怎么可能对他和别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这件事情反应平平。
邱宝珠觉得这和卫樹无关,但卫樹一定会发疯。
少年的眼睛变得绿森森,他打开了卫樹的手,咧开嘴,白牙也森森,“你又要对我怎样?你以为我现在会怕你?是啊,我有经验得很,你教的嘛,我现在也应该多教教不会的人,争取桃李满天下!”
像猫,猫下狠口咬了,把人咬得全是血窟窿,血窟窿汨汨往外渗血。
咬完了,猫牙齿勾着窟窿里的血肉,朝被伤的人露出血腥的胜利者的笑容。
卫樹痛得忍不住把腰弓起,邱宝珠只是说了两句话,他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肢解了。
“你会教吗?”卫樹眼神变得像蛇,他手指抓住邱宝珠几缕发,邱宝珠仰起头。
两团火在卫樹眼底燃烧,红色的灰烬被卫樹的呼气吹到邱宝珠的眼睛里,邱宝珠眼睛也被烫得发痛。
“你第一次教别人,我怕你教不好,要不我先教你,你再去教他?”
“不要。”一张口,邱宝珠的唇擦着卫樹的唇过去。
糟糕!
警铃大作时,卫樹热切的吻已经扑了上来,牙齿磕了一下,嘴里就不知道出现了从何而来的血腥味。
吻却变得更加暴烈,邱宝珠的身体被全部挤压进了卫樹的怀里,他抬着脑袋,也只能抬着脑袋,卫樹的舌尖在他口中如临自家,熟知他每一处轻易不能触碰的敏感点。
明明是唇舌相接的接吻,邱宝珠的口腔却隐隐感觉到发干,卫樹几乎把他的唾液都汲取干净了,来不及分泌,便又被压着扫荡舔舐。
邱宝珠腮帮子和下巴发酸,他无力靠着卫樹,却狠力咬了卫樹一口,被咬中的舌头分明瑟缩了一下,但又像被刺激到了,更加猛烈粗暴地发起进攻。
爆开的血腥味充斥着邱宝珠的口腔和鼻息,他被腥味逼出了眼泪。
见邱宝珠流眼泪,卫樹才放开他,邱宝珠在这时候蓄力一拳挥在了卫樹的腹部。
邱宝珠骂道:“你一点都没变。”
卫樹舔了舔唇角,定定地注视着邱宝珠,“我可以不再管你的一切,但如果你希望我变得与你形同陌路、毫无干系,邱宝珠,我不介意拖着你再死一回。”
邱宝珠的嘴唇被咬破了,又红又肿,听见卫樹的话,他靠着门,“那你想怎么样?”
“别不理我。”卫樹眼尾锋利地勾起,溢出口的话却往低处落。
“就这样?”邱宝珠狐疑,他嘴巴还痛呢,“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卫樹用手指压着邱宝珠的下唇擦拭,窗口的风让他的发梢的尖尖的翘起,这是他的树种,他的树根,他的树开出来的花。最终有一天,少年会发现,他没办法跟其他的树嫁接成活,他只能回到这片早已属于他的土地上,然后再次开出花。
“暂时不想。”卫樹说。
邱宝珠反应很快,“那你亲我。”
“不能亲?”卫樹挑眉,唇上破了皮的地方鲜红,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暧昧和狂态,“接吻不一定是在一起了才能做的事情。”
邱宝珠双手在口里捏成拳,绞尽脑汁,“但是,你爱我啊。”
“你知道啊。”卫樹神情变得柔软,声音也柔软。
见邱宝珠不说话,卫樹才又说:“你不是害怕悲剧重演吗?所以我们就别在一起了,那样,我也没资格向你提要求,没资格管你。”
说的是啊!邱宝珠又来了精神,他舔了下还隐隐刺痛的唇,“那你也不要随便亲我。”
卫樹垂着眼,犀薄的唇紧紧地抿着。
“说话。”邱宝珠推了男生一下,“难道你做不到吗?”
卫樹轻摇了一下头,“我做不到。”
第49章 “原配”
邱宝珠冷着脸走出篮球馆,他把下巴藏进领口,雪白的领口衬得唇角的红越发鲜艳。
“宝珠,你……你嘴巴怎么了?”潘胜安一眼就望见了少年嘴上的伤口。
邱宝珠知道自己没能藏得住,“可能是打球的时候,撞到了。”
潘胜安露出疑惑的表情,“刚刚下楼的时候都没有啊……”他说完以后,便看见卫樹也从篮球馆出来了,卫樹嘴上的伤口更显眼,且还不是在唇角,是在下嘴唇的唇中。
“你们?”潘胜安不是三岁小孩,两个人进了篮球馆,出来时都弄破了嘴巴,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只是,潘胜安明明从未见过两人有什么类似情侣的互动,他们明明很生分的。
邱宝珠不想回答,指着远处咖啡厅,“有新品蛋糕!”
潘胜安视力好,看见橱窗里的几款蛋糕都是半个月的冬款,对方显然是转移话题。
“我陪你去买。”潘胜安说道。
邱宝珠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对朋友撒谎,可跟卫樹之间实在是太多无法向其他人诉诸于口的秘密,他只能不作答。
咖啡厅里的面包房传出来的好闻的小麦与奶油甜香,慢慢驱散了少年心头上萦绕的烦忧。
他请潘胜安吃个蛋糕好了,吃个不那么甜的。
卫济冬见邱宝珠过来,点了下头示意,卫宵则指着他明说:“你嘴儿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