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和威士忌住在一起,主要原因是威士忌的房间有一个奇怪的声音,来源于房间内的一个收音机。
没日没夜一刻未曾间断地放着像是电报一般的滴滴声。
听久了会让人觉得烦躁。
次要原因是威士忌太沉默了,诺迪思认为和他待久了会得抑郁症。
所以诺迪思只有出任务的时候会出现。
而伊森本堂负责威士忌的日常起居,以及任务的支持工作。
而威士忌的日常也很简单,他不出任务的时候就在安全屋的沙发上坐着。
。
又来了。
威士忌在听到敲门声时,心中浮现一丝不耐,他蜷缩在沙发上,被子将他包得严严实实,只有怀中的长刀伸出。
他动了动,从长刀伸出的那处缝隙之中看向门口。
随后门被打开,一个近乎与门高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说啊,天天蹲在沙发上你骨头不会硬吗?”
“啪”房间大亮。
威士忌紧紧地盯着男人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照了进来。
“不把脑袋露出来吗?”男人又坐在他的对面,问他。
威士忌依旧只露出一只眼悠悠地看着他,良久他动了动,露出了一个脑袋。
两人对视良久。
“还认得我吗?”他听到对面的人问。
认得。威士忌在心中回道,组织给他安排的搭档。
“还记得我的代号吗?”男人又问。
……威士忌这下是真的沉默了。
“这都几个月了……”男人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指着自己,“我,诺迪思,你的搭档。”
见威士忌还是一脸冷漠的样子,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啧,如果不是组织让我跟你至少熟悉点,真不想管。”
“每天蹲在沙发上披着个被子,又不见光,又不说话,还有这个破收音机。”他斜睨着一边叫个没停的收音机,终究是没有把它关了。
他转眸又看向威士忌,扬起一抹恶劣的笑:“你这样长不高吧?”
威士忌看着他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
但诺迪思却满意地大笑了起来:“在意大利你这个身高,又留着长头发,难怪被当做女生,我帮你剪了?”
说着他伸手过来。
“铮”,才不过靠近一点,威士忌便像是保卫领地一般,示威地拔出了半截长刀。
那双毫无起伏的灰色眼眸中终于染上了些神色。
诺迪思悻悻地“切”了声,坐了回去。
头发危机解除。威士忌又瞪了好一会,才收刀坐了回去,变回一开始的状态。
才坐稳就见诺迪思忽然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一瓶红色的罐装饮料,摆到茶几上,推到他面前。
威士忌的视线随之移动。
“hey——你不会这个也没喝过吧?”诺迪思发出声音引回威士忌的注意,他的笑容带着挑衅。
并不想碰。威士忌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会。
“我发现你有点区别对待?”诺迪思眯起眼,“为什么岩上那家伙给的东西你就吃?”
过了会他又催促道:“给你下毒对我又没什么好处。”
看样子如果自己不喝,这个人不会闭嘴。威士忌终于伸出一只手,从桌面上拿起那罐可乐。
手指扣住拉环。
“呲——”在打开的那一瞬,罐内棕色液体带着大量气泡从刚打开的口中喷涌而出。
威士忌眼睛都瞪大了,他想也不想地直接扔了出去。
“砰”易拉罐撞上墙壁,里面液体更是猖狂地喷射出来,墙壁、地面到处都是冒着泡泡的可乐水。
但即便这么快,威士忌的衣服、被子上还是没有幸免。
手上、袖口,胸口的被子上,已经被可乐染上了棕色。
“哈哈哈……”诺迪思笑了出来,“我还担心太久没气了。”
威士忌终于离开了他的被子,站在了沙发旁边,他的手半举着,指尖滴落着水珠,身上白色T恤上那一滩已经因为重力,变成了褐色的一条。
威士忌抿起唇,看向对面的诺迪思。
察觉到对面人的杀意,诺迪思收敛了笑:“你的命令有一条是不可以对搭档出手。”
“所以我没有拔刀。”记忆虽是一片混沌,但命令还有点印象,威士忌冷冰冰地看着诺迪思。
诺迪思哽住了,半晌,他耸了耸肩:“抱歉。”
讨厌的人。威士忌看着靠在沙发上的诺迪思。
但最终他还是去换衣服了。
顺便把身上冲了一下。
出来时岩上一郎已经到了,站在被可乐摧残的墙面前,他叹了口气:“诺迪思大人,我是后勤但不是保洁。”
记得这个人是伊森本堂但忘了他的化名,威士忌目光继续转向诺迪思。
男人正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回短信,毫无诚意地“嗯嗯”点头,然后继续道:“拜托了。”
伊森本堂最后还是擦了地,把威士忌的被子换了。
墙壁上已经擦不干净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都会留着这道痕迹。
。
“诺迪思大概做了威士忌搭档有一年时间左右,但是任务效率完全比不上现在波本你和威士忌的组合。”包厢内,伊森本堂一板一眼地说着。
“中间又出了点意外,所以组织把诺迪思换了下来。”
安室透伸出手打断了他。
“我说了,我想要知道你知道的威士忌的所有事情。”他噙着笑,轻声道。
伊森本堂绷紧了脸。
“你也不用隐去,这件事我知道。”安室透不疾不徐地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诺迪思,是FBI的卧底。”
乳白瓷杯落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轻响,安室透歪了歪头,“对吧?”
明明组织把这件事抹除了痕迹。
伊森本堂垂下眼:“是的。”
。
伊森本堂是直到把威士忌送到审讯室之后,才知道组织发现诺迪思是卧底的这件事。
已经审讯了长达一周,但似乎并没有从那个男人口中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似乎也快不行了,于是想借此机会让威士忌尝试一下。
作为后勤,他停在了审讯室外,看着背着刀的威士忌踏入漆黑的长廊。
。
原来,是卧底啊。
威士忌踏进小小的审讯室后,身后的门便被拉上了。
是血。
房间内的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都是血迹,四个角落被装上了黑漆漆的摄像头,压抑和窒息的氛围伴随着那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仿佛将这个房间浸透了,每一次呼吸,都逃不开这股味道。
坐在房间中间的人也是一样。
破烂的衣物,从每一道裂口处的血污,已经被氧化得发黑,却还反射着水光,伤口还在不断地流出鲜血。
他的头低垂着,手也无力地垂在两边。
威士忌看到他的右手上,原本食指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了。
安静的房间内,只有气若游丝的呼吸声。
像是终于察觉到了来人,男人终于艰难地抬起了头,只是一点。
露出了那张胡须杂乱、满是伤痕的脸。
“哈……”如同破风箱被拉响时的声音,男人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努力地说着,“原来是你啊,威士忌。”
那双蓝色眼睛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光芒,几乎辩不清容貌的脸,但是威士忌还是认了出来。
还是不太记得他的代号。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与男人对视。
右耳的耳机内,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尖鸣声。
威士忌皱起眉,下意识偏过头。
诺迪思也发现了,他的笑容渐渐消褪。
尖鸣声后,又是那熟悉的嘈杂的“滴滴”声,威士忌的呼吸一滞,眼睛一时失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耳机内传来了一道人声。
“威士忌,站到诺迪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