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午饭缺一口,刚下楼买了盒蛋挞,回来准备跟他分享,结果一进门看见他在打电话,声线压得挺低,嗯啊好的,笑得跟个什么似的。
那是在跟谁打可太明显了,李霖轻轻一哂,转身就要出去。可赶上王醒刚挂电话,又把他给揪回来了。
“哼个什么,”王醒放下手机说,“我又没有惹你。”
李霖又转回来:“你谈恋爱的酸臭味熏到我了。”
王醒惯得他:“你别来我办公室不就行了。”
那不行,李霖一身反骨,又哼一声,过去把屁股往沙发上一砸,翘起个右腿说:“你刚是不是在跟严耕云打电话,在笑什么?我也要笑。”
王醒叫他滚蛋。
李霖聋了一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快点。”
王醒平时是不会理他的,但可能人谈了恋爱,向朋友展示对象的意愿会变高。
很快李霖看见他一本正经地说:“他去水景坊,看到一些水草很适合你的鱼缸,就想给你弄点儿回来,然后就被人家抓起来了。”
李霖:“……”
有一瞬间,他不否认,他差点就被严耕云感动了:大师待他,也太精益求……
但好险千钧一刻之际,李霖想起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瞬间气笑了:“艹,我现在想叫人把你抓起来。”
而王醒不用他抓,自觉地变成一个壮丁,很快带上孙琰,上券商听窗口指导去了。
下午有事忙活,时间飞跃而过。
严耕云到家要早一些,王阿姨刚走不久,茶几上有她削成块的凉薯。
这日子实在是有点舒服,到家就能吃现成的。带着一丝感恩的心,严耕云去卫生间冲了个澡,不知不觉间,他在王醒这边都留上了生活用品。
洗完他出来捞了块凉薯,在沙发上看自己下午记的备忘录,啃到一半,他妈朱雁女士打了个视频过来。
她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会儿得了点空闲,来拉点家常,看看这小子。
但她一派如常,严耕云却有点心虚,他尽量将镜头越过沙发、对着白墙,希望他老娘不会发现,他不在自己家里。
朱雁也确实没发现,聊了五六分钟就挂了。但不巧的是她临挂之前,王醒回来了。
他家的智能锁不像严耕云那个,有个开门提示音,因此他进来之后,严耕云和朱雁都没发现。
然而福瑞听见了,严耕云瞥见它从电视柜左边的窝里一跃而起,嘚嘚地就冲到玄关去了,心里就咯噔一下,下意识开始找借口。
比如他是来串门,蹭晚饭的。又比如这是朋友家,他俩都是客人……
可这些心思都没派上用场,因为王醒走到客厅入口,看见他在打视频,就站在那里,根本没进来。福特被他抱在怀里,嘴上还贴着他的手指。
严耕云一转头,看见他那样,心里忽然针扎似的,有点难受又有些愧疚,为自己那些只顾着自己的潜意识。
于是他把手臂一张,说:“王醒,来。”
王醒以为他是看见他妈妈,心里愧对,放下猫过去了。
谁知道严耕云单手把他一搂,又不说话,过了片刻还把头扭到右边,咔嚓咔嚓地啃起了凉薯。
王醒杵在那里,又没话说又没东西吃,颇为寂寞,只好拿指节推了下他的头:“喂,你这个同志,怎么还吃起独食……”
话没说完,严耕云忽然把他那块瓜往上一举,来了一句:“你端午节有事没?没事的话,跟我回老家吧?”
王醒目光一震,有点难言形容这瞬间心里的感受。
“回去干嘛?”他接过那块瓜,咬了一口,被甜得直想笑,“震惊你全家啊。”
严耕云却没笑,一本正经地出谋划策:“先不震惊,熟悉一下。然后你自己想办法,征服一下我妈的心,我爸那儿她管钱,说话好使。我哥嫂呢耳根子都软,问题不大。但我侄儿有点鸡贼,你得请他吃点肯德基,完了最好是还能表现出一副,他那个蛇宝天下第一好看的样子……”
王醒听他在跟前絮叨,心脏莫名舒展,像是干苔藓碰到了雨滴。
这天严耕云还是没见到水景坊的老板,但他也不算白跑,在大爷那儿取了些实用真经。
王醒也没跟他说,自己在调查顽世的漏洞。
两人各忙各的,在这个周五结束之前,严耕云跑了3趟,终于见到了水景坊的话事人。
薛总是个矮个子老头,未语三分笑,人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办起事来只认规矩。
所以严耕云提议的,水景坊向他提供名义上的赞助,事后他此次在CADC的奖项,可以无偿反哺给水景坊做商业宣传,但是那个设计的所有权限他都必须保留。
可薛总醉心于水草,其他的东西,他不太感兴趣。但好在他那一对那时刚好也在办公室的女儿女婿有意思。
这两人都是留学回来的高材生,目前回国接班来了,这会正一起在市场部当小喽啰,主攻的方向就是自媒体带货渠道。
2人研究了一下严耕云履历,年轻人没那么在意时间成本,感觉投个黑马也挺好玩儿。而要是严耕云寂寂无名,他们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翌日下午,双方各带着一名法务,在位置更靠薛总家附近的希尔顿酒店大堂,签了个合作协议。
严耕云没律师,他那个法务是王醒赞助的,是他朋友,也是爱幼基金的援助律师,人叫赵鸣。
然后协议签得顺利,半小时不到就各自散了。
赵律也没空吃严耕云的饭,事一办完,人就不见了。他就住这块,靠11路来去匆匆。
严耕云跟着也回了家,他出电梯的时候,迎面进来个顺丰的快递小哥,手里有个文件袋。
办公发快递很正常,严耕云没心里去,进屋去了。
接下来的两周,日子都挺平静温馨,严耕云在两个鱼缸之间忙忙叨叨,饭有人管,也有人陪,脸皮养得挺透亮。
杨小霏过来驻展,看他油光水滑的,打趣他说:“是不是有对象了?”
严耕云点着头就是“嗯”,可再多的他也不说,但只要打听的,都知道他脱单了,包括胡振。
作为一个佛系媒人,胡振做媒特别讲机缘。
前阵子,他虽然说了要给严耕云介绍他妹子,但他那个妹妹也是个没什么结婚动力的。胡振问了她一嘴,她说忙,胡振就秒懂了,之后再没问她。
还是昨天聚餐,他姑妈偷偷叫他撮一撮,他才跑来问严耕云。
结果一问晴天霹……啊呸,这个词也不对,胡振总归有点震惊,毕竟这位是棵万年铁树,谁能叫他开花呀?
“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吊系姐姐、美艳富婆,”胡振自力更生道,“你这对象是哪一种嘛?”
严耕云忙着李霖那个鱼缸,根本不太理他。
但胡振实在太想知道了,一直围着他打转。
严耕云被他念得嗡嗡的,终于开始胡说八道了,他说:“是霸道总裁。”
胡振:“……”
不是,这个类型,有点超越他对妹子的想象力了。
第43章 见面礼
严耕云本来想铺垫铺垫再说,但碍不住胡振非要问。
他就像那隔壁竹林里的麻雀群,严耕云不说,他就在旁边叽叽喳喳。
“咋的你女朋友是吸血鬼,见不得光啊?”
“你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啊?!!”
“严耕云,你这样不行我跟你说,这么见色忘义,我要怀疑你的人品了,是不是被人带坏了!”
“……”
挖不到隐私,誓不罢休也是一种病。
不过谁没点小毛病呢?严耕云接受了他这个癖好,胡振也不会出去宣传,顶多就翻来覆去地跟他媳妇儿哔哔。然后他家那俩性格是反的,胡振喜欢当话痨娇夫,他媳妇吕心蕾是顶梁柱。
严耕云被他念烦了,扭过头,给他打预防针:“这可是你非要逼我说的,接受不了你可别后悔。”
胡振一愣:自己一个门外汉,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但为了避免道德问题,胡振想了想,还是上了个保险:“……你只要不破坏别人的家庭,我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严耕云手明明还在缸里,嘴上却说:“你说的,我录音了啊。”
胡振鄙视地说:“切,瞧你那个小人样。”
不过事实证明,严耕云防着他也不是没道理。
胡振还是传统,身边没见过男同,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严耕云都说出“霸道总裁”了,他愣是还在结婚生子的思想框架里,没反应过来。
严耕云心里门儿清,自己找了王醒,他大概要起十几层鸡皮疙瘩。但起不起,自己都这样了,严耕云不屑于在自己真正的亲友圈里做戏。
他就是自信,不管他怎么样,这些人生气或者冷战,但最后都不会离开他。因为在对方人生中那些艰难的时刻,他也是一路陪过来的。
严耕云说:“多个人陪我,不好吗?”
胡振也是真的被他问住了,带着一脸打翻染缸的复杂表情走了。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胡振都渺无音讯,严耕云也不去烦他。他自己也忙,急着把李霖的鱼缸弄出雏形了,专心去准备王醒那个,没什么空纠结胡振的消失。
王醒这边每天也到处都是事,孙舒毅暂时消停了,他也就以不变应万变,因为没有后续,也就还没跟严耕云提。
到了周六,王醒接党丽萍去医院复查膝盖,严耕云跟着去了。
他纯属是临时起意,觉得王醒的长辈不舒服,他该去看看,而且也没有跟着上楼,但王醒想给党丽萍一个惊喜,就也没说。
因此党丽萍从单元门里出来,看见王醒车头上倚着个青年,挺瘦长、侧脸挺俊,见自己出来,一抬头就笑,站起来喊了声“阿姨”,那笑容礼貌又灿烂,党丽萍当时就被他笑局促了。
于是借着遮挡,她抽了王醒一下:“你怎么不跟我说啊?我这什么都没准备,多寒碜。”
王醒好笑道:“看个病要什么准备,快走。”
党丽萍的注意力却已经从检查变成了见孩子的对象,心里还是忐忑,觉得第一次见面没给东西,怕人家觉得怠慢。
但严耕云立刻打消了她的顾虑,他过来说:“阿姨,我是严耕云,我来得急,两手空空的,不好意思失礼了哈。”
党丽萍就坡下驴,跟他对着道歉。
王醒站在旁边,看他俩在那儿干客气,感觉也挺有意思。
之后,他就被排挤了,因为严耕云是那种会挽着朱雁女生逛街的儿子。党丽萍膝盖不好,他上哪也都挽着她,还陪她聊王昱在网上干的那些事。
一个检查做下来,党丽萍已经很中意他了,小严前小严后的,连他侄子长什么样都看过了,还喊他回家喝口茶。
严耕云也不是扭捏的人,人家喊他就去,但等党丽萍去卫生间,他又跟王醒咬耳朵:“你爸在家不?不会给我打出来吧?”
王醒也悄悄地跟他说:“你怕他啊?”
严耕云:“不是,我是怕打起来了,你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