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途收敛心神,闻着空气中的香味,有胡萝卜,炸肉丸,煮青椒……佛千回这是在做什么饭菜?
半个小时后,他的房门被敲了敲,顾途应了声,佛千回端着一个饭盒进来了。
佛千回感受到了顾途的闷闷不乐,微顿,将饭盒放在了桌上。
顾途看着饭盒,里面一半是胡萝卜牛肉炒饭,另一个则放着八个鼓鼓的青椒段。
从侧面看,青椒里面大部分塞的是炸牛肉,其中混合着少量的土豆泥和胡萝卜泥。
顾途好奇,正想取一个尝尝,佛千回却按住了他的手腕。
“先吃饭,青椒太辣,先吃会胃疼。”
没有遇到佛千回以前,顾途孤身一人,所有的事情都得他一个人考虑,后果也得他一个人承担。
后来,他和对方住在一起,渐渐地,佛千回知道了他所有的习惯,很多时候他没有想到,对方就已替他考虑周全了。
他深夜胃疼时,佛千回一次不落守在他身边陪他熬一整夜。
若是没有佛千回,他很可能会皮一皮,试探着先尝尝青椒的味道。
然而现在他只能收敛了性子,乖乖吃起了炒米饭。
炒米饭的味道有点淡,可对于顾途是刚好。裹满了酱料的饭粒被塞入口中,顾途一合口,酱料与肉香涌入鼻腔。
顾途眼睛一亮,又连吃了几口。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炒米饭的?”顾途含糊问。
佛千回帮他顺了顺背,柔声道:“我在一旁看你做了半年的饭,也学会了些。”
顾途每次做饭,佛千回就在一旁搭手。
淘米、切菜、烧火,佛千回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顾途很喜欢炒饭的味道,只可惜他才吃了一点就感到半饱了。
他连忙去咬青椒,青椒里肉馅很足,胡萝卜顾途也很喜欢吃。
咬了一大口,顾途发现青椒里面的瓤被掏空了,只剩下薄薄一层皮。
佛千回:“它太辣了,我怕你受不住,里面的瓤这两天我们把它做成辣酱吧。”
顾途点了点头,喜欢又有点遗憾。
他又失去了一次吃爆辣食物的机会。
吃了大半碗,顾途撑得吃不下了。
见他还要吃,佛千回只能拦住他:“乖,明天我给你做新的。”
顾途又蔫了,无精打采擦了擦嘴。
佛千回将碗筷放至一旁,回眸瞧见了顾途,离对方近了近,揉了揉顾途的脑袋。
顾途明明和佛千回是同辈人,可他总是忍不住趴在对方怀里,用脑袋抵着佛千回胸口来回蹭蹭。
现在也是如此,佛千回一揉他脑袋,闷闷不乐的他就窝了进去。
佛千回微顿,轻轻拍了拍顾途的背:“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佛千回心灵通透地问:“顾途想好给谁投票了吗?”
顾途脑袋更低了。
佛千回就轻轻哄着顾途,哄了好一会儿,顾途才嗡声道:“我……也想当村长。”
佛千回:“顾途既然想当,也可以去竞选啊。我们将要落户溪柳村,也是这村子里的一员。”
顾途沉默片刻,才小声道:“我没有办法竞选,他们都在拉票,我根本就抢不过。”
佛千回眼神闪烁,扶起了都快趴到他腿上的顾途。
顾途躲避着佛千回的视线,软成一团泥倒在了佛千回肩上,微凉的面颊贴着佛千回炙热的脖颈。
佛千回手悬在空中,渐渐僵硬握成拳。
他深呼吸,尽量压低声音:“顾途为什么要当村长呢?”
顾途声音糊糊的:“因为你说过,我可以试着当副村长。”
佛千回微顿。
顾途:“我从小到大没有当过任何班委。到了末世,我是可以躺平什么都不管,但是我又恰巧会一点东西。
如果我当上副村长,我手里有关于农学的最新资料,可以帮忙提高村里的粮食产量。
我也可以帮忙修理东西。我也会一点医术,可以帮村民看病……”
说到这儿,顾途声音沙哑,眼睛红红的:“我当上村长以后,什么都不想要。可是在末世,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大家。假如我是村长,我就可以假装我要讨好村民,去认真改善溪柳村。只要我装得势利一点,大家就不会因为我善良欺负我,会觉得我只是为了功利在装。这样我进也可以,退也可以。”
佛千回搂着顾途心里有些酸涩。
顾途嗡声道:“可是我总是懒懒的,不知道上进。我担心我占了这个位置又不能尽责……”
佛千回认真道:“只要你真心想要为村子做好事,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顾途“唔”了一声,又问:“我这样会不会太软了?”
佛千回:“坚硬的外壳包着柔软的内瓤也不失为一种魅力。”
他也同样贴着顾途,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真得很干净。”
“啊?”顾途眨了眨清澈的桃花眼,不解。
佛千回浅笑。
顾途将心里事都说出来后心情好多了,然而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佛千回:“我认为只要我们真心去竞选,大家总能看到我们的闪光点。”
顾途:……
这话说出来他都不信。
顾途:“现在社会很复杂,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佛千回托腮:“或许是顾途想复杂了,大家还是识时务的。”
顾途:……
他还是不信。
第48章 拔萝卜的第四十八天
顾途吃得有些撑, 佛千回便让他趴在桌子上歇息。
自己则推着轮椅帮顾途铺好床,打开电热毯,又合上窗户仅留一条窗缝用来透气。
佛千回:“虽然快夏天了, 但顾途还是要注意保暖, 当心感冒。”
顾途心里一暖。
第二天,顾途家的大门又被敲响了。
前来找他拉票的村民脸上贴着笑,讨好道:“小顾,你看看你投谁?现在咱们村就剩六十个人了, 光老王家就快二十人, 到时他们用人数这么一压,村子不就不成他们一言堂了吗?
所以呀,咱们剩下的人得联合起来。你选叔, 到时候有什么好东西叔给你分!”
顾途看着眼前人热切的目光有些胆怯,好在佛千回推着轮椅过来, 这才让顾途鼓起勇气对眼前人道:“抱……抱歉, 我也要参加竞选。”
眼前人脸一黑:“你这娃娃怎么能这样呢?说好要投票, 你怎么能……”
佛千回将其打断,锐利地注视着村民:“请不要混肴概念, 颠倒黑白。我家顾途从来没说过要放弃竞选,是您一直在用自己的想象来揣测我家顾途, 我不清楚您不停地重复语言是为了给我家顾途洗脑, 还是外厉内荏虚张声势,用夸张的语言恐吓我家顾途,好让我家顾途心虚亏欠您,从而进一步拿捏我家顾途呢?”
佛千回语气尖锐,毫不留情撕破了人际间的弯弯绕绕。
村民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不明白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这么牙尖嘴利。
他听不懂佛千回一堆术语的话, 但也大概能理解意思:“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个小年轻怎么还当真了?说话怪不好听的。”
顾途从村民刚开口质问他时就虚了,下意识自责内疚,真以为是自己的错。
直到佛千回替他反驳,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是被带进沟里了。
他不需要对任何人抱歉,他是在堂堂正正竞选,竞选就是人人有份。
顾途敬佩地偷看着佛千回的侧脸。
敢和别人对峙真好。
随着村民转口,对外界敏感的顾途发现,村民的气势一下子就低了,说话也不那么咄咄逼人,甚至还有缓和气氛的意思。
佛千回却不接受,冷冷道:“自己说话不注意,还怪别人多想。杀了人还能说自己是误杀,让别人不放在心上吗?”
顾途眼皮一跳,这样说话会得罪人吧?
果然,村民有些生气。
“开玩笑怎么能和杀人比较?何况我是长辈,还不能多说你们几句?”
顾途又悄悄看向佛千回,佛千回扯了扯唇角:“您看起了也就四十来岁,正值壮年。我和您同上公交车,我看里面的乘客是让您还是让我?您这样一个手脚健全的人为难我这样一个残疾人,您好意思?”
顾途:……
学到了。
村民知道了佛千回嘴皮子厉害,自己怎么说也说不过,也就不再和他们浪费时间,气哄哄离去。
佛千回喟叹,转身与顾途对视:“别人不高兴,可是我们更不高兴。他们从来不顾我们高不高兴,为什么顾途还要替别人考虑呢?顾途能不能爱一爱自己?”
顾途心头一跳,抿唇。
中午,顾途一边吃饭一边写起了演讲稿。
之后再有人来,顾途便鼓起勇气说自己也要竞选。
来人说了什么,顾途停在原地,佛千回替他一一怼回去。
村里人本就不多,一天时间人人知道顾途也要竞选了,再往后也就没有人来了。
可这样不够,顾途的最终目的是让人给他投票。
于是第二天,顾途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推着佛千回一家家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