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顾途并没有回话，而是担忧且犹豫对着张正素道：“市长，您……”
张正素摆了摆手，夹了一筷子的生菜。
因为桌上的绿菜不多了，张正素也不想和顾途分了，索性自己一个人吃了起来。
他运气好，佛千回好像是不爱吃这道菜还是怎么回事，没有像饿死鬼一样往自己盘子里夹。
张正素拍了拍自己腿道：“现在天热了还好，也不常下雨，我这腿能好点。”
顾途看向张正素的腿，他没有傻傻地认为这是风湿。
“或许过上一两年就好了。”顾途道。
张正素本想笑，却咳了咳：“我没想过会好。”
顾途：“会好的。”
张正素：“不会，我自己的身体我能感觉到。我老了，将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张正素左右环视：“应该没有几天消息就下来了，咱们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不仅是根基，也是了解，我想还是自己人最好。”
张正素笑眯眯地将生菜夹到了顾途的盘子里，虽然舍不得，但也就一筷子，多了他可不会夹。
佛千回眉毛一挑，冷笑，但面上还是装作愧疚与谦卑，将一些蔬菜推到了张正素面前。
顾途的脑海有些乱，他当然注意到了张正素的喜好，问：“市长不多吃点肉吗？”
张正素撇过头，不看那些荤菜：“腿受伤前爱吃，受伤了以后就不爱吃也吃不得了。”
顾途叹了声，心里已有了打算。
然而正题还未解决。
蓝云县长道：“张市长，从您继任市长以来，我一直将您说得话当作前行方向，您年龄不大，还年轻呢。”
张正素拒绝了蓝云县长的奉承，将主题又拉回到了丧毒竹上。
紫玉县长抹去了嘴边的油，对顾途道：“我这县里也有很多人吃不起饭，麻烦顾县长了。”
顾途淡漠扫了此人一眼，资料中，这位便是那胡吃海塞不管人们死活的那位县长。
至于金莲县长和蓝云县长，便是与其它势力包括南方势力勾结颇深的两位。
顾途眼眸晃了晃，表面镇定自若，与五位县长商谈，期间张正素也说了自己的看法。
最终决定，将五成种子卖给青芜县。
青芜县长心脏狂跳，喜悦混合着泪水浸湿眼眶。
她装作沙子进了眼睛，抹去了眼泪，重复道：“谢谢顾县长，谢谢顾县长……”
一成半的种子给了赤阳县。
种子虽然不多，但等竹子长大，将又收获无数倍的种子。
赤阳县的人口可比青芜县少太多了。
纵使赤阳县长年近四十，两鬓又了白发，却还是忍不住嘴唇哆嗦，站起来对着顾途连连道谢。
至于剩下三个县，一个县分半成的种子，这让三县县长颇为意外。
紫玉县长还好，反正怎么样也不会少他吃的，这半成种子也是他千里迢迢用脸蹭上的，多少也是为人们做点事了。
他还颇为得意，要不是他，怕是县里这些人连半成种子都没有呢。
他瞥向金莲县长和蓝云县长，如果这两人讨价还价，等结果快成时，他顺势插上一嘴，也能省力占点便宜。
金莲县长和蓝云县长不满意了，对于他们而言，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多拿些种子赚些声望，
五个县平均下来，一个县也得两成，就算他们人不多，一成半也得有吧？
现在弄个半成回去，县里的人们多少会有点意见，其它势力也容易多想。
蓝云县长勉强赔笑：“顾县长，这么算可不对吧？我们县要比赤阳县人多多了，怎么才给分这点种子？我也想让县里人们多点营生，您这样……”
若是社牛，对于这番话定能反驳回去，可话术通常用道德绑架颠倒乾坤的方式为难社恐。
顾途说话能慢些，本已准备好了措辞，金莲县长先插一嘴。
“顾县长。”金莲县长皮笑肉不笑：“我知道，我们应该是哪里做得不对，惹您不快了，我先向您道歉，但是幸存者们是无辜的啊，您这……哎。”
金莲县长做出一副沮丧的神情：“我来的时候，县里一群人守在办公楼外面，恳求我一定要多买些种子。”
他揉了揉太阳穴：“我斜对面那家住了六口人，他们为了多省点粮食买种子，人在大路上饿云好几次了，有一次险些被三轮车撞死。我劝他们不能饿坏自己，那爷爷说，饿坏了又怎么样？如果能多换点种子就能多给自家人留点活路，或许自己饿死了才好，自家人才能真的多省一个人的粮食。”
金莲县长双眼湿润。
蓝云县长苦涩道：“一样，我们县情况也不比这好……”
顾途其实有措辞的，就是他不爱说话，语速慢，声音小，每次刚想说话，就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打断。
第279章 拔萝卜的第二百七十九天
顾途：……
“我也考虑了很多……”顾途刚开口, 那两人就像是没听到一样。明明在刚才的相处中，大家都知道顾途声音小了。
张正素筷头一顿，慢慢将菜夹入口中, 他显然是听到了顾途的声音, 也看出了那两人的心思，但他并未插手。
张正素眼珠微斜，眸子里映出顾途的面容。
那两人越来越会卖惨，顾途硬着头皮又开口了几次, 那两人音量增大, 硬生生将顾途的声音压下。
顾途头低了低，看到佛千回正往他的碟子里夹菜。
菜正是此时已经空盘的菠菜，菠菜被硬生生夹断了根, 只剩下了菜叶。
筷子用得是刚拆封的筷子。
顾途转过头，佛千回避开了他的视线。
佛千回知道顾途正在承受压力, 不想因为自己的面容让对方烦心。
张正素本装作若无其事, 但看到佛千回夹的菜后, 终究是变了脸色。
你这家伙，占这么多菜就是为了不给我吃对吧？
但顾途却清楚佛千回的用意。
他不喜欢吃菜根, 尤其是菠菜的根，那味道很奇怪, 但他又喜欢吃菜叶。
顾途的眸子扫过空掉的菜碟, 张正素的脸色，以及佛千回面前堆满青菜的碟子，睫毛终是动了动。
佛千回不敢触摸顾途，只是帮对方抚平卷起的衣角，用口型示意顾途不要有任何顾忌。
“顾县长啊，我们是真的需要这批种子救命。”蓝云县长对着顾途哽咽。
其余人也在打量顾途的神色。
顾途：“种子并没有分完, 我有我的打算……”
金莲县长怎会让顾途说出来，他连忙站起，加重语气：“顾县长，我们来绿苏县一趟不容易，我们杀了一路的丧尸，甚至有人差点没了命。”
顾途再次被盖住声音。
赤阳县长紧抿双唇，青芜县长见顾途被为难，气得想站起来，却被赤阳县长拉住。
赤阳县长用眼神示意，青芜县长望向张正素，攥紧了拳头，她不能冲动，这不仅仅是种子的问题这还关系到了顾县长的前途。
张正素饮茶，颇有兴致看着三人互动，目光更是时不时挪向顾途，眼神探究。
佛千回低着头看似平淡，并又给顾途夹了其它张正素爱吃的绿叶菜，张正素唇角抽搐，暗自咬牙。
佛千回浅笑，漆黑的睫毛下凝聚着浓浓的戾气。
他不经意瞥了瞥二人，眼神冰冷。
金莲县长和蓝云县长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背后凉凉的。
顾途也清楚自己声音不能再这么小了，他五指攥在一起，喝了佛千回给他倒的温水润嗓，在金莲县长话音毕时开口道：“我们的种子还有不少剩余。”
顾途音量明显不小，甚至在狭小的包厢内还有回荡。
蓝云县长顿了顿，立马出声：“既然这样，那我……”
这次他虽不能忽略顾途的话，但他可以立马接上，打断顾途的思路。
佛千回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顾途目光锐利了起来，竟学着这两人之前的样子，忽略对方的话，直接再道：“目前我们绿苏县还剩两成的种子。我们不可能将所有的种子一股脑分发给大家，我们要留给人们更多的选择。我们除了将种子售卖给官方外，还打算将顾回驿站的生意向外拓展，届时，剩余的种子会以私人的形式，卖给幸存者们。”
蓝云县长急了：“可是顾县长，您这样一分，我们县人们的资源也还是少了啊？”
顾途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喝水润嗓。
他喝了大半杯，整个人都轻快了。
佛千回脸上也多了笑意，继续为顾途添水。多喝点水好，他还记得顾途的饮水指标，再喝两杯，顾途今天的饮水量就够了。
蓝云县长也跟着说利弊，两人继续一唱一和，可时间久了，顾途一直没回应，两人音量不自觉降低，气氛仿佛凝固了，这一现象一直持续到青芜县长提问。
青芜县长虽是感激顾途，却也忧虑道：“顾县长，我也听说这批种子来之不易，是您不知道欠了多少人情才求来的。如果对外售卖，被其它市的人知道了……”
顾途这才放下水杯，看向青芜县长的双眼，认真答复：“所以，仅限X市户口的人买。我们绿苏县的居民已经有了自己的身份证明，您呢？”
青芜县长连忙点头：“我们前不久也办了，虽然不能机器识别，但身份证明上面都有防伪标志。”
赤阳县长也跟着道：“我们也有，我想顾县长已经考虑到了，每个人购买种子时都有限量吧？”
金莲县长连忙道：“这、这可不公平啊，尤其是那青芜县。已经有了五成的种子，又何必有那零售资格呢？我们金莲县……”
顾途未等金莲县长说完，直接回复赤阳县长：“没错，有一定限量，如此即便是有人冒充身份，也不用担心骗走太多种子。”
蓝云县长看向众人的神色，犹豫道：“但是我们县的半成种子实在是太少了。”
青芜县长和赤阳县长已经意识到了顾途的说话规则，她早就看这两人不顺眼了，不客气回复道：“顾县长真是顾虑周全，我还是想再次替我们青芜县的人道谢。”
顾途：“末世艰苦，在其位谋其政，我们所做目的都是一样的，没什么谢与不谢。”
“顾县长。”金莲县长试图开口，却被赤阳县长压下了。
赤阳县长感慨道：“顾县长不辞劳苦，中间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为X市的人们换得一线生机。放在其它市，即便是有了丧毒竹，也只是多了些木材，木材的去处还是问题。”
到现在，两级反转，一直被忽略堵着的反倒是金莲县长和蓝云县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