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越:“还有别的原因呢?”
姜竹沉重点头:“姜家村,是我们那个姜。”
沈青越:“…………嗯?”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他也给听沉默了。
他无尽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姜竹:“……”
他挠挠头,带着点儿心虚:“好多年前的事了,县里衙门库房失了火,我们这片儿的村镇都得重新补录集册,听说是,是,是来登录集册的官差认识我们祖上长辈,一瞧见他,又一听是江家村,默认是姜家村,给写错了,等到了秋天交税时候发现,已经改不了了……”
沈青越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拔你菜的那些小孩都姓那个江?”
姜竹点头。
沈青越:“你……其实是被牵连了吧?”
姜竹:“……”
沈青越怜悯地拍拍他,“小可怜,他们不敢惹人多的人家就来欺负你,趁着你不在家偷你的菜……”
难怪里正不好意思跟他解释为什么呢,原来还有村里两姓大战的原因。
欺负到别人头上,人家有家长闹,欺负到孤儿头上,可不就没人出头吗?
再亲的亲戚又抵不了爹妈,姜竹这孤儿也是够倒霉的。
姜竹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他被那群小孩针对也不只是因为他姓姜,更因为村里姓姜的人不认同他姓姜。
他是捡来的,不是真正的姜家人,对谁而言都是外人。即便他爹努力把他名字写进族谱了,除了大伯和大堂哥一家,他们还是不认他。
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才出生不久就被扔了,比卖给人牙子的孩子还惨。
至少人家不像他这么来历不明。
这样的野孩子,去给人家当下人挑剔的人家都不会要,大多是当乞丐,运气好了能被哪个好心和尚捡了当个小和尚,而他,简直是撞了大运才被他爹捡了,当亲生的一样养。
欺负其他姓姜的,即使邻居瞧见了也会帮忙出头,但是欺负他,除了大堂哥一家,是没人会替他出头的。
可他又不能总叫他们替他出头。
他爹捡了他,救了他,养了他,他大伯一家帮衬他,大堂嫂还喂了他一年的奶,他们不欠他,是他欠着他们,他怎么好总牵连他们。
他想跟沈青越解释,也知道沈青越是个讲理的人,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知道了他的身世骂他,可他还是很怕从沈青越嘴里听到一句“野种”。
姜竹低头,默默舀水冲洗干净磨盘,将磨盘装到清扫干净的位置上。
“我帮你?”
“不用,不沉。”姜竹自己弯腰将磨盘搬起来放到先前准备好的木架上,再比着磨盘的孔做转动用的木把手。
沈青越不清楚他那一肚子的心思,见他一直低着头不高兴,有点儿后悔不该问那么细。
哪个孤儿想让别人说他是孤儿?
他一个有爹妈的都不乐意别人问他为什么不是爸爸妈妈接送他上学放学。
沈青越默默叹口气,拄着拐杖溜达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姜竹肩膀。
姜竹的木锯一下子就歪了个角。
沈青越抓抓他肩膀柔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谁骂你,你就骂回去,谁惹你,你就打回去,有我呢,他们能回家找家长,你也能回家找我。”
姜竹转头定定地看着他。
沈青越朝他笑:“我一个人顶他们一群,以后我替你出头,我给你看家,别不高兴啦。”
姜竹一下子眼睛湿了。
沈青越愣住,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他神色慢慢柔和下来,抬手用指节擦了擦姜竹眼角。
小朋友眼睛里全是他。
原来被人专注地盯着看是这种感觉啊。
他差一点儿就说,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咱们俩相依为命吧。
可想起自己那缥缈的寿命,又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他笑笑,揉了揉姜竹脑袋,“尽管找我告状吧。”
姜竹不好意思地挪开头,继续锯木头:“我都大了,又不是小孩。”谁还告状啊。
沈青越:“嗯,那没关系,我还是小孩。”
“?”姜竹重新直起身,不可思议地看他。
沈青越:“以后你负责照顾我,我受欺负了找你告状。”
姜竹怔了怔,笑了,“嗯,好。”
沈青越拍拍他,“行,家长,那咱们商量商量……晚上吃啥?”
晚上他们用新买的石磨磨了面粉。
石磨不算太干,开头的面还有点儿潮,姜竹干脆擀了面条做了汤面,还用他仅存不多的一点儿腊肉炒一盘笋,再炒一盘小白菜,面汤里打了蛋,还放了一小把野菜,以姜竹的厨艺来算,这顿算得上色香味俱全,还很丰盛。
沈青越住了几天,已经很能适应了,一顿饭吃得慢却很香。
姜竹正是能吃的年纪,又受了沈青越好胃口的影响,把一锅面吃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一点儿拌着菜汤也吃完了。
饭后,他撑得有点儿难受,揉揉肚子不禁想,两个人吃饭确实比一个人香。
夜里起了雨。
姜竹听到雨声不放心爬起来,从灯架上摘下沈青越的“法器”到他屋里看他。
沈青越头还埋在被子里熟睡,他身上盖着自己那条很轻很轻的花被子,上面还盖着两床姜竹的薄被,露出来的一点儿脸,瞧上去睡得很好,很香。
姜竹站了一会儿,伸手用指尖碰了碰他露出来的脸,温热的,很暖和。
应该不冷。
姜竹脑子里闪过沈青越白天说的话,不禁笑起来,他像他爹从前给他掖被子一样,给沈青越掖了掖被角,又想,要给他做一床厚被子才行,否则他在山上过不了冬天。
确定沈青越没不舒服,也没要醒的意思,姜竹才提着灯检查了一圈儿,窗户关好了,屋顶不漏雨,又蹑手蹑脚出去了。
他穿过走廊到前院将晒笋的房间窗户都关上。
幸亏睡前觉得云有点儿多把笋都收起来了,只有窗边的一个笸箩被雨打湿了。
姜竹将干的和被打湿的分别装到两个笸箩里,等明天早上再收拾。
回房间时候他又在沈青越门外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动静,放心地回去继续睡。
姜竹擦擦灯上的雨珠,不禁赞叹这真是个好东西,不怕风吹不怕雨打的,每天只有晒晒太阳就够了。
他还是不怎么信沈青越是个神仙,但他相信沈青越一定是神仙赐给他的,下次下山,他要多给山神爷爷买一份供品。
第21章 锁进去
下了半夜的雨,早上地上还湿漉漉的。
沈青越一出被窝,还有点儿咳嗽,赶紧戴上了口罩。
姜竹已经起来煮早饭了。
昨天下午新舂的米,还撒了一把粟米,煮得稠稠的。
一碗粥下肚,沈青越又活回来了,还胃口挺好地吃了半张饼子,小半盘姜竹炒的野菜。
到他们吃完饭,山下也没人来。
沈青越:“这也太说话不算数了。”
姜竹习以为常,巴不得一个人不来。
他本打算下山去给沈青越买纸墨的,昨天就耽搁了,但地上有点儿泥泞,还是等稍微干一干再去。
没事可干,沈青越拿出平板开始构思扇面草图。
从穿过来到现在,手机玩过几次,平板还是第一次。
用了一年多的平板电池还很健康,关机扔在包里好几天开机电量显示还是百分之百。
只是之后能有多久,还是个问题。
他带了充电宝,还带了徒步挂包上用的那种便携太阳能充电板。
据说太阳好时背着这个一天能给充电宝充七八成的电,但他出发前所有电子设备电量是满的,到穿越也没多少消耗,还没实验过。
买的时候各处查到的评价还不错,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这种东西能坚持多久。
他甚至有点儿后悔,早知道就多买一个了,又重不了多少。
沈青越有点儿矛盾是该趁着电子设备还健康赶紧能用多久算多久,还是尽可能不要用,让他们多挺一挺。
他也不知道手机、平板一直放着不用没电了充一点儿电能有几年寿命。
难为他从小学到现在,玩了这么多年手机也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算了。
相对手机、平板,他更不相信充电板和充电宝的寿命,有需求就用吧,等没电可用了,这俩还是新的也没意义了。
他叹口气,苦大仇深地点开常用的绘图软件,苦大仇深地建了个扇面模板,点开水墨效果的笔刷,开始打草稿。
姜竹在一旁看一眼,再看一眼,再再看一眼。
震撼,这镜子比沈青越偶尔偷偷用的小镜子还神奇,他划来划去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竟然画起来了!
不需要墨,不需要纸,只靠一根没有毛的笔杆子就能画出来了!
姜竹见沈青越用手指在上面点,忍不住也伸出手指小心往屏幕上点了一下,画面上很快落下一个墨点。
姜竹惊了,沈青越也愣了一下,意识到多出来的手是姜竹,不禁失笑,“要不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