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越!”
姜竹掀开了他盖在脸上的扇子,明媚的笑容有一瞬僵住,“你怎么哭了?”
“嗯?”沈青越抹抹脸颊边的眼泪,将翘高的腿从椅子上挪下来,揉揉被硌疼的后背,“那是打哈切,我说,小姜师傅,你出去了好久,我都困了。”
“啊……”
“什么味道?肉?”沈青越皱了皱鼻子,拉近姜竹,看他身后背的竹篓。
“嗯,我买了肉丸子,还有包子和猪耳朵。”
“先来个包子!”
“好。”姜竹卸下竹筐往外掏吃的。
荷叶包的包子,笋壳包的丸子,还有油纸包的猪耳朵。
一样样打开,沈青越乐了,他先捏了个丸子,凉了的炸丸子吃起来还是香香脆脆的,“我还以为草市上都是卖菜卖杂货的呢,你们中午吃什么了?好吃么?”
“面!”见他笑了,姜竹也跟着开心,“卤肉面,很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吃。”
“好。”沈青越咬了口包子。
皮薄馅大,放在他家怎么也得夸一句良心商家,但放在这边儿,他很怀疑是因为野菜没面粉值钱。
不过,挺好吃的。
人家的包子凉了也软,小姜师傅的磨牙饼,不提也罢。
他催姜竹赶紧去做饭。
晚饭他们坐在屋檐下吃,一个猪耳朵切了一大盘。
姜竹还用了上面一点儿肥肉去煸炒了笋片,炝了一点儿干辣椒,又香又辣,沈青越只吃了一点儿解馋,就满足极了。
从前他只有出去和同学吃饭才能吃上口辣,从小到大和垃圾小零食绝缘,吃口辣片儿还是偷偷蹭隔壁家小孩儿的,就那一片,搞得跟地下组织接头似的,吃完还被阿姨给闻出来了,阿姨臭骂了他一顿,虽然后来补偿他给他炒了青椒,但那是一个味儿吗?
沈青越又尝了一口,干掉好几勺粥。
姜竹捏着包子,问:“你喝酒吗?”
“……”沈青越犹豫了没超一秒,“什么酒?”
姜竹去抱出来一小坛酒。
沈青越闻了闻,还有点儿果香味儿。
姜竹给他倒了一碗底,沈青越试了试,“梨和梅子酿的?”
还有一点儿什么花香。
姜竹:“嗯,放了梨子,是我舅舅酿的。”
姜竹见沈青越喝完了,又给他倒了个碗底:“我爹说,我娘酿的梨花酒最好喝,从前都是我娘酿好了他们去给我舅舅和姥爷送,后来我娘不在了,我姥爷就让我舅舅给他送酒喝。”
沈青越:“你爹不会酿吗?”
姜竹摇头:“我爹说,我娘嫌他笨手笨脚,让他别碍事。”
沈青越好笑,“嗯,我妈有时候也挺嫌弃我爸的。”
姜竹:“你升仙之前吗?”
沈青越一本正经:“嗯!”
姜竹给自己也倒了杯酒,很开心道:“从前我和我爹从草市回来就坐在这儿吃饭,也是这么喝酒。”
沈青越想嘴贱一句“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暂时当一会儿你爸爸”,但看姜竹那么高兴,他拢了拢不多的良心,决定暂时还是先做一晚上人吧。
“今天扇子卖得好吗?”
“嗯!都卖完了。”
“我画那十二把也卖了?”
“有个外地的船商全买走了。”
“没还价?”
“没有。”
沈青越马上想,他是不是卖便宜了?
脑海中马上又闪过他们应该去码头找船商搞预定,先收定金逍遥一把,再做强做大。
可又一想,那还不画死他?
刚刚躁动起的事业心又歇了。他重新靠回竹椅上摇着扇子等粥凉。
算了,画多少卖多少吧。
万一他玩一把大的找人付了定金,还没画好人死了,姜竹不但要帮他收拾葬礼,还得给人家搞赔偿,到时候可上哪儿哭去?
他看着痛快吃辣椒吃笋,望着天边星星,灌了满眼星光的姜竹,心想,你不知道我有多善良。
第30章 数钱
吃完饭, 姜竹将钱袋子拿来开始算今天的收入。
竹编加笋干,总共换到碎银六钱三分, 铜钱三百三十二文,还有布鞋一双,零碎的布加在一起四尺,另外换到了十个鸡蛋,两大块儿咸菜,半竹筒酱, 一包茶,一包干菊花,一小袋粟米,一小袋麦子, 一点儿糙米和黑豆。
菊花还是姜竹看见了,拿糙米和人家换的。
收获颇丰。
不止姜竹开心, 沈青越看着都开心。
摆出来, 看出来好大一堆东西。
最显眼的, 当然还是看上去卖相十分不怎么样还有点儿寒酸的碎银子。
姜竹平时在镇上赶集换不来多少钱, 除了卖树、卖竹子、给茶园送筐和篮子, 姜竹攒钱几乎靠草市, 往常卖二三百文是正常, 五百文是个坎, 得秋天卖猎物, 冬前卖皮毛才能卖到碎银子, 今天相当大丰收。
姜竹去拿了麻绳过来和沈青越一起串钱。
从前他有多少就直接往绳子上穿, 绳子不够了接绳,穿够一罐子,就往床底下一埋, 不会特意去数到底装了多少个。
沈青越建议他一百文打个结隔一下,这样他就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了。
沈青越数,姜竹穿,还把原本绳子上旧有的一起数了重新理了一遍,总共五百多文,一节节隔开,长长的一大串,看上去清清爽爽的,整齐多了。
“等凑够一两的,就不往这上面穿了,另换一根儿绳。”
“嗯。”
“那你收起来?”
“好。”
姜竹放下钱,从衣柜里搬出来一个小木箱子。
沈青越:“……”
他早就注意到姜竹那小木箱子了,竟然还真是个钱箱子!
姜竹打开,将铜钱和装碎银的荷包一并放进去,就要往回塞。
沈青越:“停停停,你塞那儿干嘛?指望我给你看着?搬你屋里去呀。”
这孩子可真不把他当外人。他没忍住吐槽:“你家这钱乱塞的,啧,来个把小偷寻宝都偷不齐。”
姜竹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是从前他爹给他做的装玩具的盒子,后来他玩具多了,就装到大箱子去了,这个小箱子用来装他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和小东西。
这会儿里面除了铜钱碎银子,还有他小时候捡的漂亮石头,旧扣子和一把铜的平安锁。
姜竹端着箱子有点儿不知所措。
沈青越:“正好,咱们收拾下柜子算了。”
“嗯,好。”
姜竹将箱子放到桌上,开始往外搬东西。
这柜子是他爹自己砍树打的,又大又深,很能装货,里面塞着他从小到大的衣服、被子还有卖东西换回来的一些布料。
沈青越戴着口罩帮他整理,先将能穿的放一边,再将不能穿了的旧衣服和穿不下的小衣服挑出来。
好的放一边,可以送给姜家业穿。
烂的放一边,剪两件做抹布,剩下的拿去给姜竹大嫂做鞋。
先前他不知道姜竹存那么多布干什么,现在一问,明白了,除了钱,布也是市场的硬通货,姜竹存了不少。从前交税要交布,他攒够了就去找人换整匹的布料交税,现在折银交税了,用不完的他就一块块儿塞柜子里,平时他也不花钱,存着存着就存了一大堆。
搬出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沈青越之前不知道布也能当钱花,做扇子时候还拽了一块儿剪成条糊扇边,早知道就挑块儿质量次点儿的了。
他把那些布又挨个分类。
细布一堆,粗布一堆。
每堆再按质量大概分个两三类,这么一看,每种就不太多了。
“细布做衣服,好的出门穿,差的平时穿,粗布做两身干活穿,再做一身冬天罩在外面的工作服,剩下的留一点儿备用,其他的拿去换钱。”
“好。”
沈青越将分类好的布递给他,姜竹擦好柜子重新放进去。
“这不就有衣服了?赶紧拆了你那身波澜起伏做抹布。”
就那身,做扇边儿都够呛能裁出几条满足长度的布条。
姜竹也是能凑合,衣服小了,自己往裤脚接块儿布,明明有闲布,硬是凑不出几件衣服。
数来数去,现在还能穿的,春秋夏三季,六身。
最好的两身捐给他了。
常穿那一身波澜起伏可以归为丐帮入会制服。
冬天两身,一拎起来就发现小了,也不知道是他最近蹿高了个子,还是冬天就这么短着熬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