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越一眼看中的一个四十多岁,一看就像个能干好手的, 没怎么犹豫就拒绝了。
还问道:“我自己编花样,能帮我问问来你们村收扇子的船商吗?”
沈青越笑着摇了摇头:“那不行。”
对方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没答应来山上,也没跟他们学花样,只是决定卖竹篾给他们村的村民。
他自己家也是好几代的篾匠,靠自己家手艺也能一天赚一百文钱, 不愿意给别人干活儿。
其他手艺好的篾匠也差不多。
手艺嘛,他们默认这是安身立命的本钱,父传子,师传徒, 能自己干就不愿意给别人干活儿。
每天赚一百文是不少,但万一哪天这儿停工不干了呢?
他们的手艺被人偷学了去呢?
况且来这儿只能做竹帘, 磨炼不出来别的竹编手艺, 一个好篾匠, 要什么都会什么都能才行。
沈青越招工失败, 遗憾地送他们下山。
走到村里沈青越还不忘招揽:“明天我们才开工, 若是谁想来, 随时欢迎。”
篾匠中还真有几个心动的。
和那个当场就答应的差不多, 他们算不上正儿八经的篾匠, 手艺基本也是家传, 没专门学过, 也是农闲时候才做些竹编赚点儿零花钱, 平时主要是种地。
以他们的手艺,是不足以靠竹编谋生的,出去干活儿, 一天八十文钱的活儿也极少能找到。
沈青越这边,能保证六十文工钱还管一顿饭,已经可以和农忙时节做短工持平了,唯一的问题,就是有些人家离姜家村太远。
何况还要上山。
几人走出去一段儿,两个同村的年轻人和那个已经确定了要来的年轻人嘀咕了一阵,又拐回来找姜竹和沈青越了:“你们这儿,农忙时候能回家忙地里的活儿,忙完再来吗?”
沈青越:“可以啊,农忙、过节我们都休息,下雨、下雪,冬天两三个月,也休息,家里有事说一声就行,反正是按天结钱。”
头一个冲动没多想的这会儿也放了心:“那还行……”
另两人对视一眼:“那我们来吧,工钱……”
沈青越:“明天你们带上工具,我们看看手艺再定?”
三人都没意见:“行。”
沈青越:“你们明天巳时前到就行。”
三人震惊:“巳时?!”
沈青越:“嗯,巳时。”
一人问:“那下午干到什么时候?”
沈青越:“酉时,日落前回家。”
这下他们更放心了。
还以为也跟做长工短工那样,天亮后,差不多辰时前就得开始干活儿呢。
巳时的话,远一点儿也没关系。
等他们走了,沈青越道:“其他人也一样吧,别来那么早了。”
姜竹:“嗯……”
沈青越:“走,去通知。”
最后一天假期,他们俩在挨家挨户通知“老员工”更新上班时间中度过。
不过转天一开工,还是有人一大早就到了。
沈青越哭笑不得。
他就知道会这样。
不光他们,连新来的三个篾匠都差不多是早半个时辰到的。
天气渐暖,日出的时间越来越早,习惯了看太阳过日子的村民们根本就没天光大亮睡懒觉的习惯。
不趁着天亮干点儿活儿,都对不起家里的油灯。
沈青越干脆也不管了。
早上他管不了,下午尽早让他们早点儿回去。
尤其是外村的,正好有一个也是刘家村的,能陪老刘头一起回去。
新来了三个篾匠,篾条的压力一下子就轻了,直观表现就是姜松从帮他们刮篾改成帮大嫂们拿篾条、搬东西、跑腿。
连午饭都快成姜松和姜竹做了。
见不得活堆积在那不动的大嫂们,一个个自己卷自己,做顿午饭一回头,看见篾条又多了,整个人都不舒服。
她们找姜竹抗议,说那几个篾匠也得做饭,不能趁着她们挖笋、找野菜、做饭时候自己偷偷干,然后弄出一堆篾条扔在那儿,显得她们偷懒了似的。
姜竹:“……”
只是看见她们做饭,不想显得自己在偷懒的篾匠们:“……”
姜竹协调了一下,中午时候,让篾匠们去帮忙挖笋砍竹子,没轮到做饭的大嫂们也一起在院子里附近活动活动。
但七个篾匠十二个编工本来就不平衡,她们怎么卷竹篾也用不完。
沈青越和姜竹赶紧又从村里招了四个编竹帘的上山,填充到工序比较复杂的位置去。
她们跟着老手学了十多天,开始熟练起来后,篾条和竹帘的速度终于平衡了。
沈青越和姜竹都狠狠松了口气。
有时候他们也挺想赖床的,大嫂们一天比一天来得早,他们也很有压力啊。
尤其是一大早血气方刚想干点儿什么,才亲上没一会儿,门被“哐哐”砸响,实在是对身体不太好。
他们几天换洗一次床单被罩,大嫂们也觉得稀罕得不行。
还调侃过:“你们怎么天天晒被子呀?”
好在她们只觉得这是沈青越少爷生病穷讲究,还叠加一个见不得烟尘的毛病,不讲究也不行。
不过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她们就要好奇为什么他们俩还在一个屋子里睡觉了。
日子久了,哪怕大伙不怎么往后院来,但哪个房间是住人的,哪个房间是没住人的,还是很轻易就能看出来。
天气越来越暖和,他们的帷幔已经该撤了。
为了隐私,沈青越一直没摘,早上睡醒连他都觉得有点儿闷了。
沈青越摸摸姜竹汗涔涔的鬓角,“要不然咱们还是把村子里那个空院子买下来吧?”
姜竹也深以为然。
并且雷厉风行执行了。
早上他们俩说完,上午姜竹就拉着沈青越去找里正了。
那间宅子也算是村里的共有资产,卖了钱会落到族里,不过里正还得象征性地问问村民们的意见。
村民们也好奇,姜竹买那个宅子干嘛。
沈青越:“不是他要买,是我要买。”
“哦!”大伙儿恍然大悟:“沈先生要搬到村里住了吗?”
姜竹:“……”
“竹子要不然你也搬下来吧,村里比山上热闹多了。”
姜竹:“……”
沈青越憋笑:“不是,咳,我的病还是适合在山上住,我买这院子是想翻盖一下编竹帘用,这样大家也不用天天往山上跑了。”
“哦!!”
家里有人在山上干活儿的马上就同意了。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这房子越来越旧了,指不定哪天下场大雨就塌了。
有人买了修一修,怎么都好过塌了烂在这儿。
况且这院子比姜竹山上的前院还大得多,说不定哪天他们又要雇人呢?
村民没人有意见,姜竹顺利地就把宅子买了。
这回宅子是以沈青越的名义买的,他落籍没房子,总像飘着,在村里买了房子,倒是更像是他们姜家村坚定的一分子了。
等他们跑了趟县城办好了文书手续,沈青越走在村里感觉大伙儿对他的接纳度好像又高了一点儿。
挺神奇的。
这种“我们是自己人了”的感觉。
很微妙。
买宅子花了二十五两。
非常实惠。
主要还是因为里面太破了,那些旧屋子也不适合当作坊,沈青越想要推倒了重新盖。
这样原本的旧东西就用不到了,里正给他便宜了点儿,把拆出来的旧木头旧砖瓦拿去分给村里其他需要的人家。
买完宅子,马上就要动手修。
再之后是雨季,雨季过完差不多该夏收了,都不适合盖房子。他们又想早点儿把作坊搬下来,赶工比较急,连开荒的青壮们都停工过来帮他们修房子了。
好在原本的地基还在,开荒也挖出不少石头,他们要的格局又是四方的大屋子,并不复杂,修起来和仓库难度差不多,沈青越又舍得花钱买泥砖,全力干进展很快。
要不是他这么急,其实他们自己和黄泥稻草做砖会更省钱一些,他急着雨季前弄好,是从村里和附近村子买的砖。
不到半个月,墙壁就都修好了。
下面全是山石,上面是泥砖,墙缝也都抹好了。
房梁和柱子用的是之前姜竹存在大伯家的木头,另外又从山上砍了些树。
只是村里的泥瓦匠少,盖屋顶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