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隔壁村屠户都改成每天一大早先往他们村送肉,他们先买完了他再去赶集卖了。
轮到他们村核算税钱的时候,村口还多了卖活兔子的、卖杂粮的、卖果子、卖菜干的,一直延伸到村里,进了村则一路都是各种吃食,连卖麦芽糖的都上他们村来卖了。
来核对税额的税吏都惊呆了,“你们村都快赶上半个集了。”
里正谦虚:“哪里哪里。”
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你们还没瞧见前几天那阵仗呢。
沈青越本来还有点儿担心村里挂那些揽客的牌子会不会被当商户,要改商籍什么的,但税吏们完全没在意,还在村里摊子上吃了点儿卤味和零嘴,临走时还买了几个包子。
一个税吏问:“赵先生现在还教你们村小孩念书吗?”
里正:“教呀!早上是上课的,还有不少来找赵先生的大人跟着听呢。”
他也是稀罕。
明明是开蒙的东西,都要考秀才、举人了,竟然还有人听得恍然大悟的。
税吏问:“那你们村这个开蒙班,还收不收孩子呀?”
里正:“啊?”
税吏:“我儿子今年该开蒙了。”
里正马上就想拒绝,可又不太好马上就拒绝,只好道:“……我问问?”
税吏:“问问,问问,要是收,我就叫他来你们村学。”
里正连忙解释:“我们这儿说是个书院,但其实就是教村里的孩子识字,一天就上半天课,你家近还好,这大老远的不值当的……”
税吏:“没事,半天就半天,要是行,我瞧你们村不是有空屋子租吗?你家租不租?我找个亲戚跟着过来,平时借你家厨房用用就行。”
“???”里正都惊呆了。
他只见过一心往县城跑的,还从没见过从县城往村里跑的呢。
他恍恍惚惚去问赵先生,正在听赵先生破题讲书的几个秀才突然灵光一闪,对啊!他们家也有到开蒙年纪的小孩儿啊!
这村里的开蒙课虽然松散了些,教的内容简单了点儿,但可是由赵先生来讲啊!即使不能日日赵先生讲课,那曲先生也不错,听说曲先生从前也是志在三甲的。
他们一起交谈时,就能听出曲先生博闻强识,而且脾气好,人温和,又喜欢小孩,严师虽然出高徒,但对年幼开蒙的小孩来说,这样的先生也很好呀。
他们一想,眼睛都亮了:“若是收的话,我家孩子也能来吗?”
里正:“……?”
第164章 招生(二更)
赵先生呵呵一笑, 推脱道:“老夫只管教课,其他的事都得问山长和监院。”
每天说重复的话嗓子逐渐不好的监院曲学甫、贾文彬:“……??”
他们还有这种权利吗?
曲学甫:“呵呵, 我,我去问问姜山长。”
读话本子还经常会打磕绊的山长姜竹:“……?”
问他,他也不知道啊!
姜竹人都麻了。
“招不了,屋子不够用,先生也不够用。”
其实按他们最初的计划,也是想和镇上、县里其他书院一样, 每年秋天、春天招生开蒙。
而且原本两间讲堂也是够用的,村里小孩都得帮家里干农活干家务,只识字,每天上半天课就行了, 这样两间屋子,每天上午一班, 下午一班, 明年开春后他们再盖一间讲堂, 一个琴室。
等来年再要招新学生时, 家旺他们那批差不多就该结业了。
想继续读书的, 去镇上或者县城书院正经读一两年考童生, 然后再继续考秀才考举人。
志不在读书, 只图能识字算数的孩子也可以考虑当学徒还是耕田种地了。无论学哪样, 农闲去干活或者做点儿小买卖, 识字不容易上当受骗, 也能自己看懂文书。若是字写得好, 也能去找些记账、誊抄的零活儿。
而学得不扎实还没法结业的,可以再跟下面的班多学一年半年的,反正他们不收束脩, 每天来学半天就是了。
先生理论上也是够的,教开蒙不辛苦,一个人教一天也不忙,明年秋天前他们再找一个先生就行了。
现在,赵先生身份暴露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就是曲学博下午再教一批新招的小孩儿,他们也没地方上课。
下午两个讲堂一边是抄书的,一边是找赵先生问问题讨论的。
轮不到的人要么凑在一块儿听,要么去抄书那儿辩论自己的,连山上的小竹屋都让他们占了。
哪还有地方招生?
在书院没有职务的沈青越则是一点儿都没犹豫,马上拒绝。
他根本不想招惹外面的小孩。
村里的孩子多好管啊,淘气是淘气,但皮实,也经常做着伴,爱满村子跑着玩,其实知道躲避危险。
城里的孩子肯定比村里的孩子娇气啊!
到时候他们住哪儿?
在哪儿吃饭?
小孩儿可不比大人,万一生病了呢?
淘气在山上玩摔下山了呢?
乱吃东西中毒了呢?
何况天天爬山上学,也只有这些山村的孩子们才受得了吧?
简直处处是麻烦。
再说了,开蒙才几岁大啊,就要背井离乡流放村里上学?
太可怜了。
沈青越:“不招,不收,不要!”
里正想的也差不多。
只是让小孩儿来一起学其实没什么,顶多挤挤就是了,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他们确实处理不了。
到镇上交税时候,他去找了那名税吏说明情况。
那名税吏不以为然:“我们家那个又皮实又结实,我找个亲戚看着他也不成吗?”
里正:“地方也不够呀,至少得新盖了讲堂才能再收孩子。”
另一人道:“我家孩子念过两年,和你们村的孩子一起读不成么?”
里正:“……”
他好难。
好不容易把人都劝住了。
结果那群来找赵先生的书生们也受到启发似的,来一带一,自己来听课,还把孩子带来了。
没人看孩子,只好先塞进去和村里小孩一起学,搞得里正、沈青越他们都哭笑不得,曲学博越带孩子越多。
还有领着孩子来,装作是找赵先生,实际是陪孩子一起来上课的。
不过他们也只是怀疑,人家大人确实来了,也去听了,他们也说不好到底是冲着哪边来的。
那孩子年纪有八九岁,已经开蒙过一两年了,跟姜松他们一起听课。
那孩子家在镇上,没在村里住,每天一大早从镇上赶过来,再爬山上来,沈青越都想劝他们,要不然你们在村里租间屋子住吧,这大早起的,太折腾孩子了。
这边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把人劝回去,到了姜树沐休那天,他还往村里领了好几个带孩子的同僚。
沈青越都麻了。
姜树也是苦着脸。
他也不想啊。
可都是同僚,也不好拒绝地太没情面。
只好把这得罪人的事甩给沈青越。
沈青越从前觉得他爸他爷爷就很卷孩子了,这一对比,天下家长一个样,他爸他爷爷可能都是症状轻的。
“我们这是扫盲班啊!”沈青越给他们强调,“目标就是认识常用字,能算账。”
官吏们乐:“这不正好吗?认识常用字,能算账,会写文书,能算好税额就行呀!”
沈青越:“……”
忘了这茬了。
这群差役搞世袭,还真不用非得考科举,专业对口了这是。
姜树站在一旁装不存在,心说,你说这些要是有用,我已经劝退三回了。
沈青越:“学倒是没什么,谁都能学,但是不安全啊,这是山,后面就是伏蟒山,连着成片的野山,万一有狼,有野猪怎么办?”
“你放心,咱们想到了,每家派个人过来,送他们上山,接他们下山。”
沈青越:“那他们住哪儿?”
“你们村江大爷家不是有空房子吗,我们和他说好了,借住他家!”
沈青越:“…………?”
不是,等等,怎么就说好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姜树。
姜树马上朝他狂摇头。
但这可不赖他啊,要怨也得怨江大爷。
谁叫他疼老婆疼孩子,常常拎着个食盒上馆子里买菜提回家给江修文母子吃。
县衙本来就有人认识他,碰见了总要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