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的意蕴绝对不可能是这么年轻的人写的, 再联想刚刚县令说的沈青越和赵郁川的关系,马上有人问道:“莫非这是赵山长的墨宝?”
沈青越:“正是,大人好眼力。”
“哎呀!”那人眼睛一亮,“大家之风,大家之风呀,小兄弟可愿割爱?”
沈青越摇摇头:“抱歉, 赵先生所赠墨宝晚生不敢辜负。”
“那这些画……”没见过这种风格呀。
又有人好奇:“莫非这也是赵山长所做?”
沈青越:“不,这是晚辈的拙作。”
“你画的?!”
沈青越:“正是。”
他们瞧来瞧去也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流派。
倒是宝峰本地和受邀而来的富户商贾们瞧着喜欢,不俗好懂又好看,适合拿回家也像沈青越这么挂着自己看。
池老爷:“小友可愿割爱?”
沈青越:“小店目前只出售竹帘和走马灯。”
瞧着这和池远舟有五分相似的脸, 都弄不清这是给他捧场还是真想要。
不过哪种他都不卖。
这几张画是他为了装点店铺赶制出来的,宣传作用大于画作本身, 完成度并不高, 而且……
倒是看看内容呀, 他画了三张, 一张文士帘下对弈, 一张仕女挑帘逗猫, 一张空亭过风竹影随风在竹帘上晃动……
这是广告呀!
为了卖竹帘的广告!
哪有人开张先把广告卖了的, 卖了他还得画。
但人家真没看出来他这是广告, 有两个懂书画的很好奇和他讨论起画法, 问他画猫的方法是不是借鉴了哪个流派。
见他们讨论上了, 其他人也不好马上就走, 一个个看起沈青越店铺里的布局来。
别说,确实摆得不错。
不愧是才俊,瞧这桌椅摆得比他们家书房瞧着顺眼多了。
这个灯不错。
这张桌子不错。
这个插瓶这么放不错。
这榻一看就挺舒服的。
还是年轻人会享受呀。
他们不禁想起刚进门时沈青越坐在榻上看闲书的模样, 冬天不出门的时候就该这么卧坐着。
最先进来的少年看起了店里的走马灯。
方便演示,那盏灯白天也是燃着的,缓缓转动的灯上还是石生临摹的彩色长腿鸟。
少年好奇:“这是长腿鸟吗?”
沈青越:“是。”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又很期待地问:“你为什么想画长腿鸟呢?”
为了赚钱。
为了爱情。
为了释放情绪。
沈青越一本正经:“为了让孩子们有可看可玩儿的东西。”
少年星星眼地看他,“我很喜欢!我家弟弟妹妹也都很喜欢!”
沈青越:“谢谢。”
少年脸红红的,活像看见了偶像的粉丝。
沈青越忍不住又笑了笑,问他:“要不然我画一张长腿鸟送你吧?”
少年惊喜:“真的吗?!”
沈青越点头。
粉丝呢。
还是外地来的。
遇见了也算缘分。
他这书桌上笔墨纸砚都有,沈青越想了想,把放在桌上当样品的《长腿鸟》上本拿来,研墨提笔,准备画到书封后面,“你喜欢哪个情节?”
少年想都不想,毫不犹豫:“打老鼠那里!”
沈青越沉吟片刻,提笔画了张颇为漫画风格的长腿鸟持剑,把少年眼睛都快看发光了,他又补了几笔,给长腿鸟画了在风中鼓动的斗篷,少年没忍住“啊”了一声,喜欢得溢于言表。
那两个懂画的也啧啧称奇,还有这种画法。
少年爱不释手,一高兴把店里画了长腿鸟的走马灯都要了:“还有吗?我想多买几个!”
池老爷也道:“我要两张竹帘吧,我家书房的帘子正好该换了。”
有粉丝将话题带向了沈青越喜欢的方向,又有池老爷捧场,买不到书画的人带着遗憾顺手买起了他的竹帘和走马灯,池老爷的朋友们也被他鼓动着一起买,大冬天的买光了店里的库存。
别人不知道,但那名少年是全程自愿的,高高兴兴买完还道:“你的书房也是这般吗?我回家也要把书房布置成这样。你的灯和插瓶不卖吗?”
沈青越心想,不,他的书房比这儿简朴实用多了:“灯和插瓶都是在展馆其他铺子买的,若你想要不妨去找找,兴许还有更喜欢的。”
少年:“榻也是吗?”
沈青越:“是。”
不过听口音这小孩家应该离宝峰挺远的,兴许都不是镇南郡的,沈青越建议道:“若你家远不妨先看看喜欢的工艺、款式,回家后再找木匠定做。若是想带些礼物给亲友,不妨考虑买些方便带的小东西,我们宝峰的茶、茶具、纸张、玉石、皮料都是很好的。”
“好,谢谢。”少年意犹未尽地又上隔壁买了好几本长腿鸟,只是遗憾这边铺子里没有精装本。
沈青越问了下他想要的版本模样,诧异竟然真的是精装本而不是收藏本。
但他小小年纪就能混在这些官吏中,挑东西时候一群大人都耐心等着,可见出身地位一定不低,不知是才来了镇南郡,还是家里的背景和张叔阳不重合,张叔阳的收藏本没能送到他家里。
要收藏本难,但精装本就简单多了,池远舟县城的书铺里就有,得知少年住在官驿,马上道可以派人给他送到住处。
那两个和沈青越讨论画的人平时并不关注小孩喜欢看什么,这还是第一次瞧见《长腿鸟》和《幼学童蒙》,他们对沈青越的画法十分感兴趣,池远舟干脆把《长腿鸟》和《幼学童蒙》当宝峰特产,给来的每人送了一套。
等人都离开了,姜树才缀在后面朝沈青越比了个“厉害”,才赶紧跟着人群跑了。
他们走后,围在更远处瞧热闹的老老少少们又十分好奇地往铺子里瞧,沈青越无奈,只得一遍一遍解释不是卖画的,字也不卖,只卖竹帘和灯笼,店里灯笼竹帘除了样品也卖完了。
瞧热闹的百姓许多都不识字,看见了竹帘上的标签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赵先生的字他们瞧不出好不好,但沈青越的画他们看得明白,也不知是怎么传的,好些专门来看玉佛、金树、虎皮的人都从展厅跑来他们铺子里看画了。
搞得沈青越哭笑不得,和赶来帮忙的姜竹吐槽:“你说我这算不算办画展了?”
姜竹好奇道:“画展?”
沈青越:“就是把我画过的画摆出来给人看。”
姜竹看看络绎不绝的人群,笑道:“算吧?”
县令都夸他是青年才俊了,那些有钱有势见过很多好东西的老爷们都围着夸他的画。
姜竹到得晚了,没能挤进人群到店里亲眼看着他们怎么夸沈青越,但他混在围观的人群里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十分有荣共焉。
他觉得沈青越的画就该像宝峰展厅的玉佛、金银器一样,展出来给更多人看。
而且……
那些东西才能看三天。
但沈青越的画,无论是《长腿鸟》《幼学童蒙》还是从前画在扇子上,现在裱在画卷上的,都该整年展出来。
姜竹:“我觉得是该展展。”
沈青越直笑:“你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姜竹不知道什么是西施,但听起来好像是个好词,他痛快地“嗯”了一声,逗得沈青越笑得更开怀了。
唉。
这个时代娱乐还是太少了。
当年他毕业展作品展了一个多月,来的观众都没这一天人多。
沈青越:“失策了,早知道我多画点儿,这几张画也该弄个架子摆到门外面。”
架子肯定是来不及做了。
姜竹看了看门框,“我来。”
说罢,姜竹跑出去了。
沈青越:“???”
片刻后,姜竹又跑回来了,他不知从哪儿弄了一点儿布条当绳子,踩着两把椅子在窗棂间找地方固定绳子,调整好高度,真把画都挂门外了。
沈青越:“……”
姜竹:“好了。”
沈青越抿唇抓了抓他的肩:“嗯,不错,真棒!”
来来往往的游客们不用进店,能站在走道看画了。
不知道他们铺子有画可看的路人也能看见画,兴趣不大的边走边看,兴趣大的停下来多看一会儿,既能保证更多人看到,也不担心拥堵交通,更不用担心太多人挤进店里来。
他倒是不怕别人进店看,只是店里布置零零碎碎的东西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挤到、撞到,他摆在碟子里的果脯刚刚就被两个小孩儿拿走吃了,这么多人,他们又没官差替他们维持秩序,万一碰坏了、弄丢了东西都算白丢,根本找不着。
怕画被人乱摸碰坏,姜竹还搬了个板凳坐到门口看着画。
沈青越也搬把椅子坐到他旁边听着路人夸他的画。
那些朴素的夸奖,诸如“哎呦这画的真好!”“这画的真漂亮!”他越听越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