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明:“你认识我哥吗?太好了!”还以为他哥那种脾气走哪儿都不会有朋友呢,孟子明套近乎套得更大胆了点儿,“你卖给我吧!我从前养的猫就是这样的,后来丢了,我怎么找都找不着。”
沈青越:“才丢的吗?”
孟子明:“啊?不是,我小时候丢的。”
沈青越:“……”
那花色能记那么清晰吗?!
他怀疑孟子明是来碰瓷的。
沈青越:“你确定一样?”
孟子明:“一样!真的!你看!我家咪咪就长这样!一模一样!”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很旧的纸,上面画着一张颇具儿童抽象派风格的猫,从墨点儿分布痕迹看,似乎位置大概是对得上的。
沈青越拒绝说他的画和这个一模一样。
打他拿起笔起,就没画过这么丑的东西。
不过这幅画他是不太想卖的。
想了想,沈青越道:“这个不卖,不然我帮你画只猫吧,过完年你来拿。”
孟子明:“嗯?!真的吗?好呀!谢谢!谢谢!”
没想到看上去不好惹的青年才俊这么好说话,孟子明高兴坏了,问道:“对了,池老爷的画像也是你画的吧?你还愿意画吗,我爹也想画一张,如果你有空……”
沈青越:“打断一下,我不是卖画的,不对,我是卖画,不过只卖《长腿鸟》那种画,”他指指墙上的画,“不卖这种,也不专门画画像。”
孟子明:“哦……那我买几本《长腿鸟》吧!”
“……”沈青越目送孟子明抱着一摞《长腿鸟》离开,问道:“他经常来吗?”
家俊:“来,天天来。”
家业也道:“嗯!每天都要问一遍!”
那看来对猫确实是真爱,沈青越仰头看他随手画的那只双花猫,也拿纸记了记毛色分布,准备回家给孟子明画把扇子,好方便孟小少爷随时拿手里看。
他以为打发了孟子明以后就没人再找他画画了,不想第二天姜竹去韶府送年礼,回来竟然问他愿不愿意去韶府给他们老夫人画画像。
姜竹:“姥姥说,他们老夫人快不好了,府里的三老爷都从任上回来了,前几天韶老爷看见了你画的画像,也想请你去给老夫人画一张。不过还没来得及找你,老夫人就病重了,府里忙着伺候,人仰马翻的,什么都没顾上,三老爷前天从任上带来名医回来,今天老夫人情况好点儿了,不过听说好像也……时日无多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愿意去吗?”
沈青越:“去吧。”
如果没有这位老夫人,姜竹爹娘也不会走到一起,于情于理他都该去一趟。
沈青越没耽搁,当天收拾了画具,第二天一早就和姜竹一起赶车到了韶家。
已经腊月二十七了,韶家一丁点儿年味儿都没有,府里一片冷清惨淡,比往常姜竹来府里卖皮货山货时候还静。
他们先去了姜竹舅舅家,姜竹二舅也跟着韶三爷从任上回来了,不过他们到时姜竹两个舅舅,几个表哥表嫂都不在,连大舅妈都去老夫人那儿帮忙了。
还是姜竹一个外甥跑去府里找人,韶宗固过来领他们俩进内院的。
韶宗固很感激沈青越能来,“老夫人今天精神不错,听说你们来了很想见见你们。”
沈青越和姜竹听着也轻松了些。
韶老夫人住的院子不大,布置却很讲究,院子里种着常青树,还摆着兰草和梅花,大冬天的,瞧上去也一派生机。
屋子里也暖洋洋的。
她精神确实不错,人没在床上躺着,而是坐在厅里和儿孙说话。
韶宗固领他们进去,头发花白几近全白的老太太笑盈盈地看他们俩,问道:“哪个是琼玉那个孩子呀?”
姜竹闻言愣了愣,坐在一旁的赵福丫先指了指他,笑道:“这个,叫姜竹,老太太您还记着呢?”
韶老夫人:“记着呢,记着呢,对,姜竹,老三跟我说过,叫姜竹,名字还是老三给起的……”
姜竹闻言更愣了。
他的名字是韶三爷起的?
已经五十多岁,看起来却十分年轻的韶三爷接道:“对,是我起的,竹子长青,近玉色,和琼玉相近,他爹是在竹林遇见的他,说他和竹子有缘,希望他能如青竹一般不畏岁寒,不惧艰难,坚韧得长大,我瞧现在确实如松如竹,是个挺拔漂亮的孩子。”
兴许是韶老夫人年纪大了,大家怕她耳背听不清,说话都挺大声的,韶三爷儒雅中又自带官威,一本正经地大声夸,姜竹从震惊、茫然中回过神儿来,脸一点一点儿在变红。
沈青越瞥了一眼,忍住笑声,却没压下勾起的嘴角。
屋里认识姜竹的都在笑,不认识的也好奇地盯着他看起来,似乎是要看看怎么样一个“如松如竹挺拔漂亮”,看得姜竹愈加难安了。
韶三爷“嗯”了声,又轻声来了句,“和他爹也像,都是老实薄脸皮。”
沈青越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就说嘛,这人看上去可不是会干出一掷千金和人置气赌命,把亲爹气到一怒之下卖光家里所有铺子的纨绔,原来是坏在馅里。
韶老夫人没听清他那声嘀咕,却看到了沈青越在偷笑,也笑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沈青越:“我姓沈,是来给您画画像的。”
老太太懵了懵,“画像?你是个画匠?”
沈青越:“对。”
老太太乐了,“哎哟,这么年轻的画匠!”
赵福丫解释道:“大老爷前些日子跟你提过那位,给池家老爷画了画像的师傅,就是沈先生!少爷小姐们爱看的画册子,也是他画的呢。”
沈青越:“嗯,是我画的,您别看我年轻,画了好些年了。”
“画了好些年了?”老太太听得可乐,她从前见过的画匠师傅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还头一次见这么年轻俊俏的小伙子给人画像呢,“行,行,那你来给我画,要是别人我就不让画了,只叫你画。”
沈青越也笑:“好。”
老太太:“要不要坐到门口那边,那儿太阳好,看得清。”
沈青越:“不用,我和别人不一样,您想坐着就坐着,累了想躺着就躺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我坐这儿观察您半天,就能画了。”
老太太:“不用我坐那儿?”
沈青越:“不用。”
要是让她一动不动坐半天,画像都成受罪了。
反正韶家也不是为了写实,没必要这么折腾一个老太太。
虽然她看上去还精神,但人已经很消瘦了,明明里面穿了棉衣,衣服也显得空荡荡的,一点儿都不合身。
以韶家的财力,每年都会做新冬衣,秋天时候还专门叫姜竹往府里送过一批好皮子呢,儿孙都有新衣服,绝对不可能让老太太穿这样不得体的衣服,沈青越猜很可能是秋后她一下子病得太快,家里秋天量体裁剪做的衣服突然不合身了。
韶老夫人是个爱美之人,即便病着,穿着也很讲究,她面上带着妆,有薄薄的胭脂,涂了口脂,花白的头发梳得随性又得体,还戴着简便的簪子首饰。
只是到底病得重了,有胭脂口脂,也遮不住脸上的青白底子。
院里的丫鬟给沈青越搬了画桌,他摆开带的颜料笔墨,铺好了纸。
老太太挺开心地叫人给她换上更漂亮的外衣,还喊赵福丫给她梳头换发饰,“今儿个还没好好打扮,福丫,你给我再梳梳头,把我那盒正红的胭脂和口脂拿来,好孩子,你可得给我画精神画年轻些。”
沈青越笑道:“没问题。”
第203章 好看
沈青越等待时, 让老夫人贴身的丫鬟拿来了她从前的画像,还有她喜欢的首饰。
老太太边梳妆, 边稀罕道:“不看我?要看那些?”
沈青越:“我也不能无中生有,得看看您年轻时候的样貌,才能把您画年轻。”
老太太听得有趣:“我年轻时候可漂亮了,丫头,去把我那些旧画都拿来。你给池家小子画的时候,也看了他的画像吗?”
沈青越:“没有, 我和池少爷是朋友,参考了他的眉眼体态。”
这下屋子里的人都听得来了兴趣,连坐在那儿看书的韶三爷都饶有兴趣地看过来,赵福丫边帮老太太梳妆, 边好奇道:“看着儿子就能画出老子?”
沈青越:“要像才行。”
老太太忽然道:“那你看着我家几个孩子,能画出我家老爷吗?”
几人都愣了下。
老太太:“我家老三嘴最像, 老大眉毛最像, 我大孙子和他爷爷最最像, 没有他爷爷个子高, 家里也有他年轻时候的画像。”
沈青越:“可以试试。”
老太太催着人去找画像, 还叫人去前院把韶老爷、韶家大少爷都喊来, “看看他们哪个得空, 都叫来。”
一屋子人都懵懵地看她, 老太太催促道:“快去快去。”
“唉!”
下人们找东西的找东西, 往前院跑的往前院跑, 沈青越先看起画像。
韶家不愧是世代在宝峰扎根的大族, 老夫人从年轻时候就有画像,每个时期的画匠都很有水平,若是论画这样的传统画像, 沈青越也要自愧不如。
画得太好了,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底,根本画不出这样的水准来。
也多亏前面的画匠画得细节充实,他通过画就能想象出韶老夫人年轻时候的容貌神韵。
相对老太太,上一代老爷子的画像稍少些,不知是下葬时带到了墓里,还是本来就画得少一些。
从画像看,他是个身材高大略显魁梧的人,面相也比较严肃,和他比起来,在座的韶三爷看上去都更慈爱几分。
但老太太口中的丈夫显然不是这样的。
她的画像里有好几张粗糙、画技不精的画,都是年轻时丈夫给画的。
从成亲一直画到了四五十岁,平均两三年就有一张。
韶三爷和后面赶过来的韶老爷和韶家几个少爷都不知道老爷子还会画人像。
韶少爷:“爷爷不是只爱画兰花吗?”
画得还不怎么样。
韶三爷:“也画梅花的。”
梅花画得也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