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山早月 第52章

结果模特“噗嗤”笑出来,直接破功。

“欸你还乐了呢!”梁愿醒跟着笑,“不应该翻白眼吗!”

举着补光灯的段青深:“你直接叫她翻白眼呗。”

“也是哦。”

当天晚上,他们终于收到了江意发来的新刊计划。因为新刊是明年的第一期,开了无数个会方案改来改去,最后给了他们增刊的拍摄计划,上增刊封面。

两个人看着电脑屏幕,和江意的对话框里,一个“已下载”的文档,标题是《杭州·梦想天堂》。

梁愿醒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调整了两次状态,才说:“不…不用住酒店了。”

第50章

梁愿醒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旅程的起点, 没有多少近乡情怯,回家放下行李后打开水电阀门,两个人一起简单做了下卫生。

家里并不脏乱, 梁愿醒出发前给所有家具都盖上了防尘布。房子是复式结构, 楼下的扫地机打开后, 在楼上一块儿拖地, 擦一擦楼梯扶手和护栏。他的房间和妹妹的房间中间隔着琴房。

梁愿醒打开琴房门, 说:“以前有阵子, 每天进来琴房之前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 内心在抗拒, 理智在前进, 感觉身体里两个人在扭打着走向钢琴, 最后坐到琴凳上的时候已经没劲了。”

然而还未等段青深说些什么来安抚宽慰, 他直接“嘭”地又把琴房门关上:“走。”

“?”被关门的风震得刘海都飘了一下的段青深失笑,“我靠, 我刚还准备真情实感地开导你一番。”

“去我房间。”梁愿醒说。

进来的第一件事是开窗通风,房间窗明几净, 墙角靠着吉他琴盒,单人床被蒙着防尘罩, 床头柜上的台灯旁有个小的钢铁侠模型。

梁愿醒的书柜上摆着很多奖杯,少儿组、少年组、青年组,各种他听过的没听过的大赛。书柜里大多是琴谱, 有些很明显练了很久,书脊压出了裂痕。

梁愿醒打开窗户后就靠在书桌边抱臂看着他打量着自己房间, 问:“怎么样?”

“挺可爱的。”

“挺普通的。”梁愿醒纠正他,“我一直不爱动,不练琴休息的时候就在房间里看漫画, 有好几次小姨要带我们出去玩,我都问我能不能不去,我看家,我妹是个极致社恐,她一听还能这样,她说她也不去了。”

段青深笑笑,指了下书柜门上贴着的几张照片,问:“这个是妹妹?”

“嗯,何卓羽,原本应该跟我肝胆相照一起学琴,结果半路弃我而去,做手工把几个手指头戳得烫得没一块好皮。”梁愿醒笑笑,“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找她做簪子还要等排期。”

给段青深找睡衣的时候翻出了一个铁皮饼干盒,梁愿醒早已不记得里面装了些什么。铁皮的饼干盒或月饼盒在很多家庭里充当保险柜或针线盒的作用,梁愿醒这个里面放了很多旧物。

几枚校服上的备用纽扣,小时候矫正视力的圆圆的眼镜,一些玻璃弹珠,奇形怪状的橡皮。

看见了几张照片,段青深伸手拿出来。

小小的梁愿醒穿着西装,坐在垫高的琴凳上弹琴,脚都还挨不到地。另一张是比较大的时候,演奏结束抱着一捧花在向观众席鞠躬。

还有他在西湖坐船,初中毕业高中毕业……读书的时候买的动漫杂志里送的周边,友人帐,摩托车的模型……以及175块现金。

“我靠还有钱?”梁愿醒惊了,全部拿出来,“我小时候还藏钱呢?”

“藏完还能忘了呢。”段青深说,“这小脑瓜连钱都不惦记。”

梁愿醒扭头看他:“友好一点,你现在在我家,物业知道我家移民了,我都用不着抛尸。”

晚间攥着这175块出去吃了顿饭,感谢小梁愿醒的一次宴请。杭州这几天渐渐冷了很多,前些天有雨,掉了一地的银杏叶子被碾得几乎要渗进地砖。

越靠近冬至,太阳落得越早,出租车的后视镜框住了楼宇间的夕阳。城市黄昏时太阳沉入高架桥,但夜晚依然明亮,城市早已不是早年间类似KTV球形彩色射灯那样的明亮方式,而是在发着本职工作的光。大楼里加班的办公室,路上24小时的网约车,街巷里炒锅颠勺翻起的炉火。那些光亮就是人类城市的燃料。

梁愿醒带他去了一家自己很喜欢的小饭馆,蛮幸运的,食客不多。

“一般这个点过来就要等位了。”梁愿醒把相机包搁旁边凳子上,“网上总说杭州美食荒漠,但我感觉还好吧,好吃的店还是挺多的,明天再带你吃个拌川,今天吃……炒童子鸡,煎米鱼。”

梁愿醒把手机递给他:“你再看看。”

店里不大,上下两层,服务员上下楼时咚咚咚的脚步声,然后跑去后厨上菜窗口催促了几句什么,江南方言加上极快的语速就是加密通话,段青深说:“我都快听不懂杭州话了。”

梁愿醒说:“这服务员抱怨大厨说‘慢兮兮的’,后一句是‘帮帮忙,痴呆了吗,顾客催死了’。”

吃完饭背着相机在人行道散步,杭州作为超级热门旅游城市,多年来关于这里的摄影作品几乎可以拼出一个完整的城市全景地图了,这里非常好拍,但也很难拍好。

过人行天桥的时候往下拍了几张车流,城市风貌摄影实在是两个人的短板,在围栏前边站了一会儿,梁愿醒哆嗦了下:“这么冷。”

“嗯?”段青深抬手在他后颈摸了摸,还好,不是冰凉的,“阿勒泰和杭州哪里冷?”

“废话呢。”梁愿醒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徕卡,“这个时候,它在阿勒泰都冻出拖影了。”

段青深点头:“我以为你会说‘魔法攻击’之类的。”

“阿勒泰那是绝对力量。”梁愿醒说,“杭州确实冷,湿冷的,这个天要是感冒了能被冻得拖到五六天才好,阿勒泰是直接能冻死。”

说完又叹气:“杭州拍什么呢。”

“不知道呀。”段青深也为难,“明天去西湖看看?”

“北宋要是有相机,苏轼估计把西湖的每一滴水都拍过了。”

“幸亏他没有。”

梁愿醒拧着眉毛:“明天问问我小姨。”

“好主意。”段青深赞同。

第二天清晨,段青深在厨房噼里啪啦地煎蛋,梁愿醒洗漱完后在阳台给他小姨打电话。电话打了10分钟左右,他回去厨房,靠在门框上:“老板?”

“嗳。”段青深在水龙头下边洗口蘑,“小姨怎么说?”

“她说杭州有什么好拍的,西湖啊灵隐寺啊宝石山啊翻来覆去都被人拍遍了,然后叫我们买张高铁票去苏州拍拙政园和沧浪亭。”

“?”段青深回头,“可是拙政园和沧浪亭也被拍遍了吧。”

“我也是这么说的。”

“再然后呢。”

“再然后她叫我们不要拍了,去新西兰过圣诞。”

“……”

早餐段青深做了鸡蛋青菜面和口蘑虾滑,正吃着早餐,梁愿醒微信忽然一连进来好几条消息。他放下筷子去看手机,略有些意外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段青深问。

“我老板。”

段青深咽下嘴里这口蘑菇,故意强调性地问:“你什么?”

“前!”梁愿醒差点噎死,“前老板,酒吧老板。他叫丁捷,之前刷到我们的视频了,问我怎么这么多天没更新……原来是催更的。”梁愿醒边说边回复,告诉对方自己现在在杭州,正愁着杭州拍什么。

丁老板跟段青深是同龄人,创业型富二代,但还好,不是最恐怖的上来就要敲钟上市的那种创业,单是租个门面开酒吧还在他家二老的承受范围内。

丁捷回复:还用想吗?拍西湖啊!灵隐寺,宝石山,把那群外地人迷死!

“嚯。”梁愿醒把手机屏幕朝着他,“前老板把我小姨介绍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叫他丁老板吧。”段青深听着实在是心里很怪。

丁老板想请他们吃个饭,说自己现在在朝九晚五,一天天的快闷死了。

中午丁老板请在西湖边,跟久没见面的梁愿醒诉了十多分钟苦。

“你还记得我爸吗?”丁捷转着餐桌上意见簿的笔。

“记得。”

“他疯了,他朋友开了个汽车美容店,把我扔过去洗车,洗车欸!这寒冬腊月的,我这把老骨头,我天天无数次蹲下擦轮毂又站起来,半月板都干碎了!”

梁愿醒问:“一个月多少钱啊?”

“四千五。”他回答。

梁愿醒换了个表情:“那你还叫苦连天,这不比酒吧利润高?”

“……”丁捷瞠目结舌,眼神宛如中弹,“梁愿醒你嘴怎么毒成这样!”

梁愿醒瞄了眼旁边的人,那厢在看手机,随后站起来说:“外卖到门口,我去拿一下。”

外卖是奶茶和咖啡,段青深看着骑手的位置提前出去等的。拿回来的时候丁捷相当客气地连说两遍谢谢,然后“嘭”插吸管,给自己放个礼炮似的,紧接着说了句非常适合放礼炮的话:“醒醒,我爸想赞助你们。”

“?”梁愿醒呆滞住了,“你没告诉老丁叔叔我们只有一万粉丝吗?”

“就是一万才好啊,一万活粉比十万僵尸粉值钱多了!”

“老丁叔叔还懂僵尸粉呢?”

“老丁不懂,老丁的业务经理懂。”

“但我们是旅游频道啊,我们拍风光摄影的。”梁愿醒不懂了,“老丁叔叔不是做化妆品的吗?我们俩都不会化妆。”

丁捷摇摇头,喝了口奶茶,说:“化妆品护肤品都做,他们公司业务经理分析了,你们之前去的那些地方,敦煌,新疆,其实都很方便植入广告。”

“但我们目前不露脸。”段青深补充。

丁捷微笑着,早料到的表情:“护手霜。”

“哦——”梁愿醒叹服,“真是妙啊。”

“妙啊!”丁捷跟着说,“怎么样,考虑一下,你看,我们俩这样直接合作,都免了中间的二道贩子。”

服务员来上菜,这家做杭帮菜,席间聊到大名鼎鼎的西湖醋鱼,丁捷这个世代盘踞于此的杭州人晃着筷子说:“非也,醋鱼这个菜,鱼,必须是在水泥塘子里养大,醋汁,必须……”

“哎停停停。”梁愿醒打断他,“回到上一个话题,丁老板。”

“上一个?”丁老板失忆了。

段青深叼着吸管看着他,虽然这位丁老板和自己压根不在一条竞争赛道上,但他还是幼稚地提醒:“直升机的飞行区域,丁老板。”

“对对。”丁捷说,“低空巴士,从萧山到余杭,十多分钟,几乎穿过主城区,但你要是想让他们在空中打开舱门……那估计不太可能。”

梁愿醒蹙眉,咬了咬筷子尖,问:“加钱呢?”

丁捷眼神变了变:“小伙子你胆很肥啊。”

“隔着窗户拍很难受嘛。”梁愿醒说。

“你一边跳伞一边拍吧。”丁捷无语。

丁捷本是吓吓他,没承想他居然转头,问段青深:“这个可行吗?跳伞第一视角的下降速度要用多少的快门?”

段青深抬手屈指在他脑袋上敲,咚一下:“这么快的快门。”

敲完他又说:“我们可以坐进去之前把内外玻璃擦一擦,目前对拍城市没有灵感,没灵感就要多拍,去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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