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生他气。
最后这四个字,黎承枫没能说出口。
哪怕说得再冠冕堂皇,他终究是萧策的朋友。一面说着不管,一面又总是下意识地想帮人一把。
“唉,算了……小乐,你当我没说。”
然而乐宴平却摇了摇头:“没关系的黎大哥,我没有生他气。”
他缩在沙发里将脑袋支在膝盖上,伸手将试图偷吃蛋糕的小猫咪捞了回来:“那个,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黎承枫:“你问。”
“黎大哥,你知道萧策喜欢我么?”
“知道啊,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小子就没想过藏,和你待一块的时候跟只开屏的孔雀没什么区别。”
乐宴平想了想,又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和你签合同的前一天吧,这之前我在国外休假不清楚,宋玙白和我说的时候还不信,结果回国一瞧,还真是这样。”
“宋玙白也知道?”
“嗯哼,”黎承枫应着,却忽然觉得哪儿有些不对,顿了顿后,他试探性地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乐宴平把脸埋进了猫猫肚子。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
原来只有他不知道。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么?
如果真的不知道,那在听到那句告白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觉得惊讶?
“小乐,小乐?你怎么了?”
在黎承枫带着担忧的呼唤中,乐宴平茫然地看向他,“黎大哥,那,你觉得我喜欢萧策么?”
黎承枫沉默了,许久,乐宴平才听见他再度开口:“说实话,我不知道。”
他和宋玙白私下里,其实老是觉得萧策是在单相思。
因为如果说萧策的感情直白而热烈,那么,乐宴平应该就是另一个极端。
“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件事。”
“小乐,你还记得上一次你们在相国寺写许愿牌么?你是最后一个被问到愿望的人,对吧?”
“虽然你表现的很好,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其实并不符合业内的潜规则。像这种重要的环节,理应是由咖位最高的压轴才对。”
“而造成这个错误的原因,是因为工作人员他把你忘了。小乐,你实在太安静了,就像……”
就像没有情绪一样。
除了,乐宴平在萧策身边的时候。
这也是为什么黎承枫和宋玙白纵使再怎么怀疑,也始终没有阻止萧策的原因。
因为乐宴平在他身边的时候是不一样的,虽然只是相对而言,但至少,他要鲜活得多。
这般想想,那天被吓着的乐宴平,倒是黎承枫所见过的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萧策。
乐宴平的眼睛亮了亮:“那这样可以说明我喜欢他么?”
“呃……”这还真是把他问住了,“我觉得不行。”
因为在黎承枫较为片面的认知里,喜欢应该是像酒那样浓烈的情感。而乐宴平这样的,顶多只能算是从死水变成活水。
有的人可能觉得这样很不容易,可说来说去还是水,还是一样的寡淡而无味。
“这能说明萧策对你来说不一样,但我觉得这不是喜欢。”
如果萧策的喜欢最后换来的是这样的东西,那对他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说黎承枫护短也好,说他狠心也罢,但不对等的感情,最后只会成为两个人的折磨。
而现在的萧策和乐宴平之间,从来就没有对等过。
所以从私心来说,黎承枫其实对二人的分开乐见其成。
再怎么样,至少也要让乐宴平想清楚再说。
“小乐,如果你一定要问我,那我的答案就是:你不喜欢萧策。很抱歉,但我是真的看不出来。不过比起问我,我觉得你更应该问问自己。”
“小乐,你觉得萧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想见他么?你想和他待在一起么?如果是的话,那你为什么想和他待在一起?对你来说,萧策到底算什么?你喜欢他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得乐宴平应接不暇,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回答,然而半晌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萧策,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乐宴平心里分明很清楚,然而,他甚至都说不出一个想。
他其实很想说的,可他就是说不出来。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双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企图阻止他所有情绪的宣泄。
“我,我不知道……”乐宴平放空地望着面前的虚空,“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我好像……”
“我好像,根本就不会这个东西。”
怀里的猫儿着急地叫唤着,软乎乎的肉垫竭力地向上伸着,想要触碰乐宴平的脸庞。
直到手上落下一串湿润,乐宴平才惊觉自己已然泪流满面。可这一次,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
没有萧策,乐宴平就算哭也都哭得安安静静。
黎承枫再没有说话,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似的置身事外地坐在一旁,直到乐宴平哭够了,才淡淡地开口道:“如果不知道的话,那要不要试着从更了解萧策开始呢?”
“小乐,你看过萧策演的电影么?等有时间的时候,去看看怎么样?”
“……好。”
不过这么一会儿,乐宴平声音中的哭腔已然几不可闻,“黎大哥,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么?”
“当然,”黎承枫温和地道,“你说。”
“我想,先搬出去。”
在乐宴平明白什么是喜欢之前,在乐宴平学会怎么回应萧策之前,他不能再这么待在这里,一边心安理得地接受萧策对他的好,一边又毫不付出。
黎承枫应了好。“公司那边有给艺人提供的宿舍,我回去安排一下,搞定了就联系你。”
说罢,他站起身告辞离开。
直到上了车,黎承枫才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给萧策去了一个电话。
“喂?”刚洗完澡的萧策一面擦着头发一面应着,“怎么了?”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这人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萧策眯了眯眼,配合道:“先好消息吧。”
黎承枫:“好消息是,我现在可以确定了,乐宴平他喜欢你。”
萧策闻言一怔,“你做了什么?他怎么了?”
“没做什么,小乐也没事,就是哭了一……”
“你惹他哭了?!”萧策的声音一瞬冷冽。
黎承枫:……嘿,你个恋爱脑!知不知道老子正在这儿辛辛苦苦地给你的爱情添砖加瓦啊!
“你丫的给我闭嘴,这不是重点!”
将方才的事大概解释了一遍后,黎承枫才继续道,“这就是我想说的坏消息了。”
“老萧,我之前不是一直说你莽撞了么,现在,我收回。”
“你莽撞得对,乐宴平他有问题。”
第46章 束缚
当一个时代走向末路,浮世繁华落尽,江山盛景不再,目之所及便只剩下了众生皆苦。
《歌清月满楼》中讲述的,便是这样一位末代帝王的故事。
沈怏继位于战乱兴起的第五年,原本他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散王爷。
不曾想先帝在追逐长生的路上忽然与世长辞,一纸遗诏被首辅盖上了玉玺,帝位连同那飘摇的江山,就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于是,尚在睡梦中的沈怏连发生了什么都还未理清,就被人摇醒套上了龙袍,在仓促中完成了登基大典。
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喊中,沈怏一脸懵圈地坐在了龙椅之上,没有激动也感受不到半分喜悦。
满心满眼间唯有一个念头万分清晰,那就是——
他**的,这群老不死的想害他!!!
他怎么能当皇帝呢?他怎么可能当好皇帝呢?他根本就坐不了这个位置。
沈怏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可惜自知之明没有用。
因为身于乱世之中的最大悲哀,便是每一个人都走投无路。
百姓没有选择,朝臣没有选择,所以,沈怏也没有选择。
“首辅大人,我该怎么做?”
那日下朝之后,沈怏茫然地问着。只懂吃喝玩乐的王爷手足无措,他甚至都还没能习惯那个新的自称。
首辅沉默许久,只道了八个字:“鞠躬尽瘁,无愧于心。”
沈怏道了好。
他或许没什么本事,但幸好,他足够的明辨是非。
于是在他继位的第二天,为先帝提供长命仙丹的宦臣直接锒铛入狱。
有人劝他:“皇上,阉党根基颇深,不可妄动。”
沈怏问:“阉党是善是恶?”
“……是恶。”
沈怏:“那便无不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