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不择食 第20章

看来警察那边是准备收网了。

“……那个受伤的警察叫什么名字?”

“这我哪儿知道……听说是个小头头,差点被人烧死,伤的挺重的。”顾逸困惑道:“您还有功夫考虑人家,泉哥,这要是宋哥真出了事,咱们公司估计要被查封了,我们是不是要失业了,我现在做简历还来得及么,现在都去哪个网站上招聘啊……”

泉冶没心情再听顾逸说下去,立刻挂掉电话,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对‘烧死’这个字眼太过敏感,泉冶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他了解庄杨脑袋聪明,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但宋明的手下都是亡命之徒,想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不是件容易的事。

发了信息对方不回,电话也关机,没有能联系到庄杨的途径,能得到的消息只有顾逸的道听途说,泉冶不得不把所有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他安慰自己,以前两个人在路上碰见个算命的老大爷,大爷说庄杨的生命线很长,可以活到九十九。泉冶那会还和庄杨笑,说谁能活到九十九,大爷肯定是说好听的来骗钱的,但是现在,他希望大爷可以有点职业操守,所言非虚,当然,如果没有,泉冶会将自己的寿命转给庄杨。

开车从家到医院这段路,泉冶把能想到的,叫得出名字的菩萨在心里拜了个遍,没有哪一次比这一次更虔诚,他几乎想要去马路上跪下磕头,他想求满天神佛,自己的结局怎样无所谓,他只祈求自己爱的人能够平安长命百岁。

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夜里十一点半,正是护士交班查房的时候。

泉冶辗转打听十几分钟才得到庄杨的病区,可医院病房夜里除了陪床和护工之外,再不许任何人进入。

这个档口,泉冶管不了那么多。

“您好,请问庄杨庄警官在哪个病房?”

值班的小护士抬头看了一眼泉冶,皱眉道:“你是什么人?家属吗?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你怎么进来的,想探视明天按时间过来,这会不行……”

“哦不是。”泉冶擦了擦头上的汗,扯谎道:“我是他同事,刚出警回来,才知道他受伤了,想说过来看看,我明儿一早要去外地办案子,他是我好哥们,我放心不下,您看能不能……”

小护士面露难色。

“我肯定不给您找麻烦。”泉冶礼貌的笑笑道:“就十分钟行么?”

大约是人民警察在她心里的正面形象,小护士最终还是点点头:“那行,你别吵到别的病人,不要耽误太久知道吗?”

泉冶连忙说了好几个谢谢。

“庄警官他还要住几天院,伤的严重吗?”

小护士露出一脸‘你不是他哥们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

泉冶连忙找补道:“哦,我这出警刚回来直奔这儿了,没来记得问他们。”

“哦。”小护士点点头:“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就是肺可能被爆炸冲击到了,送来的时候一直咳血,不过拍了片子,没什么大问题,观察两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泉冶松了口气,肩膀也松懈下来。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小护士的一句‘没什么大问题’。

看来满天神佛终于听到了自己的一次祷告。

庄杨住的是单间,刚打开病房的门就能看到两侧摆满的鲜花,果篮一直从病床一直堆到脚底,数不清的牛奶和保健品塞满了角落。

他穿着医院统一的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唇色很淡,挽起衣袖露出两条缠满纱布的胳膊,一只手输着液,另一只手带着血氧仪,一侧的鼻孔还插着氧气。

庄杨并没有睡觉,开着盏小夜灯拿着电脑认真写这几天的行动报告。

他似乎没想到泉冶会来,有些诧异的看着走进来的人,下意识的合上电脑,扯掉自己氧气管放到一边,走下床。

“……泉冶?”庄杨确认道:“你怎么来了?”

泉冶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丧目搭眼的模样。今天外面是个大风天,夜里的气温很低,可他就穿了一件短袖,胳膊上的汗毛冷的根根竖起,他本人似乎毫无察觉,傻傻的站在那,动也不动。

庄杨上前一步握住泉冶的双肩,轻声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泉冶仍是低着头不说话,庄杨发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并且越来越多。

庄杨叹了口气,他顾不得病床旁那个显示低血氧的警报,他抬手摸了摸泉冶的脸。

“……别哭啊……”他道。

作者有话说:

顾逸:找工作下哪个APP?

第25章 0612已修改建议重阅

庄杨见过许多人的眼泪,罪恶的,忏悔的,愤怒的,悲伤的,在他抓过的那些人里,眼泪大都是些廉价品,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可这是庄杨第一次见泉冶哭。

他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泉冶很少会在自己面前示弱,也很少会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情感,在床上是软,下了床,他范起倔来,谁拿他都没辙,对泉冶而言,眼泪是件奢侈品,落在庄杨手腕上滚烫又热烈,一直渗进皮肤,灼热他的内脏。

庄杨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小动物戳了一下,忍不住柔声开口道:“你这人怎么说哭就哭啊……”想了想,他又加了句:“你先别哭了行么。”

妈的,哭的我心烦意乱的。

泉冶抹了抹脸,一把推开庄杨,后退一步靠在墙边。

“我没哭,你|他|妈的眼花了是吧。”他抬起头,红着眼睛道:“你病房里鲜花太多了,辣眼睛,你一大男人,病房里放这么多鲜花干什么。”

嘴还真硬,庄杨无奈的笑笑,他没打算戳穿泉冶,甚至他还挺喜欢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模样。

那边的低氧警报还在滴滴作响,庄杨听得烦了,走过去冷着脸拔掉了上面的电源线,病房内重回安静,他回过头看着泉冶,叹了口气,忍不住提醒一句:“……你衣服都穿反了。”

“?”

泉冶后知后觉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果然,衣领处的标签和缝线都在外侧,这场面有点尴尬,随便抓了件衣服就出门,没成想居然着急穿反了。

“我他妈的乐意反穿不行啊。”

庄杨点点头,好笑着应下来:“行行行,您怎么舒服怎么穿。”

泉冶闷声脱下短袖,反过来再重新穿好。

“今天外面只有十度,夜里会更冷。”庄杨抬眼道:“您就穿了这么一件衣服出门,不冷吗?”

泉冶别开脸扯谎道:“我衣服在车里。”他看了眼病床上的电脑,不满吐槽道:“你们警局是没人了吗,让一个病人加班工作。”

庄杨没说话,只是看着泉冶笑笑。

“你笑个屁啊庄杨。”泉冶骂道:“我他妈就多余来看你。”

庄杨挑眉道:“担心我?”

泉冶翻了个白眼:“我怕你某个部位伤到报废,要是真废了,我就赶紧再找个比你年轻,还身强力壮的。”

庄杨笑笑做作道:“那您可难找咯。”

泉冶现在十分后悔来医院看这孙子,碰一鼻子灰。

庄杨这一下午都在迎来送往,听说他受了伤,各个队里都派了代表来慰问,重复的问题回答了好几遍,还要维持笑容,几个小时下来,庄杨觉得自己比上班都累得慌。

难得这会能做回自己,和泉冶逗两句,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他突然发觉,对比别人而言,和泉冶相处,自己会轻松许多,不用再去做那个维护正义的使者,也不用在想着要怎么去扬善除恶。

泉冶撅屁|股泄愤似得开了一箱庄杨的牛奶,扭开灌进胃里。

人在紧张焦虑的时候是感觉不到饿的,这会放松下来,泉冶还真感觉自己的胃在说话,它说,我他妈的饿了。

“我听说你差点被炸死……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刚刚那个护士说,你送来的时候一直在咳血……要不要紧啊,你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不想让安宜以后伺候你吃喝拉撒,要么你多住几天院休息休息,把伤养好了,地球没了你,照样转。”

本来这句话的中心思想是关心,从泉冶嘴里说出来全都变了味。

他压根不想让庄杨听出来自己是在关心他。

“离爆炸源太近,震到肺了,拍片说了没事。”庄杨轻描淡写道:“好在人抓住了,对了,你怎么混进来的,已经过了探视时间吧。”

泉冶得意的挑挑眉道:“我和护士说我是你同事,刚出警回来。”将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伤你的是什么人?”

“宋明的马仔。”庄杨坐回到病床上,将双手垫在脑后靠在墙边道:“他手里有和宋明交易的记录,我原本以为他是想出城,没成想这孙子根本没要跑,就等着我们去抓他,想一把火烧死我们。”

泉冶将庄杨的床头卡摆正,又找了个枕头塞进庄杨的脑后,让他舒服点。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些人自知自己落在你们警察手里也是个死,不如鱼死网破,拉一个垫背的,这种心理,我太了解了。其实这种事你原本可以让我去的,我的身份办起事容易得多,况且他们也不会想要弄死我,何必你搞成这样……”

庄杨原本想点烟,泉冶冷着脸走过去,将他指尖的香烟拿走:“好歹尊重一下医院,你还是个病人。”

庄杨皱着眉看着泉冶,不耐烦道:“怎么管这么多?”

泉冶重复道:“为什么不让我去做,我更了解他们不是吗?”

庄杨点燃了指尖的香烟没有说话。

泉冶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意识庄杨不那样做的原因很可能是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他害怕自己身上有变数,虽然有些受伤,不过泉冶想想也能理解,庄杨是个正义使者,无论自己是个游走在黑白之间的线人也好,是个完全没入黑暗中的老鼠也好,他们之间,始终隔着难以逾越的沟壑。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两年前自己故意制造了和庄杨相处的机会,他们这两条平行线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我们连床都上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你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我,到底应该是说我魅力不够,还是你的心太硬。泉冶想,就算是老鼠趴在一个石头上两年,也能多少留下点痕迹吧。

泉冶看着庄杨指尖那个燃烧的橙色烟头莫名有些恼火,冷着脸将它们抽走,漠然道:“宋明人呢,抓到了吗?”

庄杨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指尖无奈的笑笑:“从拘留所出来人就失踪了,不过海陆空三条线我们都盯着呢,除非他会飞,不然是没有办法离开环岛的,应该就快有消息了,其实我们更在意宋明会去找谁……”

泉冶点点头,果然,庄杨做事都留了后手,看来宋明的生命在倒计时了。

庄杨看着泉冶,突然话锋一转:“那天你去找尤屹干什么?”

泉冶愣了半秒,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你们找人监视尤屹……”

“别和他有太多交往。”庄杨提醒道:“不然你也会被调查监视,你不是一直不想跟警察扯上关系吗。”

泉冶回了声:“好。”

庄杨接话道:“到底为什么一直这么排斥警察,真被害过?”

泉冶转过头看着庄杨,面无表情道:“咱们两个换换位置我就告诉你。”

“那要是说出来我给你报仇呢?”

庄杨这次没有玩笑,一本正经的说完这句话,有那么几秒钟泉冶几乎要信了。

病房内的空气有些闷热,泉冶起身走过去打开了窗户。医院的窗户不能完全打开,只能开一条很窄的缝隙,泉冶靠在床边感受着外面吹进来的凉风,在确认自己的大脑已经冷却之后,才说出了那句话。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泉冶平静的看着庄杨道:“我可以为你去死,这条命也归你了。”

临走之前,泉冶顺走了庄杨的一箱牛奶和最大那个果篮,庄杨靠在床上看着他两只手塞的满满的模样有些无语。

他道:“还拿得下吗?用不用我送送你。”

“不用。”泉冶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看庄杨,道:“你还要住几天?”

庄杨道:“两天。”

泉冶点点头:“那我明天还来看你。”

庄杨本来想打趣泉冶是不是来顺慰问品的,泉冶却突然停在门口,正色道:“庄杨,你别再受伤了行么……人的生命都很脆弱的,要珍惜。”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