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和你握手,再谦和的捅进刀子,最后对着你的尸体洒下大片的纸钱,每年清明的时候,还能做做样子的烧份报纸给你看。
栾辉看着前面的高速公路,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两个像素点的柔和。
他缓缓开口道:“我有个姐姐,亲姐姐,她嫁了混蛋前夫,结婚没多久就出轨泡女人玩男人,带着小三小四的回家过夜,明明是和我姐一起白手起家,还想让她净身出户,自己去过左拥右抱的快活日子。后来因为资产分配问题谈不拢,两个人迟迟无法离婚,当然,我姐并不是真的想要什么钱,他们两个人有个还在上学的女儿,养孩子开销大,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没有答应他离婚的事。后来,我姐在环岛开了家面馆过生活,那个王八蛋知道了,每天找人上门去骚扰她,逼她签字,主动放弃那些财产,我听说这事儿气不过,揍了那个傻逼,打断他一条腿,结果他报警,我在监狱蹲了两年才出来。”
泉冶在旁边点了支烟,听栾辉将后面的故事说完。
“出狱之后,我本来要再去找那个王八蛋,想着大不了再蹲两年,可后来我姐告诉我,在我入狱这两年,有人帮她联系人脉,出钱找了个有名望的律师,打赢官司,还得到了一份可观的补偿。”
泉冶抖了抖烟灰,这故事他有点耳熟。
为了见庄杨一面,那时候每个月都会开车去那个面馆无数次。
以前觉得什么狗屁‘无心洒下的善意种子,最终会变成美丽的鲜花在你手中盛开’这类话都是编出来唬人的,等自己变成故事的主人公,泉冶才发现是真的有些玄幻。
他从未想过这种摸不到的玩意儿,会有一天以这样的方式回报给自己。
也有点惊悚。
泉冶深吸了口烟问道:“他们在海城还住的习惯吗,那边比环岛还要潮湿。”
栾辉点点头,不由自主的捏紧手中的方向盘:“中秋的时候给我寄了照片,新家装修的很温馨。”
寄照片?
泉冶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们之间联系靠信鸽啊,我以为漂流瓶已经是人类的极限。”
栾辉被泉冶这句话逗笑了,刚毅的冰块脸上,嘴角上扬四个像素点。
“我在沈河手底下做事,最好不要和外界联系上。”他道:“为了活命,连手机我都很少会用。”
泉冶笑笑问栾辉:“沈河以前调查过我吗?”
栾辉点点头,回答道:“他知道你有个异常‘恐同’的弟弟,也知道有个条子一直在盯着你。”
他不‘恐同’,泉冶想纠正栾辉,他‘恐冶’。
接着,泉冶又试探着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我跟他的时间不长。”栾辉道:“能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摆明了没说实话。
泉冶骂句脏话,他大概能猜到栾辉是怎么想的。
人想自保是本能,栾辉并不知道他泉冶能撑到哪一步,能不能走到最后一步,停车场的事儿已经算是报恩了,所以,在其他方面,他也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至少死的时候,别像徐彦那样狼狈。
泉冶觉得时间差不多,取下音箱上的两枚监听器,将它们重新放到之前的位置上,再过一会儿,那边的人就会起疑。
背后的伤太疼,柔软的座椅都变成了刑具,硌得泉冶生疼,而车窗都被锁死,想要打开透气也成了奢望,只能将座椅调低,脸面对车窗,侧躺在那。
泉冶闭了会眼,他想到了言炎和安宜,算下来这两个人应该快落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闷气。泉冶想,他俩是高材生,在那边日常交流应该没有问题,而且落地的城市,小别墅和车子都是现成的,虽然人民币兑换美元有些吃亏,可那些钱和产业,足够舒舒服服的在那边过上几十年了。
等他们再回到环岛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栾辉叫醒了泉冶。
这个点儿的环岛有些冷,泉冶下车的时候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身上的伤像是收到了刺激似得,被冷风一吹就开始剧烈的疼起来,泉冶有点受不住,蹲在原地抱紧自己缓了一会儿。
栾辉回头看着泉冶,问他:“你怎么了?”
泉冶露出个苦笑,摆摆手:“疼死我了……”
栾辉从冲锋衣外面的口袋里拿出一瓶止疼药,扔给他。
泉冶扭开瓶盖,倒出三五片,张嘴吞了下去。
止疼药起效需要点时间,泉冶起身打量起这片区域。
周围五公里都找不到个完整的摄像头,一片漆黑的荒地和几个平地隆起的建筑物。
这片前面原来是个地下停车场,后来被它上一任的主人填平变成荒地,后面是几个简易房,除了办公用的之外,剩下的都作为库房闲置,虽然里面空间巨大,但最高的那个只有两层楼高,且冬凉夏热,这个季节倒上杯热水,不出三十秒准变得冰凉。
目标货物在二号库房,空旷的厂房里面罗列着大大小小的集装箱。
栾辉带着人在那边根据坐标寻找着他们今晚要带走的东西。
泉冶则不紧不慢的靠在仓库旁点了支烟,止疼药开始起作用,这会末梢神经都被麻痹,紧跟着困意袭来。
这个地方泉冶上周来过,或者说,上一周,这件厂房的实际所有人还是自己。
和庄杨在一起久了之后,泉冶也逐渐沾染上了他身上的行动风格,做事的时候,总喜欢用小聪明给自己留后手。
香烟抽到一半的时候,泉冶迷迷糊糊的看到从厂房的大门口冲进来两辆超速行使的白色面包车。
车还没有完全停稳,十几个穿着防弹背心拿着枪的人,迅速从里面冲下来。
泉冶骂了句:“草。”将香烟扔在地上,回头对栾辉喊:“是警察!栾辉,快走。”
栾辉懵了一下,他先是回头看了眼泉冶的方向,让对方赶紧跟上自己,而后迅速的狂奔向自己停在门口的那辆车。
那几个小弟被冲散了不少,栾辉观望片刻,将自己和泉冶身上的监听设备扔在地上踩碎,警察借着地上的影子判断方位,向那边开了几枪,开嗓让他们束手就擒。
栾辉趁乱躲在一个集装箱后面握紧身旁泉冶的手臂警告他:“现场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枪,这种场合你不擦枪走火,泉冶,你觉得合适吗。”
泉冶明白栾辉的意思,他看向远处的那辆车,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在枪林弹雨中脱险的可能性。这边的警察的办事效率高,那边有几个马仔已经被击伤,哀嚎着被拷在旁边。
这些人相当于古代的‘敢死队’,就算是被警察抓了,也不会吐出关于沈河的半个字来,与之相反的是,他们会将所有的脏盆子都扣在泉冶的脑子上。
泉冶已经想到了他后面要面对的局面。
他低头问栾辉:“你有多大把握开车离开这儿?”
栾辉紧握手里的枪,卸开弹夹给泉冶看里面剩余的子弹,道:“最多六成。”
还行,泉冶想,起码超过一半了。
栾辉眼看着警察正往两人的方向走过来,忍不住提醒了他句:“今天沈河带来的马仔里,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你要是在这儿和条子相拥而泣,被他们撞见,就再也没有命活着回去了。”
泉冶点点头,其实他还没这么想。
“你先走。”泉冶看了看后面的方向道:“两个人走的胜算有六成,你自己应该有八成,先离开这儿,然后想办法来接我。”
栾辉骂道:“要走一起走!”
“别他妈的废话了。”泉冶看了眼残破不堪的表盘道:“在仓库后面的两公里有一个山头,想办法甩开你那些小弟之后,去那里等我,如果半个小时后我还没回来,就别等了,该怎么回复沈河,你也知道,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记得给我上柱香,然后想办法离开沈河,去和你姐团聚也好,自首也好,舒舒服服过日子。”
泉冶咬咬牙,用力的推开面前这堵墙,跑向与之相反的方向,吸引战火。
几个警察跟着他跑进仓库里,这里面的集装箱错落有致,泉冶刚刚站在门口抽烟的时候已经背下了大概,眼疾手快的推下两个箱子,在它们和地面发生撞击产生巨响之前,从仓库的后门迅速跑到相隔不远的办公楼里。
这间办公楼改建之初泉冶在下面弄了个隐藏的地下室。
地下室有一层楼高,而当初的停车场地库其实没有被填平,它和这边的地下室是相通的,换言之,这是条‘暗门’。
里面提前准备了少许余粮,如果可以,泉冶甚至可以做到在这里面不见天日的活三天。
泉冶满头大汗的猫着腰走进去,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一旁抽烟的人。
他骂了句脏话。
“这里面可没有通风系统,刚做完手术,你呛不呛?”泉冶打趣道:“该不会,你是来抓我的吧。”
庄杨起身,用拇指徒手熄灭香烟,而后一步一步的走到泉冶面前。
他问泉冶:“我要是说‘是’,你会跟我走吗?”
泉冶当时脑子里冒出一句话。
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
莎士比亚昨晚托梦告诉他的。
作者有话说:
卡在这里,我知道有点难受。
栾辉姐姐的故事前面其实也说过的!没有人想到这也是个伏笔吧!!!!!!
but祝大家放假快乐。
然后,留下评论哈哈哈哈哈。
卧槽,看了前面的评论之后,突然觉得,大家本来是奔着激♂情来看文的,后来发现这居然是个剧情文orz,不会觉得不连贯吧orz忐忑。
第68章 (下)
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
泉冶想,既然莎士比亚先生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是他怎么不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庄杨看着泉冶问他:“你怎么又弄成这样。”
泉冶低头看了一眼衣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连忙拽了拽衣角,让那些皱褶上的尘土都抖落下来,然后又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
临了还装作特不在乎的模样道:“一个逃命的人,你指望我有多潇洒,这是战争片,不是喜剧。”
庄杨笑笑,将手里的烟蒂塞进衣兜里。
地下室可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就是庄杨的手机,泉冶上前一步拿起他的手机,上上下下的在对方身上照了个遍。
“……你伤怎么样。”泉冶有点露怯道:“我白天好像下手有点重。”
庄杨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哪有饲养员不被动物抓伤的。”
谁?
泉冶冷笑着提醒他:“疯狗进不了动物园。”
“所以我想让它变成家养的。”
“……”
泉冶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两个人隔着不算厚实的泥土层,可以依稀听到外面的队友在打扫‘战场’,来来回回奔跑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两声的枪响和咬牙切齿的叫骂,也许谁都不会想到在他们的脚掌下面,会有只灰头土脸、一身伤的小动物和它的饲养员躲在这里。
泉冶坐在一箱压缩饼干上,他将自己刚刚经历的和听到看见的消息逐一告诉庄杨。
当然,沈河让自己脱衣服洗澡那段除外,哦,还有单方面挨揍也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