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皓抽抽嘴角,脑子里画面感太强,一个冷淡的兜帽小人滚来滚去,啪叽一下跳进泥里,面无表情的大喊着:“陈文锦,站住!”,又被雨水哗啦啦的砸个跟头...
“咳。”关皓没忍住呲牙一乐,又听到远处有几个熟悉的男声鬼吼鬼叫的喊“站住”。
但爱看电视剧的都知道,喊得越大声,越说明追不上。
果不其然,关皓和黑瞎子再等了不到十分钟,潘子、胖子和吴€€就一划一划的走回来,看起来被沼泽里的水草纠缠的不轻。
黑瞎子轻佻的笑了笑,毫不意外哑巴张不见了,倒是吴€€几人看起来郁闷万分。
关皓站在岸上把他们相继拉上来,毫不脸红的先发制人,解释他和黑瞎子没动是因为营地的行李得有人看,鬼知道那些蛇会不会蚂蚁搬家一样给行李运走?
稍微有点扯,但是胖子三人还真信了。
潘子更是赞同的说道:“考虑的太全面了,这野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黑爷带的人,就是经验足。”
关皓心虚的哈哈一笑,黑瞎子倒是哼笑一声,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一副顶级大佬的姿态。
吴€€则是叹了口气,一边冲洗脚上的泥巴一边说:“小哥追着那人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那是陈文锦的?你们有头绪吗?”
关皓耸了耸肩,吴€€又叹了口气,说道:“唉,关绍,要是你俩去追,说不定就追上了。”
关皓一顿,心想某种程度上,吴€€,你好像真相了...
胖子抖着身上的泥,说:“小哥矿灯也没拿,在那林子里那不是抓瞎吗?他追过去会不会有事?”
他认真的问道:“咱哥几个,用不用背上装备找他去?”
“哑巴虽然没有像我这样的夜视能力,”黑瞎子随意的指了指自己的墨镜,说道:“但也远远比寻常人优越,这样的黑暗困不住他。”
关皓心知这是要给小哥打打辅助了,就跟着说道:“小哥说那是陈文锦,那应该就是了,我觉得比起操心小哥,大家还是先护好自己再去担心别人。”
关皓让开身体,露出身后的阿宁说道:“哥几个别忘了刚才那群野鸡脖子,怎么回事还不清楚。更何况追小哥就得再进沼泽,水里可是有毒蛇和吸血虫的。”
吴€€这才又想起阿宁睡袋里进蛇的事情,关皓看他们几个人湿漉漉脏兮兮,趁着他们换衣服,干脆点起了篝火给他们取暖。
胖子竟然掐着兰花指装腔拿调的说:“关少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酸的关皓差点没一脚摔进泥里。
他手里还抱着新捡的树枝,怒骂道:“少他妈酸我!哪学的乱七八糟!”
黑瞎子坐在篝火边笑的咳嗽,胖子看关皓脸红脖子粗的也大笑道:“我在一石碑上见着的刻文,什么曲子调子的来着忘了!但是少年,你不行啊,瞧这脸皮薄的,功夫差点啊!”
吴€€刚琢磨闷油瓶追进沼泽安不安全,就让这几个人打断了思路。
若是往常,那些不安和焦灼应该也就随着兄弟几个插科打诨散去了,但这次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心神不宁,要出大事。
黑瞎子眼底带着笑意,胖子也点到为止,笑关皓两声也就打住了。
却听一直沉默的吴€€惊叫一声,大家噌的一下就站起来,朝他看去。
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阿宁的尸体边上,其他几人离他有四五米远。
“阿宁不见了!”吴€€手里提着矿灯给大家照个清楚,大家一看就傻眼了,本该是阿宁躺着的地方,空落落的,就剩下一个睡袋了!
胖子的衣服正晾着,本身带的衣服也不多,他正光着膀子穿着大裤头。
但可能身体裸奔,心态也更豪横,他干脆叉腰大骂:“狗日的,谁干的?又他妈的是鸡鸡蛇?!”
“...”关皓噗嗤笑出声来,看吴€€严肃着脸又赶忙收回去,“拉住”自己的嘴巴猛摇头表示不知道。
真不知道,一激灵没报警,可能有距离原因,也可能是不致命,甚至有可能是他和黑瞎子不是被危险选中的对象。
一激灵确实有很多无形的触发条件,甚至现在使用它逐渐严重的后遗症,这些都反复多次的证明了黑瞎子是一个多么称职的师傅。
所以他阅历越足,越感叹黑瞎子的先见之明。
不依赖一激灵,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黑瞎子也皱了皱眉,虽然他确实不是十成十的警戒状态,“风吹”察觉不到,但“草动”必定是能觉察出来的。
小哥不在,“黑爷”俨然成了主心骨,潘子二人见黑瞎子也摇头表示“不确定是什么情况”,倒也没有乱了阵脚,潘子让吴€€退开,立即开始和胖子检查睡袋。
睡袋一翻开,大家脸色都不好看了。
关皓先前也没亲眼见到蛇“拉开睡袋的拉链”,但这一次,恐怕不得不信了这个离谱的事。
矿灯幽幽的照着,睡袋里面全是蛇蜿蜒爬行的痕迹,拎起睡袋,连下面的石头上和睡袋底侧都是泥痕。
痕迹杂乱,看着像是炸了蛇窝一样多,痕迹新新旧旧,看着像是两拨蛇。
关皓不由得抽了口冷气,一激灵的弊端又出现了,它只能报方位,不能报数量,要是先前不止一条蛇、或者他不够警惕,估计这会儿都轮回了。
实锤了,几人面面相觑。
阿宁丢了,蛇偷的。
吴€€看着空空的睡袋发愣,潘子也满脸严肃。
胖子倒是大心脏,搞清楚是什么他就冷静了,甚至还调侃着说道:“蚂蚁搬家,少爷,这回好的不灵坏的灵可是你了。”
关皓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27章 无法定义
“...但这些蛇到底是要干什么?”
潘子不解极了,胖子顺嘴回道:“你他娘的得去问蛇。”
看着阿宁一片狼藉的尸身,他眼里又闪过一些可惜。
“蛇那玩意很功利的,总不会是为了好玩,肯定有原因!就是这娘们死了也不得安稳...”
“...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胖子移开视线,摆了摆手回去烤火,关皓微微皱眉,附在黑瞎子耳侧说了说一激灵那种奇怪的感觉。
吴€€却是烦躁压抑的不行,提着矿灯就要去找阿宁的尸体。
潘子赶忙拉住他,吴€€委屈又无奈:“难道要让阿宁葬在蛇窝里吗!”
黑瞎子抬眼打量了一下吴€€,潘子劝道:“小三爷,你得想开。人死了就是个东西,一副臭皮囊,我们已经不可能把这女人带回去了,这也算她自己选择的归宿,犯不着为具尸体拼命。”
看吴€€眉宇郁结,黑瞎子轻笑了一下。
他觉得潘子这么说劝不动吴€€,再一细细琢磨小关说的“怪怪的,黏黏腻腻的危险感觉”索性开口,换了个说服的方向。
“小三爷,你还记得先前那一大一小两条蟒蛇吗?”
吴€€扭头向黑瞎子看过来,黑瞎子说:
“一条大一条小,一条尾巴粗长,一条尾巴偏细短。并且也有颜色鲜艳和暗沉的区别,所以,那很有可能是一对看对眼的公母蛇。”
潘子似乎有些了悟,猛地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又伸手抹了一把潮湿的泥痕。
“他奶奶的!”潘子骂了一声,看向众人说道:“雨林湿热,最适合蛇类繁殖,下了雨,泥坑沼泽又会扩大!所以咱进塔木陀的时候,恰巧是蛇类交配繁衍的时候!”
黑瞎子哼笑一声,“原先河道没有干枯的时候,倒也不需要下雨就能顺着显出痕迹的路找来。
兴许西王母已经预料到此事,所以养了一大批蛇宝宝在这里守护,下了雨才能找到西王母国,那么也要面对成群结队的蛇。”
吴€€费劲的理解了一下黑瞎子拐弯抹角在说什么。
“树蟒的习性是不会轻易攻击人的,”吴€€皱着眉理思路:“所以是因为他们正在交配,感受到了危险,所以才要先清除掉危险源?”
黑瞎子点了点头,又竖起食指来摇了摇。
“这不是重点,小三爷,想想潘子说的话,为了交配繁衍,蛇类会找一个潮湿的泥坑做温床,公蛇会从四面八方找上母蛇。
这个时间节点,是所有蛇类最活跃兴奋的时候,所以,你刚才说的阿宁小姐进入的蛇窝,不是寻常时候的蛇窝。”
黑瞎子的笑容有些残忍很冷血,他说:
“阿宁小姐要么是作为存储粮被带走,喂给母蛇群;要么就是被当做蛇宝宝‘潮湿的温床’。
毕竟人的尸体,远远比沼泽更有营养价值。”
吴€€表情难看至极,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
关皓抬手捏了捏黑瞎子的肩头,微妙的有种自己的恋人欺负了好朋狗、不是,是欺负了好朋友的心虚与不忍。
黑瞎子却是笑吟吟的看过来,传递了一个“安心”的意思。
关皓自然是相信黑瞎子的,于是无奈的弯起唇角点了点头,就见黑瞎子咧嘴一笑,超级挑衅的凑过去戳了戳吴€€的膝盖。
他笑嘻嘻的问道:“小三爷,你真的要带着我们所有人闯蛇窝,救一具冰叭凉的尸体吗?”
吴€€一开始没说话,几秒后苦笑了一下。
“黑眼镜,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我也都明白,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说完吴€€爬了起来,向篝火的方向走了过去,潘子朝黑瞎子道谢一样点了点头就跟了过去,估计是怕吴€€又钻了牛角尖。
黑瞎子倒不这么认为。
“师傅,你怎么知道这样说就能行?”关皓一边顺着沼泽边缘检查,一边问黑瞎子:“吴€€也有可能更要把阿宁的尸体找回来。”
黑瞎子笑了两声,他跟在关皓左侧走着,石头中心燃着篝火,他们巡视着沼泽,也走在了没有火光的边缘。
“吴€€倔强天真,但是聪明,就像他自己说的,有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需要有人点破。
而且这种人呢,其实很有意思。
你如果很理智很冷静的和他说不行,你会死,他就偏不信邪,说不定还会信誓旦旦的说,就算死了也没关系,他是死得其所,他是自己选择的路。”
黑瞎子停了停,给了关皓接受和思考的时间,看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才再次开口。
“所以,遇到这样固执、天真,但确实又很聪明的人,你想要说服他,首先还是要抛出事实。
最好能引导他自己说出来,这些人会更相信自己分析的东西。
然后,就像我做的,对于吴€€,你要给他加压,你要抓到他重情义的特质,拿他的身边人去释放压力。”
关皓轻声应和:“带着所有人闯蛇窝救尸体,相当于变相告诉吴€€,他是在拿所有人的命去换一个没有实际价值的东西。”
“对,对于吴€€,还有一个悖论一样存在的事实。
他重情义,但值不值得、是否要做,他又偏偏非常理性。
所以,他实际非常清楚利益和代价,只不过善良的本性让他不要去看,让他睁开眼睛,就要用更多的砝码让他衡量得失,那个时候,他就会彻底冷静下来。”
“吴€€身上拥有善良真诚和冷静理智两种并行的特质,虽然听起来并不矛盾,但实际上,他本人应该会有所困扰。”
黑瞎子说,“但是同样执拗的潘子,如果救援对象是三爷,即便大错,他也会做任何事,即便做了再自杀谢罪。”
“嗯...”关皓想了想,问道:“那如果是一换一,比如要救三爷,就要潘子杀死吴€€这样极端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