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副官?”
顾屿桐闻声向后看,发现是一名执勤兵,他问道:“上将呢?往常这个点,他结束任务后都在这里看布防图。”
那名执勤兵回答得言简意赅:“今晚二十时五十分在城门口发生一起爆炸案,人员伤亡正在核对中。”
顾屿桐抓着他的胳膊:“那上将人呢?他中午接到任务出城后就一直没回来——”
“无可奉告。”执勤兵不愿多透露一个字,“但现场所有伤员都已送至指挥中心医疗部。”
“不早说!”
当晚,指挥中心内的街道上鸣笛声不断,相关工作人员都掩面快步急行着,顾屿桐穿过这些人群,最后来到指挥中心内部的中心医院。
刚踏进医院大门,身后就推进来一张急救床,上面躺着的人已经面目全非,手臂、脖子这些但凡是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已经化为焦炭。
“都让开,不要围观!”
“请不要挡路——”
顾屿桐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远远地看着一张又一张急救床送进来,再从自己面前急急推过去。
“您好,麻烦问一下——”
连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警卫员阻拦。
顾屿桐只能远远地跟着这些人,上电梯,随后来到急救室,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有的人浑身是血地进去,然后盖着白布出来,有的人幸运一点,推出来后转交重症部。
于是,顾屿桐又跟着这些幸运一点的人来到病房。
病房外的情况比医院门口更乱,顾屿桐走到一旁的护士站:“您好,请问上将的情况怎么样了?”
要么死了,要么还在抢救。他提前在心里这么回答自己。
但护士头也没抬,“上将?什么上将?先生,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难道尸体还没被挖出来?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麻烦借过一下,谢谢——”
“前面的,都让一下!!”
……
顾屿桐往后看去,只见众多医护人员推着一张急救床往ICU疾步走去,上面躺着的人伤势太重,看不出五官,就只一眼,顾屿桐忽然心一沉,不管不顾地走了过去。
警卫员很快发现了他,并强行将他拦下。
“凭什么拦我?!”顾屿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床被推走。
几名人高马大的警卫员有点吃力地表示:“先生,您的行为属于妨碍公务。您再不离开,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你们试试!”
几名警卫员对视一眼,都不想把麻烦闹大,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众人散去之后,顾屿桐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追了上去。他绕过有警卫员驻留的走廊,准备从消防通道走,刚一推开楼梯间的门,就被一只大手攥住手腕,拉了进去。
楼梯间很暗,没有灯光。
那个人从背后箍住他的肩背,捂着他的嘴,微微弯腰,声音贴在耳边凉丝丝的:
“副官先生,需要帮忙吗?”
顾屿桐突然被袭击,脑子还没转过来,再加上楼梯间很黑,长期训练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屈肘,猛地往后一击,结实地打在了那人微烫的胸膛。
男人低笑两声:“挑衅警卫员还不够,现在又袭击上级领导,顾副官,这样是会被革职的。”
顾屿桐还不及反应这话什么意思,就觉得手肘打在那人身上的触感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个变态没穿衣服!
他仍然被那人箍在怀里,看不清对方的脸,羞愤感让他蹭地火起:“变态,把你衣服穿上!”
眼看这人还不打算放开他,顾屿桐怒意更甚,准备给他来个过肩摔,却不料对方竟然提前预料到,随后出其不意地捏住顾屿桐的肩,一个转身,把人死死地抵在了墙上。
“这么烂的招式,我有教过你吗?”
那人声音熟悉,却比平时还要低哑疲惫:“才出去没多久就不认识我了。”
顾屿桐的身形一顿,愣愣地看着他。
窗外稀薄的月光洒进来,视野明亮了些。
祁凛上半身缠着绷带,因此没穿衣服。
紧绷的绷带在男人精壮结实的身体上勒出性感的线条,宽肩窄腰,绷带尾端在沟壑分明的腹肌处随意扎了个结。
“上将。”顾屿桐咽了口唾沫,喊他。
“嗯?”
“我以为你死了。”
“没死。”
祁凛松开他,斜倚在楼梯扶手上,歪头看他,“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很多人不惜同归于尽也想要我死。”
“所以我的真正行踪是不外露的,今晚回来走的是东边的侧门。”祁凛看他的表情,轻笑出声,“你刚刚看到的那些死者是这次暴动的组织者。”
祁凛表现得很轻松,就好像这只是一次寻常的事故,事故里搭进去了几条人命而已。
不显山不露水,轻而易举地洞悉敌人的计划,反过来将对方一军。
而这样的事情,祁凛也许已经经历过很多次。
“据点里的很多人都想让你死是吗?”
祁凛回答得干脆且理所当然:“是的。”
这个答案天经地义,所以他可以不假思索地把他本人和“死”这个字挂钩。
所以他才会处处设防。
“上将,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计划,然后——”
“顾屿桐。”上将直呼他的全名,带着很强烈的不满意味,“你来医院就是来向我讨教侦查和反侦察技巧的吗。”
顾屿桐很识时务地倒转话题:“上将您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好点了嘛?”
“脱离丧尸包围圈,准备跳车的时候受的小伤。”祁凛就事论事地说,“刚刚你那一拳刚好砸在伤口上。”
顾屿桐记起来这茬,走上前就要查看伤口,却被祁凛一把抓回了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一会。
“中午的时候想说什么?”
顾屿桐挣扎了片刻,索性任由祁凛这么抱着自己,“您不是不想听嘛?”
“不是不想听,是让你好好想想再开口。”祁凛拿下巴轻轻蹭着顾屿桐的发顶,声音有点哑,“而不是骗我。”
楼梯间的门把光亮和黑暗隔开来,让平时必须沉稳冷厉的上将也可以稍稍松懈下来,听一句想听的实话。
“不要骗我。”祁凛又重复了一遍。
在祁凛的心跳面前,顾屿桐原本准备好了的谎言打退堂鼓。
他重新组织了会儿措辞,开始说:“上将,如您所知,我不是什么很好的人。没人喜欢过我,这样的情感对我来说是点复杂,所以我的回馈才会那么糟糕。”
“那天晚上我的确喝醉了。但做那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我想报答您,只是单纯地想做,想和您做……”
顾屿桐一个人叽里咕噜低着头说了半天,蓦地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慵懒的笑音。
他抬头去看祁凛,竟然看见祁凛在笑,于是他忽然像是有了底气,开始倒转矛头数落祁凛,“但是上将,您中午的话真的很过分。”
祁凛笑着看他:“哪句?”
“您说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对别人的报答方式,这很伤人。”
祁凛存心逗他:“原来不是吗?”
“当然不是。”顾屿桐又开始了,“我虽然是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但绝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祁凛挑起眉尾:“嗯,以后不说了。”
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上将在得到了想听的解释后开始变得很好说话。
顾屿桐见情况大好,于是得寸进尺地问:“那上将,中午和您说的工资的事情——”
“房租是吧。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搬出来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不用住了。”
顾屿桐目瞪口呆,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那我住?”
“我家。”
这是何等的殊荣呀。顾屿桐就快藏不住心里那股自得和骄傲,面上却还是一副扭捏的姿态:“上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祁凛按住他的肩膀,微微俯身盯着他的眼睛,勾唇:“债主和老赖。”
*
城门处的修缮工作还在继续,这次事故里死伤三十余人,动静闹得不小。
祁凛的意思还和以前一样,救不活的埋了,救活了的杀了再埋。
对这些人,他从来没有手软的时候。
虽然他没有受到这次事件的实际影响,但近期据点外的丧尸活动越来越频繁,攻势也越来越猛,任务中受的伤却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这次伤势较重,所以目前还在医院休养。
“为首的那个跑了……我们的人还在找……”
单人间病房里,祁凛站在窗前接听通讯,眸底深不可测:“往东继续追。”
对面应下,而后结束通讯。
身后这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祁凛重新坐回床上,并把垃圾桶默默地挪到显眼的地方,里头装着刚刚换下来还沾着血的绷带。
“上将,您午饭吃过了么?”顾屿桐鼻尖红红的,边说话边往外吐白气,他抱着保温桶从门外走进来,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处心积虑的垃圾桶。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他快步上前,把保温盒放在床头一侧的桌上,说罢就要去解祁凛胸前的衣扣,查看伤势。
祁凛:“医生说一牵动伤口,就会流血。”
已经入冬一段时间,室外温度很低,顾屿桐在赶来的路上吹了点冷风,手指冻僵,愣是解了半天还没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