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上钩,萧域明精准地捕捉到这个“也”字,这意味着,某人已经不打自招了。
萧域明是跋扈的佞臣,也是狡诈的猎人。
他负手,俯身,盯着顾屿桐的眼睛,似笑非笑:“陛下误会,臣只是路过。”
“谁信你。”
“佞臣的话,自然是昏君信。”
顾屿桐找到转移话题的好机会,狡辩道:“什么昏君,朕是千古明君,青史留名、后人敬仰。”
“臣的心意,陛下试出来了吗。”
同一时间,外头夜风四起,鼓噪的风声吹拂着草丛和树叶,盖过了这句话的声音。
说话人刻意把话说得轻飘飘,容不得细想,也容不得风吹,瞬间就消散了。
顾屿桐一抬头,就撞进了对方那双深而沉的眼神里,他的感官和心绪都杂糅在萧域明眸心那一小片湖里,如何都抽离不开。
“你……你说什么?”
萧域明含混低笑一声,他知道对付顾屿桐这样桀骜难驯的家伙,太软的不行,太硬的也不行,要旁敲侧击,收放自如。
话不能说满、说准,要留点余地,磋磨他的心思。
“臣忘了。”
“你竟敢戏弄朕?”
“臣失言。”
萧域明惯用这招,嘴里的话极尽臣子本分,手上的动作却僭越放肆。
他轻轻挑起顾屿桐里衣的系带,有意无意地用指腹轻擦过顾屿桐小腹的皮肤,重新打好结。
“你、朕要治你……”顾屿桐被方才那句听不太清的话扰得心神大乱,话还没说完,腰间骤然间传出一股痛意。
萧域明单手握住他的腰,隐忍地克制着力度,另一只手替他绑紧腰带。
轻笑:“寺院之中,陛下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朕叫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也许是被痛意唤醒神志,顾屿桐猛地推了把他,拧起萧域明的衣襟,声势夺人。
萧域明纵容他的行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对方被惹怒的表情。
他的手还停在顾屿桐的腰间,终于禁不住,于是依循本性,重重地掐了一把。
恶劣一笑:“好软。”
顾屿桐不是没调戏过别人,自然能懂现下是什么处境。
在这方面,他向来都是游刃有余的,今天却出乎意料地落于下风,颠来倒去只会说“放肆”二字。
“反正与你说不通……明日还要祈福,朕先回去了。”
他手下一松,放开了萧域明,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现场。
留在原地的萧域明捻了捻手指,垂眸,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温度。
忽然。
他被地上的一个小瓶子吸引了注意。
他看向某人有些仓皇的背影。
俯身捡起。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瓶子,萧域明打开,一股淡淡的香味溢了出来,里头是乳白色的膏状物。
他伸指抹了一把,滑腻的触感让他顿时醒神。
——润.滑剂。
他再度看向顾屿桐离开的方向,嘴角挑起一个隐秘的弧度。
得知自己九寒丹的丹毒发作,他竟是带着这样的物什来找自己的。
他拾起这瓶子后便将它放入袍袖之中,和那只红铃铛置于一处。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
捅出这么大两个篓子的二人,最后处境却截然不同。
阿黑被活生生削减了三月俸禄,而镜十却莫名其妙地领了一大笔赏金。
笼罩在阿黑头上的阴云直到为期三天的祈福活动结束时,都没能消散。
三天后,祈福结束。
金殿内,顾屿桐从蒲团上站起来,身侧的李无涯见状也站了起来,准备去扶他,却被他直接忽视掉。
顾屿桐不动声色地侧转身子,转而扶住阿黑的小臂,站稳身形。
阿黑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不就三个月的俸禄没了,至于吗。”顾屿桐想不明白,给他支招,“再说了,如今是你在朕身边近身伺候,平时难道一点油水都捞不到吗。”
老实本分的煤球蛋子忽然被点醒,怔怔地瞪大双眼。
被晾在一旁的李无涯收回手,立在顾屿桐身侧,不再说话。
这段时间,大理寺还在重查当年萧誉的案子,李无涯也算是消停了一阵日子。
老住持捻着佛珠走上前来,恭敬道:“陛下,祈福事毕。”
“嗯。”顾屿桐很通事理,他环顾一圈佛像,对住持道,“朕命户部拨些银两,给佛像重新镀层金身,还有什么需要的,住持尽管开口就是。”
“阿弥陀佛。”老住持朝顾屿桐深深地行了一礼。
正经事办完,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留给顾屿桐自己的了。
距离回宫还有几日,他可以出门好好透透气。
正好萧域明这会儿应该正忙着找最后那味草药,无暇顾及其他。
没人来骚扰他,他自然乐得清闲。
就在顾屿桐和阿黑坐在街边的小摊边,喝着热气腾腾的芋头粥时,街尽头忽然传来烈马嘶鸣声。
顾屿桐把脸从碗里抬起来:“不好!”
这情节太熟悉了,这么嚣张、这么跋扈,除了那个姓萧的,天底下再没其他人了。
阿黑喝得正开心,就被制止。
顾屿桐拉着他就要跑,却不料面前杀出一匹骏马。
马头高昂,马背上坐着的正是萧域明,只见他紧握缰绳,夹紧马腹,俯身一揽,顾屿桐顿觉视线颠倒,下一秒,他就被拦腰抱上了马背。
一脸懵的阿黑紧接着就被拐上了马车。
萧域明双臂绕过顾屿桐腰间,用拥抱的姿势控制着缰绳。
顾屿桐无师自通,握紧马鞍前端,跟随男人驭马的姿势,一同起落。
萧域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会骑马,有人教过?”
说不上来,但他就是会。
或许从前的确有人教过他也说不定。
有了山洞那次,顾屿桐便意识到要对付萧域明,也许还有别的更高效的办法。
比如,利用点什么东西。
顾屿桐嘴角噙着笑意:“朕说是李无涯教的,萧卿信吗。”
背后那人气息猛地一沉,缰绳被攥得更紧。
萧域明眸心一暗,骤然发力,马头高高昂起,一股失重感袭来,顾屿桐被迫跌在萧域明胸前。
萧域明语气微愠,狎昵道:
“那陛下好好看看,到底是他教得好,还是臣教得好。”
“谁的技术更胜一筹。”
第55章 催.情
萧域明纵马速度很快,一路驰骋,摆明了要挫顾屿桐的威风。
顾屿桐显然不吃他这套,一个浅笑,压低上半身,骤然夹紧马腹。
受到惊吓的马顿时变得狂狷起来。
颠簸的马背上,萧域明仍然稳如泰山,他单手握绳,另一只手箍住顾屿桐的腰,在烈马嘶鸣中里稳下马速。
他的气息比起方才显得微微杂乱。
“别找死。”
仍然听不出喜怒,但言语里早已卸下君臣的身份,很明显,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屿桐早就和他坦白过了,他不是原身,自然能容忍这般僭越放肆的言语。
顾屿桐并没有认错的打算:“这取决于你对我的态度。”
“所以,陛下是觉得那晚的态度还不够。”
但凡是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句“陛下”,就表示萧域明这人又要开始心术不正了。
“怎么算够?”这话被顾屿桐说得暧昧不清,没说懂也没说不懂。
马背颠簸,萧域明的声音带了点不太明显的低喘:
“陛下怎会不懂?”
“明明那晚不是还带了东西吗。”
萧域明说话时,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内容却极尽旖旎。
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