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谱摆得够大。
来得晚、平白让人干等就算了,这会儿又临时变更地点,反倒让做东的动身去见他——确实做得过分。
纪林坐着没动:“只听说过客随主便,纪琛这是什么意思。”
刘右对纪林的话并不感到意外,淡笑了声,指向一旁的顾屿桐:“纪先生,我们纪总念在兄弟一场,很多事情不想闹得太难堪,只是有一点——”
“今晚您可以不去,但顾先生,他得跟我走。”
此话一出,整个包间的气氛变得安静而凝重。
纪林和纪琛的争斗大多都在暗地里进行,像这样明面上的争抢,还是第一次。
刘右徐徐说:“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所以我希望纪先生您应该明白一点,抢和送,后者显然要体面得多。”
纪林如果不去,那顾屿桐被带走就是另一种性质了。
其实纪林也可以选择硬刚,但和行事不计代价的疯子起正面冲突,显然是件亏本的买卖。
对方是纪琛。
所以他没得选。
纪林的颈侧青筋暴起,忍到极点,怒极反笑:“带路吧。”
鸿月饭庄的后头是一大片赛级高尔夫球场,占地广阔,丘陵地貌,球道保养得很好,平坦宽阔。
夜场很安静,打灯明亮适宜,附近有可供休息的会所。
刘右带着纪林和顾屿桐抵达时,遥遥看见了发球台的纪琛。
Alpha身穿黑色上衣,帽檐低压,站姿稳当、挥杆有力。
球杆在空中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那一瞬间全身的肌肉纹理流畅而优美,显得爆发力十足。
刘右上前:“纪总,人都带到了。”
纪林走在后头,掂了掂手里的球杆:“纪琛,你要找回你的场子也不该挑这种时候,好歹头上也冠着个纪姓,行事作风如此粗暴蛮横,你哪里来的脸?”
纪琛回头,视线并未落在纪林身上,而是穿过他去看他身后的顾屿桐。
Alpha的视线如有实质,谑然而玩味,但侵略性不减:“久等。”
这种场合并不适合顾屿桐开口,因此他没应纪琛的话,而是对纪林道:“纪总,你们聊。我就先下去了,有事叫我。”
纪林拉过他刚刚被烫伤的手,吩咐底下的人:“你们几个,带他去会所处理一下伤口,房间我已经开好了。”
纪琛轻微地蹙起眉。
几名球童早早候在一旁,见状正准备上前,却被纪琛抬手挥退。
“你。”纪琛的眼神不似刚刚,指向顾屿桐,“缺个球童,你过来。”
明面上,顾屿桐是纪林身边的人。在这样的场合,公然指定顾屿桐给他作球童,这是要打纪林的脸。
纪林勃然怒道:“纪琛你别太过分,有什么事情我们两个谈不就行了!场上这么多球童,他手上还有伤,你折腾他做什么?!”
纪琛表情很淡,语气却失去耐心:“是我伤的?”
顾屿桐总觉得今晚的纪琛格外招惹不起,给人的感觉很陌生。
纪琛发出最后通牒:“不想用强。过来。”
周围不相干的人都默默退至一旁,虽然站在那儿,但什么都不敢多听。
纪林把顾屿桐往后一带,站在纪琛和顾屿桐中间,企图拉回出走的理智:“纪琛,寿宴酒楼的事情还没完呢,你今天非要和纪家撕破脸是吗?”
纪林不该说这句的。
这话算是把顾屿桐和纪家人画上了等号。
“他。”纪琛笑了声,抬起球杆指向顾屿桐,“是你纪家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他拎着球杆,微微往前一步,话是对着顾屿桐说的:“你说说看。”
周遭的空气像是一瞬间被冻住了,工作人员被钉在原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屿桐站在纪林身后,他不需要说话,他在观察。
原本的任务发生变化,剧情线部分不难,但关于感情线的部分,他需要大量证据佐证。
佐证纪琛的内心想法。
确保自己可以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全身而退。
【光球,帮我实时监测黑化值数据。】
【好的,宿主~】
“……纪总。”
一句纪总,像是那晚监控里呢喃着的那样。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顾屿桐喊完后顿了三秒。两个纪总都在等顾屿桐接下来的话。
所以到底是在叫谁呢。
顾屿桐覆上纪林的手背,凑近他耳边轻声道:“纪总,没关系的,让我去吧。”
叫的是纪林。
虽然遂了纪琛的意,但安抚的对象却是纪林。
【黑化值检测中……请宿主稍候……】
纪林反手握住他的手:“在担心我吗?不用怕的,我给你撑腰,用不着你来受这个委屈。”
【剧情线部分的黑化数值无变化……正在检测感情线部分……】
顾屿桐任他握着,神情诚挚,语气简直和狗血小说里的娇软白花如出一辙:“我不想你们因为我打起来,尤其是你,我不想你因为我为难。只要你好好的,我受点委屈没关系的。”
【反派情绪波动明显,感情线部分的黑化值增长10%,总计黑化值共40%~】
任务达标。
顾屿桐甩开了纪林的手。
“顾……!”纪林来不及制止,就见顾屿桐朝纪琛走了过去。
纪琛对顾屿桐有点意思。
顾屿桐和纪林在同一时间确定了这一点。
虽然任务方向已经明确,但顾屿桐此刻却并没有感觉到多么轻松。
因为今晚的纪琛很难应付。
他走到纪琛身前。
纪琛正看着他,眼神凛寒,话却是对着纪林说的:“这样知冷知热的枕边人,难怪你舍不得。”
顾屿桐受制于这样强大的气场,微微蹙眉:“纪先生,您吩咐。”
刘右在旁边看完了所有事情经过,和纪琛的眼神很短促地对接了一瞬,随后拿起电话:“沈总,现在没事了,您请回吧。”
饭庄外停着一辆布加迪威龙,沈迟山正靠着车门抽烟,听见手机那头的声音,嗤笑了声:“又是上回那个beta?”
这边的刘右捂紧听筒,走远了点:“是的。”
沈迟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无聊,害我白来一场,还以为会打起来呢,结果忙没帮上,热闹也没看成。不过话说回来,这姓纪的什么时候有惦记人家老婆的癖好了,还是他亲哥身边的人,真有意思。你回头问问他,要是真看上了,我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正好认识点做手术的人。”
刘右礼貌回道:“沈总的意思我会代为转达的。”
跑车副驾里坐着一个发.情期的omega,娇滴滴地往沈迟山怀里扑。
沈迟山边哄他边继续说:“不就是个不服管教的beta吗,当初让他直接上他不上,非得先养着玩儿,现在好了,成天不是玩心眼子就是斗智斗狠。”
“哪里有omega来得乖巧听话?”沈迟山捏着omega的后颈,凑上去嗅了嗅,那里交错着不少咬痕,语气轻蔑,“要是能标记,那个beta跑得了吗?”
沈迟山被omega撩拨得四处起火:“想让那个beta听话还不简单,一台腺体移植手术的事。你们纪总要是改主意了记得联系我,先挂了。”
高尔夫球场上。
纪林被带到了一旁的休息室,往外看正好能看见纪琛和顾屿桐两人的背影。
纪琛今晚对顾屿桐的态度很冷漠,甚至算得上恶劣:“没当过球童,捡球总会吧。球在二级草上,捡回来。”
顾屿桐站着没动。
“怎么,要小费?”
顾屿桐抬眼看他,有点警戒的样子。
纪琛笑道:“忘了你是纪家的人,只听纪林的话,别人差使不动。”
周围除了远远站着的球童,就只有他们俩。顾屿桐有点无奈,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喊他:“纪总,刚刚是是因为——”
“哪个纪总?”纪琛很淡地看了眼他,命令道,“捡球。”
顾屿桐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咬牙去捡。
这边。
纪林刚要从椅子上起身,就见刘右上前:“纪先生,只是捡个球而已。这是球童的基本工作内容之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您别紧张。”
纪林愤愤道:“一个球而已,丢了就丢了,犯不着大张旗鼓地特地让人去捡。纪琛他到底是真想捡球,还是想刁难人,你心里清楚。”
说完就要往外走。
刘右并未拦停,而是礼貌地摆事实讲道理:“纪先生,您的情绪太过激动了,这样的状态并不适合谈交易。纪家老爷子明日的寿宴还得照常举办,您作为他的长子和宴席操办人,应该知道现在那些事情能做那些事情最好不要做。”
赤裸裸的威胁。
寿宴酒楼的事情刚告一段落,纪琛松了口,酒楼负责人没再继续为难纪林。
“一口一个纪家,难道他纪琛就不姓纪了?”
刘右觉得这句话很讽刺,于是也讽刺道:“姓不姓纪,这取决于您和纪老爷子吧。”
……
顾屿桐捡到球后,回到纪琛身边,用那只受过伤的手递给他。
纪琛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球,也没看他的手:“会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