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固若去给薄御倒了杯水回来:“喝点水压一压会好受点。”
薄御接过喝了口水, 确实好受了不少。
也因为他没有揪着自己挑不挑食的点说什么,情绪很好地被安抚得缓和了下来。
沈固若说:“你和阿豫一样, 都吃不了内脏。”
“我记住了, 下次不会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他说完,把桌上那碗猪肝粥拿远到薄御彻底闻不着味的地方。
却没瞧见身边的人听见他提起“阿豫”时,眼底蓦然敛下去的色泽。
薄御被抚平一秒的情绪在愣神间,神色变得逐渐淡了起来, 薄唇慢慢抿紧,眉心拧起。
阿豫。
陈豫。
只属于他和青年之间的对话,突然无故被插入外人的存在。
而且有着和他同样音色的名字,当着他的面,被对方亲昵的唤出口。
他不吃内脏,反而想起的是别人……
排斥。
以及烦乱。
在身体深处泛滥,涌上薄御的心头。
完全压过了青年会记住他不吃内脏的在意。
沈固若这时候有些苦恼地说:“我再给你点份其他的粥吧,就是送来前得延长吃药的时间了。”
薄御垂着眉眼,搭在腿上的手无声握成拳头,敛了半晌的烦闷情绪,才低低地回应。
“不用点了。”
“不点吃什么啊?”沈固若看了眼桌上的油条和煎蛋,“其他东西太油腻了,你吃了嗓子会不会更不舒服?”
他刚才仓促中被热烫的粥汤吻过一次的唇瓣,此时说话间已经显露出愈发深的绯红。
浅淡的湿润光泽镀在上面薄薄一层,随着张合的动作,把薄御的目光勾了过去。
男生黑眸闪烁了下,直勾勾地盯着,烦乱的心脏跳慢了半拍,嘴里的话几乎快过大脑脱口而出:“沈老师的……是什么粥?”
沈固若眨了眨眼:“玉米蔬菜的。”
薄御看着他,本能地扯动薄唇:“沈老师吃得了猪肝吗?”
沈固若“嗯”了声,隐约察觉出眼前的人似乎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了。
薄御和他的目光一触即离,然后落向那碗被拿远的猪肝粥。
病气失意的黑眸慢慢低垂下来。
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但实在没了办法才不得不这样做的情绪外泄出。
薄御颤着眼睫,声音低哑地迟迟开口:“我没有碰过那碗猪肝粥,可不可以和沈老师……换一碗?”
餐桌前静了两秒。
短短的两秒,让他变得不抱希望起来,心底沉甸甸地往下坠。
就听沈固若缓缓道:“我尝过一口了,没关系吗?”
薄御浅浅呼吸了两下,没有任何犹豫:“尝过也没关系。”
不如说,就是因为知道那碗玉米蔬菜粥是被青年碰过的,他才生出了想要过来尝一尝滋味的心思。
他不介意,沈固若就更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而且直接交换,还能省去外卖送来的时间,薄御就能更早的吃上退烧药。
沈固若主动把自己的玉米蔬菜粥推给了薄御。
紧接着重新去给人换了个餐勺。
“还很烫,你小心些,这次吹凉了再吃。”他提醒道。
薄御的神色不变,但从喉咙里滚出的“嗯”字温着声。
他捏着餐勺没有急着放进面前的粥中。
视线移到身边,看着沈固若喝了一口他的猪肝粥。
青年咽下去后脸色寻常。
在对方准备吃第二口的时候,薄御抢在那之前,忽然问道:“换做陈豫,沈老师也会给换吗?”
就是莫名其妙的,想问这么一个问题。
还压在他心底里无名的沉闷竭力想找一个突破口。
沈固若顿住喝粥的动作,浅棕色的水眸闪过疑惑,不太明白怎么和陈豫扯上了关系。
仔细一想,原来是自己先提起陈豫和薄御一样都不吃内脏。
他摇了摇头。
薄御捏紧餐勺的手指不动声色蜷紧,像是染上了愉悦的幅度:“不会……和他换吗?”
沈固若解释道:“不是,我是想说,我知道阿豫不吃内脏,所以不会给他买猪肝粥,也不会出现交换的情况。”
薄御:“……”
从塑料勺被青年换成家里的瓷勺,捏紧的力度全都反馈在他的指缝中。
瓷面明明是光滑的,却捏得他手指到指骨都被磨出了刺疼。
一直蔓延到胸腔,闷刺得他喘不上气。
手指泛出的白和他抿直的薄唇如出一辙。
薄御呼吸沉沉地补充:“平时呢,一起吃饭或者是别的,你们会……好到交换食物么?”
沈固若点点头:“会。”
偶尔买了不同的口味,想尝一尝的话,不只是陈豫,朋友之间都会很自然地交换。
薄御喉咙发紧:“陈豫吃过的也会?”
沈固若的声音轻飘飘地落进他耳朵里:“也会啊。”
薄御哑然地低头,有些埋进面前粥碗里的冲动。
默默往嘴里塞了一口滚烫的粥,然后咬紧牙关。
烫得他舌尖发麻,一路烫到胃里。
黑眸也被粥碗飘出的热气熏得酸涩难言。
沈固若就看着他吹也不吹地咽进了肚子里,惊诧道:“不烫吗?”
薄御头也不抬地又给自己塞一口粥,咽下后难受地说:“烫。”
淡冷的声线搅合着发烧的低哑,挤出的这一个字听上去好像有些委屈的可怜。
沈固若搁下了自己的餐勺。
当薄御要往自己嘴里继续塞的时候,他无法避免地接触过去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薄御浑身一僵,手里的餐勺被身边的人夺过,眼前的粥碗也被扯走。
沈固若舀了一小勺粥,吃凉后凑到他嘴边叹息地说:“知道烫怎么不知道吹凉了再吃?”
薄御抿着薄唇一动不动,大脑有些宕机,还停留在刚刚的苦闷心情中。
找不到原因就只能扯了个谎。
“没有力气吹。”
沈固若眨眨眼:“啊,张嘴。”
薄御机械地张嘴,当做小朋友一样被温柔地喂了一口吹温的粥。
温热的粥滑过干疼的喉咙,瞬间舒畅了起来,直达胃的底部。
沈固若说:“没有力气的话,我喂你。”
薄御那点毫无理由的酸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句“你也会喂陈豫吗”,在沈固若喂给他第二口的时候,跟着嘴里的粥一同咽回了肚子里。
然后再也没了机会说出口。
沈固若喂了薄御几口,就被要过了碗勺,对方表示自己有力气吃饭,让他自己先吃。
沈固若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薄御还在慢吞吞吃着。
他听见洗衣机停下来的声音:“薄御,我去晾下衣服。”
薄御抬头先确认:“吃饱了吗?”
沈固若起身点点头:“嗯,饱了。”
薄御的目光跟随他的身影追到阳台,自己碗里的粥也没了再吃的心思。
阳台上,沈固若打开洗衣机的盖子,把里面洗好的衣服一股脑儿抱了出来。
放进晾衣篓的时候,其中有一件太小,从他手底下掉了出来。
他没有注意到。
薄御看见了,眼睁睁望着那一片单薄的布料掉落,重新消失在洗衣机深处。
瞳孔猛地一缩。
腿下的椅子“呲”地一声,跟着他弹起身的动作往后移开。
薄御难得失去了往日的从容,脚步匆匆地闯入阳台,后背直接慌乱地挡住洗衣机。
沈固若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影愣了下:“薄御?你怎么过来了啊?”
薄御耳后根烫出红晕,面上镇定地说:“沈老师……把我衣服也都洗了吗?”
沈固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