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假的。他是回来复仇的。
看来陆侯夫妇最是了解他们的儿子,才用了这样决绝的办法想拦住他回来报仇,好为陆家保下最后这根血脉。
可惜,还是没拦住这个疯子。祁岁桉不禁也好奇他的计划,他只身一人打算如何报仇,向何人报仇。
祁岁桉下颌逐渐紧绷,抬眼望去的时候已经心底微微泛起了冷意。
“所以,你是故意让我听见你们的话,又特意用那小孩引我过来的?”
陆潇年敛眸回望着他,眼神狡黠,“殿下果然不蠢。”
祁岁桉转过身,尽力克制着维持表面的镇静,但内心里如遭重击,曾经一闪而过的那些疑问在这一刻都清晰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们的评论和海星,kuku开心kuku写
这周无榜隔日更,三章。
第0019章 无耻
祁岁桉目光凌厉,一错不错地盯着对方。两人就这样隔着月色对视着沉默,空气忽然变得稀薄。
祁岁桉发现自己的确是不够了解他,但现在细想来,很多一闪而过、被忽略的事情都有了合理解释。
就比如他为何要逃回盛京。
就算安邑失守撤退途中大败,他也大可不必往盛京逃。回盛京只有死路一条,以他的处境他怎么会不知道?而又以他的身手,若想活命逃去除了盛京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换一条生路。
所以,只能有一个理由——他是故意回来的。目的此刻也已经显而易见——他要报仇。
而要报仇的前提是他能活下来。也许他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我自己一定能熬得过诏狱的手段,所以他早在被抓之前就已经布好了局,只等自己一步步踏进来。
而他祁岁桉就是那个能保他活下来的一线生机。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想清楚了他的目的,祁岁桉的身体不由紧绷,微微发颤。
“所以,你用凌霄,诱我入局?”
“是呵。没办法,血海深仇,不找你们祁家讨回来我意难平啊。”
陆潇年缓缓离开水池边,一步步朝他走过去。他高大黢黑的影子将祁岁桉映在青砖上那道细长身影一点点蚕食。“我就说殿下不笨,不仅不笨,其实还聪慧得很。
以前他只是在他面前装的愚笨罢了
“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会上钩?”
陆潇年勾起唇角,笑意森然。“殿下这些年来惦念的不就是两件事:一是月妃娘娘的死,二是那个凌云阁么?”
“你如何知道?”祁岁桉觉得双脚都是冰凉的,撑着石桌站起身。
“你不了解我,但我了解殿下啊。”陆潇年眼眸幽黯,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祁岁桉眼里蓄起恨意,“难道那两个假扮的凌云阁刺客也是你的人?”
陆潇年的一阵轻笑如冷剑刺入池水中,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倒不是,我只给了开局,剩下的不都是殿下帮我布好了局么。”陆潇年顿了顿,“你六皇兄知道我手里握有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必然急着来杀我。我只不过是赌你,不舍得我死罢了。”
陆潇年笑意愈深,“幸好,我赌对了。”
一阵冷风像是吹进了祁岁桉的骨缝里,前胸后背都被风灌透了一样。
压迫感一点点袭来,不知何时陆潇年已经站定在他面前,压迫着祁岁桉不觉微微后仰,心底懊悔自己对这个人的轻视,可惜为时已晚。
陆潇年目光紧迫地盯着他,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时间。“所以你猜,祁礼是怎么知道那谣言的?”
祁岁桉墨蓝瞳仁骤然一缩。
难怪那谣言传播如此之快,他之前就觉得这次祁礼的这套动作过于凌厉了些,原来从一开始便是陆潇年的功劳。
“原来不是有人将那谣言带给了你,而是这谣言本就是你散播出去的,你就是在等我。”
他想到传闻他在被抓之前,一个人孤身杀光了一个营,他早该想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败将,而是一个为了复仇什么都做得来的疯子!
青砖上祁岁桉的身影已经完全被陆潇年吞没,两个影子交叠成一个,而他也被眼前这道高大身影完全笼罩着。
他仰起头,对上陆潇年那双空荡荡但令人不寒而栗的眼。
“所以,才会有安邑郡地牢里的假凌霄。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去查他,只有得知了那是假货,才会冒险把你救出来,让你带我去找真的凌霄。”
那身影没有停下蚕食的欲念,祁岁桉被他强大的气势压迫着身体不断向后,双手握住石桌的边缘尽力让自己站稳不向后倒。
他的长睫微抖,露出少见的不安。
“而真的凌霄早就埋伏在此处,等你出来里应外合,实行你们的复仇计划。”
忽然想到了什么,祁岁桉心中一凛。
难怪方才觉得那凌霄与当年的流萤那般相似,原来那很有可能就是为自己量身而制伪造出来的。
能伪装的前提是,他一定认识原本的那个人,才能找到两个如此相似之人!
“所以你真的认识那个凌云阁?”
祁岁桉没直接说出流萤的名字,但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他此刻心头无比复杂,有种莫名的担心,既担心说他不认识,又担心怕他下一瞬会告诉他,那个人就是他。
不会,祁岁桉安慰自己,不是早就已经排除他了,时间对不上,而且军报不会写错。
像是在欣赏祁岁桉的慌乱和紧张,陆潇年沉默了一阵,唇角凝着笑望着他,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倒是可以帮殿下找到他。”
松了半口气的祁岁桉继续追问:“那我母妃的死……”
“我知道的不多,但有个人知道。”
泠泠如玉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祁岁桉可笑自己以为在利用陆潇年,却不知自己才是被利用得彻彻底底的那一个。
原本他与凌云阁可以不认识、不相干,但经过这样一遭他与凌云阁就是实实在在地扯上关系了。
“看来我没得选了。”祁岁桉面色沉沉,暗自强压下那许多情绪,恢复了镇定。
“聪明,殿下。所以勿要再枉费心机了,这里见过你的每一个人皆是你与凌云阁勾连的人证。若再晚一点被祁礼的人找过来,可就要将你我捉奸在场了。
“我左不过已经是个卖国狗贼,就算罪大恶极也不会再多死一次。可殿下你呢?”陆潇年继续向前欺身,迫使祁岁桉上身不得不向后。
祁岁桉面色已恢复如常,但一瘦白的双手紧紧抠住石桌边缘,指尖由红泛白。
“若被祁礼抓到把柄,殿下苦心经营这五年得来的一切,就会化为泡影了。你甘心吗?”
陆潇年森冷的笑意像一条毒蛇再次爬上祁岁桉的锁骨、喉咙。
“五年过去了,仍不知仇人是何人,这样的九殿下若入九泉有颜面对自己的母妃吗?”
脸色在月光下愈发苍白,祁岁桉浑身微微发抖,缓缓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来,“无耻之徒。”
笑容倏然消失,陆潇年掐住他的下颌,逼他直面面对着自己的眼睛。
“没错,殿下可现在了解真正的我了?”
祁岁桉耳边落下重重叠叠的嗡鸣,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祁岁桉看不懂的汹涌暗潮。
隔开那片暗潮,他听见自己有些颓唐微颤的声音:“你打算如何利用我复仇?”
陆潇年失笑出声,忽而又脸色骤变,凝在薄唇边只余下一抹戏谑的笑。
“利用你复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拿’你复仇呢?”
话音落下,祁岁桉的双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缚住,反剪交握于自己身后。陆潇年单手将祁岁桉困在自己和石桌之间。
两个人的鼻息交错,祁岁桉眸光震颤,他试图扭动挣脱但奈何那双手的力气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危险的气息翻涌着,祁岁桉很快意识到这样的挣扎根本是徒劳。
于是他索性放弃挣扎,侧过头觑他,唇边漫出淡淡笑意,“用我也好,拿我也罢,我总要知道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才好配合陆将军吧?”
“这才是了,”陆潇年压低音色,目光如刀刃般割过对方的脸,“几年不见,殿下性子变得这么硬……”
话音未落,祁岁桉突然仰头,张口就朝陆潇年的侧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陆潇年吃痛不由松开祁岁桉,捂着脖子倒退了两步,手心一阵湿热,低头一看,竟是血。
祁岁桉笑着看他,偏头啐掉口中血沫,抬起手背抹去唇畔的血。
鲜红的血痕延长出嘴角,令祁岁桉的笑在月光下看上去邪魅妖冶。
“知道性子硬,就别跟我来硬的。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我下的毒呢。”
陆潇年唇角勾起,按住侧颈上渗血的牙印,戏谑地长叹口气,“看来我没看错人,你我是同一种人,睚眦必报、不择手段,天生就该在一起、复仇啊。”
不知何时祁岁桉已经整理好自己,月辉下满身清冷,唇角若有似无藏着笑意,“愿闻其详。”
忽然,有一道沉闷声音从藤萝墙后传出来,“我来告诉你他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没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一直不解决,就一直打。
算错了,应该更四章,周六到周一
第0020章 牵扯
“他要挟持你帮他复仇,然后再杀了你。”
凌霄迈着慢腾腾的步子,从那片爬满藤萝的墙后走了出来。黑洞洞的面具后那双眼睛扫了一眼陆潇年,最后落在祁岁桉身上。
“小暮冬,给九殿下披件衣裳。”
唰地一声,房顶上跳下一个模糊的小身影,跃到祁岁桉的身后塞了件衣服给他手里,然后一跃又飞上了房梁看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怨气冲天。“都说别加小字了!”
祁岁桉抬头望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不禁感叹这凌云阁还真是卧虎藏龙,这个小医郎医术和轻功估计都不在杨静山之下。
刚刚与陆潇年的一番纠缠让祁岁桉确实起了薄汗,此时风一吹,便觉得后脖颈都是冰凉的,他披上外衣后也并未改善很多。
祁岁桉收回视线,整理好衣摆,坐在石凳上神态放松下来。“再来壶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