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被焚烧啃咬的陆潇年猛地甩了甩头,仿佛试图分辨清眼前说话的究竟是何人。他失去力度判断的手猛地掐住祁岁桉的下巴,扬起他的头。
“你学坏了。”
五年前,被碰一下都会脸红的祁岁桉,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作者有话说】
学坏一出溜。
第0024章 幼猫
他记得是祁岁桉被他救下的三日后,他们搭上去往武陵的货船藏进船仓底层的阴暗夹缝中。
舱底幽暗潮湿,黑暗纵容陆潇年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祁岁桉脸上,但实际上除了那片微微泛红的唇,他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船身摇晃了一下,陆潇年感觉左肩上忽然落下一点重量,好似是祁岁桉的身子靠了过来,带来一阵微微的暖意,可转瞬那暖意就又消失了。
陆潇年能感觉到祁岁桉抱着自己的双臂默默移开,徒劳地想离他远一点。
浓稠的黑暗如一张密网,沉默加重了黑暗的分量。一阵长久的静默后陆潇年感觉到船板在微颤。
等陆潇年注意到的时候,祁岁桉浑身已经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水淋淋的。
“殿下?”陆潇年先是伸手想去探他额头,却被祁岁桉偏头躲开了。
他尚有意识,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取暖,上下牙齿仿佛在打颤,含混细微的声音几乎令陆潇年以为是黑暗中自己的错觉。
但很快,陆潇年就感觉一团湿漉漉的热气在朝自己靠近,像一只飞虫本能地靠近光源。
没想到刚才连额头都不让触碰的人,此刻却突然靠过来,双臂紧紧抱着他口中呢喃不清,“冷……”
像一只落水的幼猫,祁岁桉忽然仰起头朝他露出的脖颈上蹭,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他被蹭的有些手足无措,又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殿下?”他想推开他的头,但是对方像是将他当作了救命稻草,死死拽着不松手,怎么也叫不醒。
就那样陆潇年像一只展开羽翼的巨鸟用自己的体温将湿漉漉的祁岁桉护在怀里过了一夜。
可不料等第二日祁岁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陆潇年的怀里,他的脸瞬间从耳朵红到脖颈,像一块透明的红翡翠。
他腾地坐起身,使劲往一边挪,可这个堆满麻袋的窄缝只容得下两个人。他窘促地扫了一眼陆潇年后眼神迅速弹开,正色道:
“这几日奔波你定是太累了,我尚可理解。但我素不喜与人这样亲近。念在这次情况特殊,下不为例。”
仿佛又觉得这样的话没有什么震慑力,祁岁桉仰头补道,“否则我、我会扣你钱。”
陆潇年无奈地指了下自己,笑道,“殿下,你昨夜恨不得钻进我身体里了。”
那双微蓝的眸子里,眼神既迷茫又难以置信,然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高傲。“不可能,我不是那种人。”
陆潇年:……
自那后的夜里,陆潇年都会守在他身边睡,尤其是住在破旧客栈的通榻,一旁还睡着别人的时候。
五年前的祁岁桉,断不可能说出这种污言秽语来。心里这样想着,还没等到祁岁桉的解药的陆潇年就已经被折磨地昏了过去。
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祁岁桉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隐约听到有人在争吵。
“我不是小破孩,我是大夫!”
“你?”
“不信你让我扎你一针试试!”暮冬小脸红涨,说着甩出一根银针就要扎往杨静山的峨眉穴上扎,杨静山单手一推石桌,运内力将自己推离开。
而暮冬紧追不舍,杨静山佯装摔倒,反擒住小暮冬的双手。将他拎上树梢,倒挂在树枝上。
祁岁桉披了衣裳走出来,一迈出门槛便看到树梢上一正一反两只蝙蝠。
“都下来。”祁岁桉沉声。
听到声音,杨静山才放开他两人飞身下来。
“大哥哥!”小暮冬冲的太猛没收住脚,一头扎进了祁岁桉怀里。
毫无防备的祁岁桉被猛撞得后退往后跌去。
“殿下!”
“大哥哥!”
小暮冬和杨静山同时伸出手去拉,但都晚了一步。小暮冬吓得闭上了眼睛。
祁岁桉感觉后背撞上了门,但又没那么疼。一转头,看到了陆潇年那张脸。自己撞进了陆潇年的怀里,被抱了个结结实实。
第0025章 疯子
怕陆潇年被院落里的其他人发现,祁岁桉一把将人推回去关上了门。
陆潇年眼神不解,好似刚才不是接住他、救了他,而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的脸。”
他摸了摸下巴,他这才想起那张寒碜的假脸被他扯掉了,转头时他瞥见祁岁桉低头时脸上一抹稍转即逝的微红。
原来也会害羞,只是更喜欢从后面。陆潇年心底暗道。
这时杨静山冲着门缝低声道,“殿下,我有事情禀告。”
一旁的暮冬努力地踮起脚尖,也冲着门缝压低声音,“大哥哥,我也有事情禀告。”
祁岁桉瞪了一眼陆潇年,转身将他二人放了进来。
“我先说。”杨静山神色十分着急,“殿下,乐安不见了!”
杨静山将昨夜带着乐安给祁岁桉打掩护的过程详细说了。就在他二人准备回府时,乐安忽然说想吃糍粑,于是他们去了榆兰巷,可是买完糍粑后,乐安又说太甜想吃点咸肉,吃完腊肉他又想喝冰酥酪,就这么吃了大半个盛京之后,杨静山一转头乐安居然不见了!
祁岁桉眉心微皱,不用想也知道乐安是被谁抓走了。 想必陆潇年说的那些痕迹线索也是假的,不过就是为了迷惑肖柄全,害他徒劳无功,所以祁礼一气之下才会抓了乐安。
“乐安公公会不会被吓唬一下全招了?”
杨静山有些担心。
“不会。我对他有信心。”祁岁桉捏了捏手指数了数道,“扛个半日应该没问题。”
……
杨静山望了眼陆潇年,感觉这两人有时候还挺像的。
“那暮冬大夫来是有何事?”祁岁桉转向小医郎。
似乎是十分满意这个称呼,小暮冬从怀里掏出一份东西,交到祁岁桉手上。
“这是我家主人给你的,是刚刚收到的秘报。主人说……”小暮冬转头瞪了杨静山一眼,然后抿了唇不再说话。
“无碍,暮冬大夫你不妨直言,这里的人都不用回避。”
小暮冬挠了挠头,为难得地想了想,然后一挺胸脯道,“我家主人想让你做皇帝,杀光这名单上那些贪官污吏!”
语一出,惊住了屋内所有人。
幸好昨夜祁岁桉就将下人都赶了出去,这话要被别人听到,尤其那两个门客,他的脑袋立刻就要落地了!
杨静山率先反应过来,啪啪两下封了这小子身上的两个穴位,然后抹了把头上的汗。
“这是哪来的野孩子,怎么什么都敢说?”
祁岁桉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他是凌云阁。”
杨静山眼神中闪现一丝惊讶,似是没料到凌云阁还诱拐这么小的孩子出来作恶。陆潇年这时候幽幽开了口,“看来,他们是要杀进来了。”
“谁?谁要杀进来了?”杨静山问道。
陆潇年转身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匈奴人,应该不出半月就会杀到盛京城外了。”
“怎么可能,沿途的京备驻军,各路各府镇守怎么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杨静山满脸难以置信,与此事一比,乐安被抓的消息的确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朝那小孩看了一眼,最后眼神投向正在沉思的祁岁桉。
祁岁桉开了口,“这就是你们昨天说的计划?卖国投敌,引敌入城?”
他看陆潇年的眼神简直就像看一个疯子。
陆潇年缓了缓,喝了口茶,“所以,我昨天才不同意的,殿下忘了吗?”
“我只是打算在皇陵修好祭祖时我让殿下帮我挟持皇帝,逼迫他将勾结凌云阁贪污军饷的真正罪魁绳之以法。”
陆潇年顿了顿,“怎奈何这世上总还有比我更疯的。”
杨静山站在一旁如遭雷劈,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陆潇年竟是这样的打算,而这两个计划都够疯得不能再疯了。而且他在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直白平静地像是在说今日吃什么。
“挟持皇帝……你可真敢想。”就连祁岁桉也颇感意外,他小心折好凌霄给出的那份证据。
“不是有殿下帮我么?”
祁岁桉回身瞪他一眼。
这个疯子说到底就是要拉他做垫背的,拽他一起下地狱。
他捏着手里凌霄送来的这份证据在手里捻了捻。他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要挟父皇说出当年实情、扳倒祁礼的好机会。
于是祁岁桉后退一步,来到小暮冬的身边,蹲下认真望着他的眼睛。
暮冬从没见过哪个人的眼睛能生得这么漂亮,仿佛会把人的魂魄吸进去,眼睛直愣愣的看呆了。但祁岁桉唇边忽然微微一勾,这一笑又显得有些瘆人,看得小暮冬又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冷战。
祁岁桉安抚似地摸了摸他的头,笑容诡秘。“去告诉你家主,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
第0026章 折磨
凌云阁消息素来不会假,“既然此战在所难免,不如铤而走险。”
顿了顿,祁岁桉转身对陆潇年道,“我只有两个要求,不得伤及百姓,不得杀我父皇。至于其他人……”他缓缓起身抚平衣袖,“你随意。”
陆潇年轻笑一声,“殿下是不是忘了,我姑母还在后宫幽禁呢。”
这也是他这位姑父的厉害之处,不废皇后哪里是因为念旧情,而是怕陆家狗急跳墙造了反,既捏着人质又得了贤名。
祁岁桉点头,转向杨静山,“带他下去换张脸,等我回来要让他同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