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9章 挫败
方才说的那么振振有词,但其实花朝心底也不完全确定。他见过陆潇年中毒的样子,根据陆九的描述症状相似,可是时间这一点对不上。
可万一用毒之人更加了解它的毒性且十分擅长变通呢?
小暮冬眼神朝寝殿的方向看了看,低头道,“师父给的医籍上是这么记的,但除了二哥你,没有见别人中过这种毒啊。”
“这事暂时不许跟任何人再提起。皇上知道我中过五日散,也知道是他给我下的毒。现在只能在仵作开膛剖尸前尽量拖延时间,并找到证据证明会配五日散的另有他人。”
陆潇年转向花朝,“你跟他关系那么好,可见过他母妃留下的那本南月医典?”
花朝心底翻了个白眼,摇头。“据说那是月妃唯一的遗物,殿下没有给外人看过。”
“那个乐安呢?”
“那就不清楚了。”
陆潇年抿了下唇,挥手让他们先下去。
已经把人藏这么深,仍没想到还是会被当成靶子,之前对凌霄说的那句话言犹在耳——“我自己的人我会自己护。”现在听来只是徒增挫败。
*
一进密室,祁岁桉就注意到了陆潇年怫然不悦的面色。
怕他犯浑祁岁桉决定今天不触他霉头,于是难得的主动走下来,用没有绑着的那只手还倒了杯茶给他,道:“出事了?”
陆潇年坐下,接过茶晃了晃。
“没有毒。”
陆潇年抬头,偏头看他,“你都知道了?”
“不用试探我,这里除了你没人敢跟我说话。我只是觉得你这几日不太正常。”
陪追疾跑了这么久,确实口渴了。陆潇年仰头一口喝空,又把茶杯递给他,眸光在他脸上梭巡了一圈。
虽然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像是他睚眦必报的行事作风,但祁岁桉在这里确实没有任何机会配制五日散。而且就算他能配,他也会第一时间投进自己的嘴里,而不是杀一个不相干的梁广渠。
“我问你,除了你,可还有谁知道五日散的配方?”
祁岁桉倒茶的手停了下来,把杯子放下,“为何这样问?”
“你先回答。”
祁岁桉不可能错过这样一个得到外界消息的机会,于是默不作声只是用眼睛看着他。
僵持许久,陆潇年开口:
“好,我告诉你,但你也必须跟我说实话。因为这事关你我性命,开不得玩笑。”陆潇年妥协,将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
“梁广渠。”祁岁桉听完后喃喃自语。
“应当是前一阵沟渠贪墨案有关。”陆潇年自己拎过壶,倒水又仰头喝尽。
“好一个一箭三雕。”祁岁桉黯下眉目,勾唇一笑。
陆潇年眸光转开,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显然是冲你我来的,大概是怕你我会联手。”
用梁广渠的死掩盖沟渠的贪污,再栽赃给祁岁桉,最重要的是他临死前喊的那句“贪官”,用意再明显不过。
“那可真是杞人忧天了。”祁岁桉笑意倏然消失。
“殿下话也别把话说那么满,以后之事谁能说清楚呢。一月之前你也想不到这些铁链会栓在自己手腕上不是?所以现在殿下能回答了么?除了你,可还有人会配此毒?”
祁岁桉思索少顷,抬眸道,“我母妃留下的那本医籍……被我落在了宫中。”
陆潇年手上的茶杯一顿,这医籍怕是早被人动过,或者还留在他宫里,就等着大理寺去搜查,到时就再难洗清干系。
陆潇年站起来,“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在别人找到前把它拿回来。”
“不行,这么贸然前去,太过张扬。若对方真的冲我来的,定然会在璟和殿外等着抓我,不如让乐安回去,就说帮我取衣物。”
陆潇年不置可否地沉默着,半晌后才道,“他?”
“就是他,才不会显眼。”
陆潇年忽然笑了,“所以殿下才会一直把他养在身边?很多事,怕都是这个看着像个废物似的小太监帮殿下做的吧?”
难怪当初宁愿要欠凌云阁一个人情也要去救。原来是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好。”
时间耽搁不起,以严敏的行事风格,他不会等到第二日早朝的,定会连夜进宫请旨然后赶回这里。
“只有一个时辰,我会想办法在路上拖住他,我派人送他进宫。”说完陆潇年突然靠近,拇指按在祁岁桉的耳垂上摩挲了几下。他压下声音道,“还有,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殿下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所以,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你和我都会死。”
【作者有话说】
啧,你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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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讨好
陆潇年说的话,也并不完全是威胁。
因为陆家一倒,刘家便是在这朝中唯一根深蒂固的存在了。
皇帝表面将枢密院交给了他,但内里其实早被刘家蛀空。里面都是些阳奉阴违刘家狗,不知道给他埋了多少坑等他来踩。他此时若动用枢密院的权力,就是给刘家当活靶子。
但对方也属实没料到他会看穿,以办丧礼为由暂避锋芒,于是这才狗急跳墙想了这样一招。
但刘家比他想象中更快更狠,孟春他们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对方就已经摸准了他的软肋。
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陆潇年伸手捏住他的软肋。
侧腰上忽然覆上来的手带着强势的温度,令人避无可避。祁岁桉闭了闭眼,心中盘算了下如今局面。父皇明显是有意用陆潇年来掣肘刘家,所以他现在也只能借陆潇年的势。
至少要找机会先出去。
“我知道,还要靠你查清我母妃的事,而且你看,”粗粝茧腹反复揉着他柔软的耳垂,祁岁桉心里泛起一阵寒。但他压着心底的不适唇角又微微勾起,教人看不出任何异样来,“我现在有的选么?”
算是听到了满意的回答,陆潇年低头在他唇角轻琢了一下就放开了他。
不一会,乐安被带到了密室,在陆潇年的监视下,与祁岁桉见了久违的一面。
一看到祁岁桉,乐安眼睛哭得红肿,但祁岁桉顾不得安慰,手掌按在他双肩上认真交待道,“你再哭就要被看出来了。严敏再急,面圣前也是要更衣沐浴的,你还有时间赶在他进宫之前回宫。东西我就放在太后送的那座西洋钟下面,你拿的时候要小心,那是太后最喜爱玩意,若她哪日来璟和殿看不见它可是要生气的。”
乐安听了,这才止住了眼泪,心疼不已地对他家殿下行礼,“我会小心的,殿下,你也保重。”
全程他都不敢抬头看一旁的陆潇年一眼,不然他知道自己一定藏不住想替殿下杀了他的眼神。可奈何自己又实在没那本事。
乐安只好又在心底骂自己废物。
花朝早在寝殿外等他,因为各处都有重兵把守,他带他绕到一处竹林后无人看管的高墙,搂着人飞出去,径直落在墙外的马背上,带他朝皇宫疾驰而去。
“公公哭过?”花朝一边纵马一边伸出一只手朝身前人的脸上一抹,果然湿湿的。
“没有。”乐安用袖子抹干眼泪。
“嘴硬可不是什么好毛病。”他微微蹙眉,低头贴近乐安鬓边,“会错过重要的人,公公不要学。”
仿佛是被涌来的热气腾着,乐安从额角到侧颊的半边脸又麻又热,像夜色中的灯笼,蒙着圈圈红晕。
没有了御医的身份,花朝不能进宫,只好把人从马背上抱下来,仔细嘱咐,“我在这片林子里等你。切记你身上伤还没好透,不可快跑,如遇危险,就把这个点着。东西拿不到也没关系,人要紧,记得了?”
乐安抿唇,没敢抬头,只是点了点头就拢起袖子朝宫门大道走去。
他小步快走,希望能快点走出身后那个人的视线,因为他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压得他心跳不听地撞击后背,也不知道在马背上被察觉出来没有。
终于走到宫门外, 乐安长出一口气,从腰侧解下腰牌,给拦下他的禁卫看。
“已经夜深,宫里不得出入。”禁卫道。
乐安不说话,低头又拿出了陆潇年给他的枢密使腰牌,这才开口,“我是奉陆将军之命来帮九殿下取他的衣物。”
禁卫一看枢密使哪还敢拦,立刻双手奉还了腰牌放行。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乐安如鱼得水,抄最近的路回到璟和殿。璟和殿宫门紧闭,门外有禁卫把守。
但无人不认识乐安,他又有陆潇年的腰牌,所以还是很顺利进了宫。
璟和殿里没什么变化,只是守夜的因为主子许久不回来,早就疲懒地不知哪里躲懒去了。乐安一面想着这倒是方便,一面想着等回来了怎么收拾这帮人。
他径直来到祁岁桉的书房,屋内没有掌灯,但他还是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那座西洋钟。
他心里一阵欣喜,可恰此时,西洋钟的小鸟突然出来报时,把乐安吓得险些失手把钟掉在地上,幸亏他反应快牢牢搂紧。
突然,他就想起了祁岁桉的话,殿下为何会特意叮嘱不要摔了?还提到太后?难道殿下未卜先知就知道他会被这鸟吓一跳摔了不成?
不对。
乐安心思一转,伸手往钟下面摸去,果然。
空无一物。
哪里有什么医典。
是殿下压根没把书放在这里,还是已经被人拿走了?
心跳不由地加速,他匆匆取了两件衣物裹在包袱里,想尽快离开璟和殿。
他似乎明白九殿下的意思了,出了璟和殿转头往相反方向走。
夜色中,他疾步如飞穿梭在宫道间,几次都巧妙地避开了巡视的禁卫。
就在即将抵达太后住的懿仁宫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一片嘈杂,伴随着“抓贼!”的声音,两侧的宫殿里灯都突然亮了起来。
乐安强作镇定,听到身后已经传来了禁卫的脚步声,再往前就到了懿仁宫,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可是继续往前就有被抓住的风险。
怎么办?
心跳声震在乐安耳膜上,他掏出方才花朝给他的烟烛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点燃也来不及了。脚步声近在咫尺,下一瞬就会拐过这道弯墙发现他。可恨自己不会飞,乐安决定先跑再说。
就在这时,他感觉身后起了一阵风。他紧张地转身回头看,一个玄黑身影唰地落在他身后,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腰被紧紧环住,就在禁卫转过宫墙那道弯的前一瞬,乐安被带离地面飞到了懿仁宫转角的屋脊上。
脚步声带着匆忙和失望渐渐平息,乐安这 才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自己和蒙了面的一个男人并排躺在屋脊侧面的阴影里。
嘴还被那双大手捂着,乐安满眼惊异地要推开男人,但一道温柔声音在他耳边炸开,“是我,乐安。”
*
大雨过后,南风悄悄吹皱了河水,绿柳静静温柔了夜色,解冻的土地散发出醉人气息,盛京运河两岸恢复了往日繁华。